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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逝錄

帝王策1

花逝錄 非小裳 1126 2020-12-08 23:57:45

  遇見他的那天,正值傍晚,他背對夕陽而立,寬大的戰(zhàn)袍在微風(fēng)中搖曳,如天神降臨。

  但我很早便不信神了。

  如果真的有天神,他為何從不側(cè)耳聽一聽我的吶喊?為何從不因為我的吶喊而救我于水火?

  還是說,天神只聽得見王孫貴族世家大族之人的心愿?不然為何他們高高在上事事順?biāo)?,我便卑賤如泥任人踐踏?

  多卑賤呢?

  不知道自己的年齡,不知道自己的家鄉(xiāng),不知道自己的名姓。

  我活了多久了?二十幾年,或者三十年?忘記了。

  你能想象嗎?一個人的記憶里,只有一次又一次轉(zhuǎn)賣,從草原到高山;換了一個又一個主人,從平民到貴族。

  什么都在變,不變的是,我始終擺脫不了作為奴隸的低賤命運,始終都是一件供人玩樂的工具。

  我的記憶,沒有為我留下一絲美好。

  有時候,我會不自覺地去猜想,自己到底是生來便是奴隸,還是因為家貧被賣為奴隸?

  我在滿是風(fēng)塵的人間,找不到答案,最后,只剩日漸沉淪。

  我多希望自己能過上尋常人家的小日子:相夫教子,生兒育女。哪怕生活過得再拮據(jù),我都愿意。

  這么簡單的愿望,對我,對千萬如我一般的人而言,卻是奢望。

  不僅因我低賤的身份,更因我這足以令天下男人癡迷的臉。

  他們贊我艷絕天下,他們說我乃天女下凡,他們卻讓我在這人間時刻流浪。

  我才二十幾歲吧?可我仿佛在這世間活了千年萬年。

  夕陽西下的時候,燕子雙雙歸巢,我也曾望著它們,久久無法挪眼:何時,我也能遇一人,他不顧我的身份,愿意執(zhí)我雙手,與我共度此生,直到白頭?

  這是我很久以前做過的夢,不知為何,今日見他從落日的余暉中走來,我竟又做起了這樣的夢。

  我低頭,再看不見橘色光暈里的他。

  不能妄想,不然,只會心傷。

  片刻,面前投映出一片陰影。

  “抬起頭來。”我知道是他,此時此刻,除了他,沒人敢說話。

  事實上,每個男人見了我,都會說這樣的話,嬌羞不齒難堪的表情,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我的臉上了,我只是平靜地,遵照要求輕輕仰起頭。

  我依然看不清他的臉。哪怕不用看,我都可以想象得到他的表情,男人看見漂亮女人,猛獸看見獵物。

  可他卻說:“你為什么不怕我?”聲音略顯蒼老,給人不容忽視的壓迫感。

  鬼使神差地,我反問他:“為什么要怕?”

  “哈哈哈……有趣。”他的笑飄蕩在整個有蘇部落。

  毫無意外,我的主人又換了,這次是帝辛,商朝的王。

  而我,從此亦有了名姓:蘇妲己。

  是王賜的。奴隸是沒有資格擁有姓名的。但我有了。

  他帶我回了朝歌,他說,那里以后就是我的家,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人攔我。

  我聽罷,只是笑笑。倘若我再年輕十歲左右,我或許還心存感動,以圖報答,但是如今,我心內(nèi)早已千瘡百孔一片荒涼,何況這樣的甜言蜜語,我聽得太多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果真給了我一個家,哪怕這個家里,鶯鶯燕燕,環(huán)肥燕瘦,容貌各異,哪怕她的女人遠(yuǎn)不止我一個,但這于我,已是萬幸。

  我本以為他說的一切依我,只是為了討我開心,不成想,他說到做到。

  很快,我成了眾人口中禍國殃民的妖女。

  我以為他會依照他的臣子的意愿,送我下黃泉,可他說他不在乎。

  我問為什么,他說:“若作為一國之王連自己的女人都護(hù)不住,何稱為王。況孤一言九鼎,絕無戲言,說要護(hù)著你,就護(hù)著你”

  我聽見了自己的心,是甲胄崩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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