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駙馬乃是葉老相國的胞弟,感情還算不錯。
當年長公主出降時,雙方父母還聚在,為了葉駙馬方便盡孝道,便將兩府比鄰為居。
是以,朝廷將四周的宅子都買下,又重新修建,這才有了嶄新的瑞安長公主府。
如今,兩府不過一墻之隔,一起辦起喪事倒也方便……
瑞安長公主一直讓季夫人在身邊陪同。
雖然有侍候在側(cè)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教長媳為人處世。
哪怕她覺得嫡長媳腦子不爭氣,但在無人時,依舊詳細的分析了利害關系。
季夫人聽后恍然大悟,表示為婆母馬首是瞻。
總算沒有再繼續(xù)拖后腿。
頓時,長公主松了一口氣,眼下看似府中花團錦簇,實則猶如烈火亨油,再也經(jīng)不起內(nèi)憂外患了。
與此同時,整個長公主府也都換上了素衣。
婢子將小斂衣陳列在房里,然后鋪設好斂床。
葉菓在梁禾的陪伴下,看了大夫,又讓醫(yī)女將身上的傷都包扎上。
服了濃濃的湯藥,強打起精神,換上一身孝服。
她硬撐著一口氣給梁瀲擦身,穿上壽衣,用濕紙為尸身洗口愿。
后將五谷放入梁瀲口中,金元寶塞入手里,完成飯含之禮。
下人幫著布置好靈堂,拉來上好的金絲楠木棺安置尸身。
對于長公主要合辦兩府白事,葉菓沒有意見。
只不過親自給自己辦喪事還是頭一遭,感覺有些詭異。
因為她重傷在身,長公主讓人將靈堂的耳房收拾出來,讓她躺在小榻上。
至于守靈的事,則交給三房其余的子女。
任誰問起都說是憂傷過度,絕不準透露受家法一事。
葉菓腦子是個傻的,長公主自然知道囑咐也沒用,干脆細細地叮囑了服侍的下人。
庶出三房的子女一律披麻戴孝,這里面就包括方夫人和她的子女。
方夫人自然不肯,還撒潑大鬧,弄撒了祭臺。
梁禾冷笑,但還不待他說話,就被季夫人以雷霆之勢押解下去。
如今,她可不敢惹怒梁禾。
這位就是祖宗,要供著!
張口就能讓自己出血,還是血流成河的那種……
葉妍一直曉得事情始末。
在祖母的命令下,大伯母的壓迫下,她瞧出勢頭不對,隱忍著換上素白色的孝衣。
而當方夫人之子,葉戟從國子監(jiān)回來后,見到府上掛素彩,全家舉哀,自家三房院子更是一片濃重的素彩。
焚燒紙線的煙火氣,直往鼻孔里鉆。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邁進靈堂。
中堂正中,靈桌上擺了三個靈位。
香爐裊裊,燭火晃動。
一盞菜油長明燈,并站著一對紙扎的仙童玉女。
桌下一張?zhí)つ_凳,凳上一雙死者生前穿過半新的繡鞋,桌前掛起的白桌幃。
旁邊有數(shù)位道士誦經(jīng),莊嚴肅穆。
婢女、婆子忙著備酒饌,供羹飯祭奠,有條不濟。
葉妍慘白著一張毫無血色的小臉,跪在鋪墊上,一張張地燒紙楮。
葉戟的腦子,更是一陣陣發(fā)黑。
看這情形不是他母親,就是他父親出事了,三個靈位,難道連祖父也……
“妍兒,出什么事情了?”
“二哥,過會兒再說,先別問了,趕緊去換孝服吧!”
葉妍朝他使眼色。
希望他萬萬不要急躁。
可葉戟哪里等的了?
他急得不行,大袖一甩,就往靈桌上瞅。
魂帛掛在靈位前,寫著死者的名諱和生卒年月日……
“安人……梁氏……那個勾欄院出來的妾?”葉戟一怔,瞠目結(jié)舌,驚愕不已。
就在這時,季夫人已經(jīng)將方氏秘密押送到暗牢。
暫且關押起來,等候長公主進一步裁決。
她正了正衣襟,緩步走進靈堂,正正聽到這一句。
眼神凌厲地掃過眾人。
幸好梁禾陪著小傻子在耳房,不然聽到著幾句,怕是又要訛詐些什么。
她只要一想到薊州的那些莊子,就肉疼肝顫……
季夫人本來暗沉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住口!戟哥胡說什么,梁安人是你嫡祖母認可的三兒媳,你的生母方氏日后只是繼室!”
“大伯母在胡說八道些什么?”葉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在這輩排行為二,自幼聰慧,善工草書、篆隸,素有才名。
如今已有舉子功名在身,在府中得葉駙馬看中,是父母的榮耀。
所以,就算是長公主也高看一眼,季夫人對之也算和藹。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僅僅是一兩日不見,素來慈眉善目的大伯母,就疾言厲色的呵斥自己。
季夫人犀利地凝視回去。
倘若之前,她看在葉戟才華橫溢的份上,也會賞個好臉色。
可他的生母方氏,那個老賤人竟然讓小傻子去算計她的女兒!
嫣兒自從被梁禾救出后,就鬼迷心竅,鬧著要以身相許。
簡直了……
為了大計,她不能不生生地忍下這口氣,但是想讓她繼續(xù)對方氏,乃至三房的子女善待有加是不可能了。
“當年,是方氏鳩占鵲巢,梁安人才是三弟的元妻!”
“不,這不可能,梁氏勾欄院出身,有什么資格得到朝廷的敕封?安人她也配?”
葉戟一眨不眨地瞪著與他相距不到一尺的大伯母,眼底除了怒氣,還有掠過一絲失望。
他攥著拳頭的手,也愈發(fā)用力。
季夫人見方氏的子女不舒坦,她心里就痛快多了。
“梁安人乃是圣人親封的,由不得你說半個不字。
本夫人過來就是要親自傳婆母的話,從即日起,葉老二為嫡母守孝,國子監(jiān)便不用去了,百善孝為先!”
“不,不可能,我要見母親,我要見祖父!”
猛地,葉戟推開守在門口的婆子,快步拾級而下。
守孝三載?
來年初春就要會試,他寒窗苦讀數(shù)十載,就盼著這一日!
讓他為個勾欄院出身的妾守孝,怎么可能?
祖父不會答應的,絕不會!
葉妍起身,要攔住葉戟,卻被婆子擋下。
她疾呼,道“二哥……二哥,別去,二哥!”
季夫人將視線挪到葉妍的身上。
哼,不見棺材不掉淚!
她若有深意的笑了笑,道“由你二哥去吧!”
反正盡在掌控之中,鬧得越厲害越好。
待時,連著葉駙馬也厭惡了這個寄予厚望的次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