第03章天煞孤星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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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非良地，新朝冤孽多。
謖深此次趕來皇城救駕所帶的人馬原本就不多，一來浠水郡都地方不大，養(yǎng)兵不多，全帶走了唯恐不妥。二來父王信函上說的不清不楚，什么亂民擾事、不堪紛爭、不勝其煩，聽起來也不像什么大難臨頭。
反而更像老父親在宮里頭閑出屁了，烽火戲兒子呢。所以他就隨身攜帶四千精騎，來皇城看看來父親到底怎么了。一路上四處打聽，原來趕來支援的只有自己啊，其他的皇兄皇弟們，沒有一個當真的。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老父親果真遇害了，卻是在外出游覽途中被亂民殺死的……
如今城中，角角落落里都是北疆墨旗氏族藩王柳緋君柳大將軍的心腹。他的大軍雖然駐扎在外，但墨旗氏族軍的戰(zhàn)力有耳同聞不容小覷，皇城之中愣是找不出一個將領敢與之違抗。
是夜，謖深迷瞪之中，就聽有人掠瓦奪墻而走。他睡的淺，加上在屬地的時候又是常年駐扎軍營，與屬地軍同吃同睡，精神格外的敏銳。
外袍一拂，推門而出。正在庭院里值夜的近身侍衛(wèi)久光眨巴著眼眸看著他，“主子爺，您還不睡？”
“聽到什么了沒有?！?p> 久光側耳細聽，“有風聲?！?p> 謖深嘆了口氣。正要回房，卻聽東南角傳來嘈雜聲，“久光，去看看?！?p> “是。”
主仆兩人便衣而出，他們寢殿的東南角正是還未正式榮登大典的十六皇子謖淵的寢宮。此刻一片燈火通明，往往復復都是雜亂無章奔跑的護衛(wèi)和宮人。
謖深隨手抓了一個，問，“出什么事了？”
“有刺客——”宮人凄厲的喊叫起來。聽那架勢都要以為十六皇子已經(jīng)遇刺身亡了。
推門而入，謖淵獨自孤零零的端坐在屋子中央，身邊竟沒有一個人。
謖深上前左右看了看他的身形，不像受傷的樣子。
“十六弟，無礙吧？”
“啊，皇兄?！彼€是一副朦然幡醒的模樣。
“聽說有刺客？”
謖淵忽然深吸一口氣，緊張的四周圍瞧了一圈，確保沒人才緩緩自衣袖中掏出了一團什么，不待謖深看清楚，就悄摸的塞進了他的手中，“九哥回自己院子再看吧?！?p> 謖深無奈只好接下了，手掌捏了捏像是一團麻。
“連宮廷都有刺客，何不多派些巡夜侍衛(wèi)？”
謖淵苦笑，“按兵插崗如今都由柳將軍前來布置，連我身邊的侍衛(wèi)都不是自己挑選的?！?p> 謖深暗自驚訝，“那今夜此事可已告知了將軍？”
“不曾。夜黑了，明日里再說吧?！?p> ??？這倒是謖深萬萬沒有想到的。即將登基為亥王的十六皇子寢殿來了刺客，就只有幾個宮人巡視一番？小皇子身邊都不見一個安撫他的人？
負責置兵把守的大將軍竟然因為夜黑了，不宜打擾。這……
謖深一撩衣袍，徑自在十六弟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你去睡下吧。今夜我在這守著你?！?p> “可……九哥遠來是客啊。怎么好？”
“沒關系。我白天也無事，可以補覺?！?p> 看著謖淵衣衫素整，就那么合衣躺在偌大的臥榻一側，紋絲不動。閉著眼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想心事，謖深不由得升出幾分憐憫來。
