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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逝錄

巾幗夢1

花逝錄 非小裳 1000 2020-12-11 23:59:49

  我出生那年,正值陽春三月,父母為我取名為春。春,萬物復(fù)蘇,是一切美和希望的開始。

  于我,卻不是。我和“美”字生來有仇。

  誰不知道剛出生的嬰兒,小臉皺巴巴,猴子一樣。而我更甚,丑猴子。

  于是父親母親無不希望我快快長大。因為老人說,小時候長的丑的孩子,或許越長大越好看。

  可惜光陰流轉(zhuǎn),我并未同我的名字一樣出落得日漸明媚,而是日漸丑陋。

  家人每每看到我,表情便會變得一言難盡。年幼的我,尚不懂他們那隱忍克制的憂傷。

  后來年歲漸長,,才依稀明白:女子無色,原也是罪過。

  即便庭院深深,鐘離春容貌極丑的流言依然越過高墻,傳入坊間。甚至,越傳越玄乎。

  他們說我臼頭深目,長壯大節(jié),卬鼻結(jié)喉,肥項少發(fā),折腰出胸,皮膚若漆。

  悠悠眾口,三人成虎。等父母意識到流言的嚴(yán)重性,世人已用“無鹽”做了貌丑的代名詞。無鹽,乃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承認(rèn),我確實不如別家姑娘那般,生得明眸皓齒,體態(tài)婀娜,但我又何至于如同他們所說那般奇丑無比?

  我充其量只是女生男像,皮膚發(fā)黑。

  真的僅此而已。

  可是流言啊,如同一張密閉的牢籠,將我和世人隔在了兩個世界。大概以他人之苦做己身之樂是亂世之人排解煩憂的良藥吧。

  隔著牢籠,我看不到天空的顏色,只好時常側(cè)耳,聆聽夜的到來。除了蟲鳴鳥啼,風(fēng)吹草動,雨落花殘,還有夜幕漸漸遮蓋大地、月兒悄悄爬上梢頭的聲音。

  自此,動是黑色,靜是白色。我與世人黑白顛倒,互不干擾。

  父親母親亦為我憂心不已,然容貌膚色已成定局,不可改變,他們只好另辟蹊徑,讓我苦學(xué)才藝,飽讀詩書,以此彌補(bǔ)容貌之不足。

  想來,應(yīng)是上蒼仁慈,竟讓琴棋書畫涵養(yǎng)了我的氣質(zhì),術(shù)數(shù)射御磨煉了我的心性,后宅婦人之間的勾心斗角,已非我所期。

  世間男子因我貌丑而懼怕娶我為妻遭人詬病,我卻不能為此而勞心傷神憂思不已,既然做不成某一人心中的白月光,那便做眾人眼中的海中月:世間貌美女子千千萬,如我這般文韜武略者,前人有之,后人亦必有之,但此間,再無旁人。

  只是,灑脫之余,終是凄苦。

  行至四十,仍是孤身,天下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世人更是恥于與我為伍。

  彼時,父親母親已是兩鬢斑白,行將朽木。除了我的終身大事,他們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便是齊國的國運盛衰。

  前者非人力所能解決,但后者,我必會竭盡全力,替他們了結(jié)此愿,也不枉我自恃才高,見識長遠(yuǎn)。

  齊國的盛衰,全在朝廷,全在于王。然宣王卻自繼位以來,疏于朝政,耽于享樂,齊雖表面強(qiáng)盛,內(nèi)里早已開始腐朽,宣王若再不醒悟,齊國便真的要斷送于他的手中了。

  站在齊宮外時,我已想好萬全之策,再不濟(jì),還有死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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