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為何不等到明日天明再去?”安若問道,沐靈音搖搖頭,系好披風(fēng)。
“夜間清靜,人跡也少,也安生些。”
“公主……”
“你也拿件披風(fēng)披上,你的風(fēng)寒才好,可別又染上了?!便屐`音囑咐道,安若拒絕。
“我身子好,夜里這點(diǎn)風(fēng)沒關(guān)系?!?p> 聞言,沐靈音調(diào)侃:“那上次怎么就染上了?”
說完,安若也不吱聲了,只能默默的拿了件披風(fēng),然后跟著沐靈音出去。
安若支著燈籠,沐靈音走在前頭,一路都低著頭不說話。
想來,沐靈音最近一直都這樣,心事重重的,可又偏偏不愿意跟她說。而且可以說,是自從她們被抓回宮后,沐靈音就像變了一個人。再也不活潑了,變得沉默寡言,總是在思考什么。
迎鸞殿。
“你這丫頭真是不懂怎么說你?!崩蠇D人頓了頓,又說:“我這究竟是什么這么吸引你,讓你隔三差五的就往我這‘冷宮’里鉆?”
聞言,沐靈音無力一笑:“恐怕,您是我在這里最后一位可以同我說說話的人了。”
話說到這,老婦人就覺得不對勁。
“怎么,宮里人欺負(fù)你了?”老婦人挑眉,接道:“你一個正妃,應(yīng)該不至于讓人欺負(fù)吧?”
沐靈音搖搖頭,回答道:“我院里平時就我和阿若,誰能欺負(fù)我們?”
“那都不是,為何多愁?”
沐靈音思考一番,良久后回答:“我想回去,想看看親人,我想……”她說著聲音就小了下去,隨即眼淚便忍不住的落了下來。
老婦人一看見,立即就受不了。
“別別,別哭!我一向不喜歡別人哭,你要哭就回你院里哭……”
沐靈音抬手摸了摸眼,深吸口氣,止住眼淚。
“不好意思,又讓您見笑了?!?p> 老婦人一揮手,起身散漫的說:“你呀,如果受得了,想知道你母親更多的事。就應(yīng)該去問問鳳梧宮中的那位,畢竟,當(dāng)年她也是主角之一?!?p> 聞言,沐靈音神色立即一變:“您是說,讓我去找皇后娘娘?”
“嗯?!?p> “可如今,皇后娘娘被禁足,如果沒有陛下準(zhǔn)許,我是見不到她的?!便屐`音有些遺憾的說,老婦人卻搖搖頭。
“你不是說皇帝派老大查辦此事嗎?老大手里的令牌應(yīng)該能直接進(jìn)去。”
話音落,沐靈音陷入沉思。
回去的路上,沐靈音一直在思考自己明天怎么才能通過胤宸拿到令牌,或者……
翌日。
“公主,淑妃娘娘那邊……”安若走進(jìn)房,卻發(fā)現(xiàn)房中沒有人,她在院中尋找,也沒有看見沐靈音。
“公主這一大早去哪了?”
這邊,沐靈音路過的打掃的侍女,侍女行了禮就離開。到達(dá)院中,院中一片寂靜,寂靜之中,靖恒如同雕塑一般的站在院中。
“見過娘娘。”
沐靈音看了眼靖恒身后緊閉著的房門,看向靖恒:“他可在?”
靖恒一愣,回答:“殿下一早便出去了,娘娘若有事,等殿下有空了,屬下一定親自通知殿下。如今,娘娘還是請回吧!”
聞言,沐靈音板著臉,說道:“那請你告訴他,請他將令牌借我一用?!?p> 語盡,靖恒又是一愣,然后說道:“殿下說了,娘娘除了在宮中,哪也不能去?!?p> “我不出宮?!?p> “那殿下也吩咐了屬下不能將令牌給您?!?p> 聽靖恒把話說到這里,沐靈音知道,靖恒是絕不會把東西給她的,她立即便轉(zhuǎn)身離去。但她并沒有回院子,而是去了太極宮。
“參見陛下?!?p> 晟帝看向沐靈音,笑道:“今日來,怎么不見你帶婢女?”
沐靈音聞言,說:“我一向不喜歡她們跟著,所以就遣走了。”
聞言,晟帝點(diǎn)點(diǎn)頭:“無妨,你能順心便好?!?p> 晟帝一頓,便直接說:“說吧,今日是有何事?”
晟帝話音落,沐靈音便跪下,抬手作揖求道:“我嫁入府中多日,一直未曾探望母妃,今日懇請陛下恩準(zhǔn),讓我前去探望一番。”
語出,晟帝的表情就變得凝重。
“懇請陛下恩準(zhǔn)。”說著,沐靈音叩首。晟帝蹙眉嘆了口氣。
“也罷,你去看看她吧!”
“謝陛下!”沐靈音再叩首,起身退出殿外。
沐靈音回到露華宮,命人準(zhǔn)備了一份點(diǎn)心,便帶了兩名婢女提著點(diǎn)心去了鳳梧宮。
“你們在外候著?!?p> “是。”
“咔噠——”鎖鏈聲落下,殿門打開,強(qiáng)光照入殿中。往殿中看去,殷錦素正穿著一身錦緞坐在殿中,雙手捧著一件精致工巧的鳳袍。
沐靈音走入殿中,殿門再次關(guān)上。殷錦素沒看清來人是誰,但一看見有人進(jìn)來了,她就激動地起身沖上前,卻又摔倒在地。
“你,你是來放我出去……”話沒說完,殷錦素一看見進(jìn)來的人是沐靈音,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陰狠。
“你來干什么?”