他有些明白這個年少的兄弟的話了，沒有人問過他，愿不愿意。
輕輕的攤開掌心謖淵塞給他的麻紙，上面殷紅朱砂字潦草的寫著：亥王未死，不得登基！
謖深眉間深暗，父王沒死？那刺客來不是為了刺殺，就是為了將這件事告訴十六皇子？可為何偏偏只告訴他一人，這事有什么好瞞的么。
第二日謖深補覺方醒，侍衛(wèi)久光就告訴他，柳緋君將軍府來人邀請過了，說是過府續(xù)茶。謖深嘴角暗諷的揚了一下。
“主子爺，去么？”
“去啊，為何不去。”
“可昨夜里，宮廷剛入了刺客?！?p> “抓著沒？”
久光搖頭，“瞧他們那架勢，雷聲大雨點小。就像是要嚇跑刺客，而不是真抓著?！?p> “那就對了。宮廷里年齡尚小的皇子那么多，除非都遇害了?！?p> 依然是馬家屯小巷里的將軍別苑。
門口停著的車馬更多了。謖深粗略數(shù)了數(shù)也得有大十幾位了。
連久光也不住吐槽，“莫不是半數(shù)以上的朝臣都來了？”
“明眼人，見風使舵，沒什么大錯……”謖深正把手中韁繩轉身交給久光，就聽見隔墻的院子里有凄厲的喊叫，“三小姐！三小姐，您下來啊——”
謖深把韁繩往久光身上一扔，提袍大步而入。
就看著庭院中，參天古樹之上，攀附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底下幾個小廝手舞足蹈的招呼，可就是喚不下來。有幾位剛剛進門還未及走到前廳的客人也不由得駐足觀看。
她爬到了一截粗壯的樹枝上，氣定神閑的捋順了裙擺坐下來。高高在上的俯瞰著腳底下的大人們，表情自得而輕慢。
小廝想要高聲喊叫，可已經(jīng)有些客人圍攏了上來，為了不丟將軍府的臉面只得好聲好氣軟言軟語的相勸，“三小姐，您坐在枝干上高不高？渴不渴，上頭沒水喝。”
謖深便抬起了頭，像是自言自語，“三小姐是為何上去的？”
小廝面面相覷。他們誰顧得著她為什么上去呀！誰不知道柳大將軍的三小姐就是個鬼馬神差的主兒，連她親媽、乳娘見了她都又忌憚、又畏懼，就跟巫女轉世似的。
還是樹枝上的三小姐親自回答了他，“布谷鳥兒喊我上來的，它悶了，喊我上來玩兒?！闭f的一本正經(jīng)的，都要當真了呢。
已經(jīng)有人去請柳緋君了。說是清晨起來練功練的早，每日都要有個回籠覺。
小廝不住在底下竊竊私語，“將軍還沒醒？”
“房里沒動靜，可沒人敢進去找晦氣?！?p> “二小姐呢？”
“說是就來了。也沒見著啊。怕不是也不想管，等著將軍起身才來現(xiàn)身吧。”
“啊喲我說啊，咱們今日倒了什么霉。怎么偏偏砸我們手里，三小姐又犯病了呢！”
“是啊。一定是土地廟燒香沒趕趟?；仡^得好好去祭個熟鴨子……”
謖深耳邊聽著不禁搖了搖頭。想起昨兒夜里，十六皇子寢殿鬧刺客，好幾隊侍衛(wèi)來來去去的，可絲毫沒有給人安全感。小十六就那么孤零零的獨自坐在房里，也沒個人進去問他一聲好不好。
現(xiàn)在的家臣一個個都已經(jīng)敷衍至此，完全不把不得勢的小主子放在眼里了？
謖深走到大樹底下，仰起頭，“三小姐下來吧，上頭高。高處不勝寒。”
小小的柳千顏作勢就要跳下來，“我下來，你接著我么？”
她那么小一只，接住她自然沒什么困難?？芍q深心里頭還是有些顧慮，她到底個女孩子家家，就說歲數(shù)小，大庭廣眾到底不雅。
柳千顏卻沒有給他多少猶豫的機會，長開了纖細單薄的手臂，猛地縱身飛撲而下。