“我知道了,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哈哈哈,你得意吧?啊,我被囚在這里,暗無天日,你卻在外面逍遙快活!”
“小賤人,我遲早拉著你一起死!”
殷錦素坐在地上一臉奸笑的看著沐靈音,一邊辱罵,一邊瘋狂的手舞足蹈。
沐靈音放下手中的盒子,走上前,蹲下身。
“您如今的樣子,真是一點(diǎn)也不像天下之母?!?p> 話音落盡,殷錦素便一把抓住沐靈音的衣服,撕聲吼道:“那都是你害的!”
沐靈音一笑,說:“我害的?我如今才知道你與溫士嵐合謀殺死了我娘!在我知道真相之前,你得罪的人難道還少嗎?”
聽完沐靈音的話,殷錦素開始哭訴:“那如果沒有你娘,我會得罪他們嗎?”
沐靈音搖搖頭,無可救藥的說:“想不到,都這樣了,你還是把錯怪到別人身上!”
沐靈音說完,殷錦素便一把推開沐靈音,沐靈音摔倒在地,殷錦素站起身,顫抖著舉起雙手,然后興奮又戲謔的說:
“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當(dāng)年華妍那個賤人,就是我害死的。而且,我當(dāng)年給她下的毒,你如今也中了。怎么樣?我是不是對你很好?讓你跟你那個賤人母親擁有同一種死法!”
殷錦素披頭散發(fā),蒼白著已經(jīng)衰老的臉頰,邪笑道:“你到時候也會和她一樣,在無數(shù)的害怕中無措的死去!無助,迷茫,痛苦,絕望……哈哈哈哈哈哈………”
沐靈音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瘋魔的人,站起身,淡淡道:“可我不怕死,你呢?難道你也不怕嗎?”
話出,殷錦素的表情頓時變得難看,眼神里充滿了陰郁。
沐靈音便開始步步緊逼:“你怕死。因?yàn)?,你不想看著自己的一切變成泡影?!?p> “胡說!”殷錦素惱羞成怒的一揮袖子,大步上前,咬牙切齒的抓住沐靈音的衣領(lǐng)。
“我要看著你,看著你死在我的前面。如果沒有你們,我怎么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是你們害我失去了和最愛的人相守一生的機(jī)會,害我失去了后位,榮耀……”殷錦素的聲音漸漸微弱,眼神飄忽不定,雙手慢慢松開沐靈音的衣領(lǐng)。
她痛苦的雙手抱著頭,悲憤的哭泣,嘴角卻止不住的上揚(yáng),像失去了方向一樣的搖搖晃晃。
沐靈音看著她,眼眸濕潤。
“你說,你從來都沒有變過心,一直深愛著最初的那個人,是嗎?”沐靈音面無表情的看著殷錦素,冷道:“可是你錯了。從你受到恩寵,變得萬人敬仰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變心了!你想要至高無上的地位,權(quán)力,榮耀!你甚至還讓你最愛的人淪為你的工具,用你最親的人為你保住地位!”
“我沒有!”殷錦素瞪著沐靈音,發(fā)瘋一樣的咬著牙大口喘氣,瘋笑?!拔也艣]有,那是他們欠我的!”
“你!你娘那個賤人,當(dāng)年搶走了我的心上人,如今,卻又讓你來搶走我的宸兒!”殷錦素斥道,沐靈音咬著牙,怒道:
“你以為,沒有我,你就能留住他嗎!你以為,他會不知道,你把他當(dāng)做棋子嗎!你以為你做的事情永遠(yuǎn)也不會有人知道嗎!”
“你敢說,你沒有利用溫士嵐,沒有利用阿宸嗎?你說他們虧欠你,難道你就沒有做過對不起他們的事嗎?”
“你口口聲聲說的別人害你,虧欠你,只不過是你為了滿足私欲撒的謊罷了!”
霎時間,殷錦素不知該怎么辦的坐到地上,顫抖著雙手。
“你從來就沒有把阿宸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親生骨肉都不在乎,一個可有可無的,所謂的摯愛,你當(dāng)然更不會在乎!你得到了至高無上的地位,卻丟了身邊的親人。我雖然已經(jīng)時日無多,但我不像你那么可悲!連死都無法選擇!”
說完,沐靈音轉(zhuǎn)過身,走到門前卻又停下腳步,轉(zhuǎn)身。
“其實(shí),我們都輸了。最后贏的,只有他罷了……”
殿門打開,沐靈音轉(zhuǎn)身離開,身后的深紅色殿門再次緊緊閉上。
死寂的夜色中,只剩下殷錦素那似笑非笑,凄慘的悲嚎。
她一步步走下臺階,耳邊和殷錦素所說的每一句對話都還回蕩在耳邊。
“都是你逼我的!若不是因?yàn)槿A妍,我怎么會落得獨(dú)守宮闈下場?若沒有你,我的宸兒也不會背叛我!”
“你自私自利,卻還要把錯加在別人身上!這兩個人如果你都珍惜,你又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他們!”沐靈音一頓,痛心道:“你從來只愛你自己!”
在御花園蓮池旁的亭中做了一下午,等到日暮西山紅,夜色低垂時,驀然間仰首,看見天空中的明月,悲戚再上心頭。
無論在剩下的時日無多里還會發(fā)生什么,我都還剩下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