謖深被她嚇得神情一凌，立刻上前去候著她?？扇思腋緵]有落地。不知從屋頂哪兒飛來一只巨大的鵬鳥，俯沖而下擦著小姑娘的身子，將她甩到了鳥背上。
一個揚頭又猛抽回半空，在不遠處的房頂上停落下來。
“千顏！”一聲低暗卻壓抑著怒氣的呵斥傳來。眾人還在紛紛為突如其來的鵬鳥側目驚訝，尚未歸魂。謖深循聲看去，是穿著便裝的柳二小姐匆匆跑來。
鵬鳥在房頂高傲的伸長脖子東看西看，底下的人們驚呼連連。
原本還顯得肆無忌憚的小姑娘一見到姐姐來了，似乎有些局促的張望了一番，拍了拍鵬鳥的脖子，偌大一只飛禽居然乖乖自己飛走了。
“千顏，你到底又在做什么。給我下來！”
柳千顏默默的爬到了屋檐邊緣。謖深正在好奇她要怎么下來，也不見別苑里的小廝、丫頭們去搬梯子。
就見她再次縱身一躍。謖深感覺到自己心也跟著一緊……
這高度！除非自小修煉輕功，否則怎么也給摔個腿折吧。
圍攏的幾個看客也驚的手忙腳亂。
小姑娘卻安穩(wěn)的落在了地面上，拍了拍裙擺沾染的塵土。
安置妥當了馬匹，跟進來的久光恰好見到了這一幕，結巴的驚訝道，“主子爺，這小姑娘、她、她、她是硬生生跳下來的，看著不像會功夫吶……”
來訪的客人中有一位閱歷豐富的老者，磕磕絆絆，拂須不止，“難道，柳將軍府上的三小姐就是北疆傳說中，天宿巫女的轉世……？！”
謖深疑惑的看向老者的時候，目光不經(jīng)意間與二小姐柳夕阮目光狹路相遇。
她帶著一絲警惕與極度的戒備，匆匆掃了一眼老者，隨即快步走向落地的柳千顏。
啪！清脆的巴掌聲令所有人一怔，瞬間安靜了下來。
“來人，把三小姐帶回房里去。今日不用再出來了?！?p> “是，二小姐?！?p> “二姐，布谷鳥……”柳千顏回頭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樹上，隨即還是乖乖的跟著家廝們走了。
人們重新走向了前廳，只有謖深還留在原地，身后跟著久光。
“爺？”
“上去看看，什么鳥兒。”
“唉？我？”
“不然，我？”
久光無語的一躍而上爬上了樹干，很快又下來了，“怕是孩子胡說的吧。上頭什么也沒有?！?p> 謖深掙扎了片刻，還是沒忍住自己躍上去看了一眼。
“咕——咕咕——咕！”
是一只通體雪白，鳥喙橘紅，羽翼尖尾帶點藍綠的極為罕見的飛禽。
謖深躍下樹干問久光，“什么都沒看見？”
“爺，您看見什么了？”
“沒什么?！?p> “嘶，不過剛才我倒是看見那二小姐一巴掌下去……三小姐似乎笑了一下？是不是我眼花了？”
“沒有。我也看見了?！?p> 被自己姐姐摑了一掌似乎并不驚訝，看來通常這類的教訓并不稀罕。謖深總覺得這家人對待三小姐的態(tài)度很奇怪，有些懼而遠之的意思。
連那柳夕阮亦是如此。打是她先動手打的，打完之后竟然怵了一會兒，像在等待柳千顏的反應，過后又像是松了一口氣。
“久光，你有沒有聽到眷門老先生說的，什么轉世？”
“聽到了！說是北疆傳言中的天宿巫女轉世?！?p> “你知道？什么意思？”
“嗯……就跟我們通常說的，天煞孤星差不多意思吧。就是命特別硬的人，自己怎么都死不了，卻輕易就能克死周圍的人。越親，越容易相克。”
“你怎么會知道這種東西？”
“屬下……年幼時體弱，家中父母怕不好養(yǎng)，送去了道觀?！?p> “也是?？茨悻F(xiàn)在的身子骨就可見一斑。不過道觀將你教養(yǎng)的不錯?！?p> “道觀教會了屬下，聽天由命?！?p>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