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第二章:記憶中的彩虹橋
(八)
我接過她遞給我的紙巾,把眼部周圍的淚痕擦干凈。我第一次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哭成這個樣子,但與九年前向子源內(nèi)心的痛苦相比,我這點可憐的尊嚴(yán)連狗屁都不是。
“所以,我想請你代我向向子源道歉,可以嗎?因為只有你和他關(guān)系是最好的。”
恢復(fù)了正常氣息后,我鼓起勇氣向她提出請求。
我呆呆地看著她,希望能得到她肯定的回應(yīng)。
“像你這種人渣就不配得到原諒,有罪惡感才好,你就這樣,一直懺悔,贖罪去吧?!?p> 女生淡淡地說道,眼神冰涼得像極了當(dāng)年向子源回頭直視我的那空洞的眼神。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好吧,我找機會再向他正式道個歉吧。”
“找機會?找什么機會?沒人的時候?找人代說?還是怎樣?匿名寫信?”女孩露出了厭惡的表情,“你什么時候才能收起你那可憐的自尊?你以為你比別人高貴嗎?還是你以為別人真的稀罕你的道歉?”
“我沒有這意思,只是……”
“只是什么?”
女孩眼神定定地注視著我。
不知為何,心里忽然騰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感,我害怕極了,不敢直視她的雙眼。
“承認(rèn)自己的平凡就那么難嗎?你不比誰優(yōu)秀,勸你還是把你那點可憐的自尊收起來吧?!?p> 女孩尖銳的聲音毫不留情地貫穿我的耳膜抵達大腦,直擊我內(nèi)心最脆弱的地方。
這么多年,我再也沒法忍受這種折磨了。我跑開了,我想回到教室,立刻!馬上!然后帶著陳毅立和許秋婉離開。
我快步走進教室,在許秋婉旁邊坐下,此時向子源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了,正專心地加工著自己的作品。
“澤一,你去哪了?怎么這么久?”許秋婉詢問道。
“肯定掉廁所了!”陳毅立搶答。
“你正經(jīng)點?!?p> 許秋婉嗔了他一眼,繼續(xù)詢問。
“我沒事,剛剛?cè)ド蠋恕!?p> 我壓住我的喉嚨,盡可能地讓自己的語氣不帶哭腔。
“我們回去吧,我要復(fù)習(xí)了?!?p> “可是剛剛那個女生……”
許秋婉話還沒說完,女孩就來到我們面前,在經(jīng)過時還白了我一眼,嘴里輕聲說著些什么。從嘴型上看,像是在說:“你真懦弱?!?p> 不過這些也已經(jīng)不重要了,此刻,我只想盡快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起身,強制性地拉起陳毅立,道:“秋婉,毅立,回去了?!?p> “可是我的杯子才剛成型啊,感覺好可惜……”陳毅立輕聲嘟囔。
“總之,下次再玩!”
我丟下一句話,打算硬拉著他們離開。自從女孩和交談后,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恐懼什么,但我很清楚,女孩是對的。像我這種人,就該永遠(yuǎn)背負(fù)著這份罪惡感,永遠(yuǎn)低著頭前行,為自己的行為贖罪。這就是因果循環(huán)。
女孩回到教室后,我更加慌亂了,不敢面對他們。于是我的視線更加無法離開向子源,總是心虛的關(guān)注著他的一舉一動。
“可是,我還沒玩夠啊……”陳毅立掙開我的手,一臉奇怪地看著我,“你干嘛了?上個廁所遇見鬼了嗎?”
女孩對向子源耳語,向子源隨即轉(zhuǎn)頭朝我的方向看過來,和當(dāng)年一樣的視線,像一把利劍,將我洞穿。
他起身向我走來,沒有什么事比這更糟糕了。我很快調(diào)整了心情,坐到位子上等待他的前來。而與他一同前來的,是阿斯特蕾亞,這是我必須要面對的審判。
道歉吧,趁現(xiàn)在道歉,不管能不能得到原諒,今天都要為九年前的事畫上句號。
心跳的律動逐漸被打亂,腎上腺素的刺激,讓我渾身發(fā)燙。最終,他在我面前停下了腳步。
“同學(xué),你有事找我嗎?藍(lán)依說你有事找我?!?p> 原來女孩叫藍(lán)依啊,但這不是重點。讓我驚訝的是,藍(lán)依竟然沒有將我的事情敗露出去,而且,向子源似乎也不認(rèn)得我。
“對,”
“對?”
已經(jīng)到了喉嚨的話忽然又被某種東西按了下去。道歉!快趁這個機會道歉?。∥倚奶摰乜聪蛄酥車?,陳毅立和許秋婉此刻正疑惑地看著我。
算了吧,逃不掉的,我在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怯懦啊,明明很內(nèi)疚,明明很想道歉,卻還在選擇逃避。我姑且做了一個深呼吸,站起身來,抬頭直視向子源。
“你是向子源?”
“對,我是,怎么了嗎?”
“沒有,我就是想看看學(xué)校里成績直逼著我的那個萬年老二,長什么樣子?!?p> 我語氣略帶嘲諷,說出了這一句違心的話。說完就連陳毅立和許秋婉都用一種我不認(rèn)識的眼神看著我。
因果循環(huán)罷了,我沒有擁有朋友的資格,算了。
向子源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輕微地笑了笑,化解尷尬的說道:“總之,一起加油吧?!?p> 這算什么?你就不能恨我一下嗎?讓我難堪一下也行??!眼前這個人,正不斷將我推往奔潰的邊緣。
“你以為你是誰?像你這樣,活該到處被人欺負(fù)?!?p> 我沒來由地朝他發(fā)怒,然而我才剛說完,迎面而來的是藍(lán)依一記重重的耳光。
“你個潑婦吃錯藥了吧?”
陳毅立站起來朝藍(lán)依吼了一聲,許秋婉則害怕地看著我們,我立馬把陳毅立給按了下去。
教室里的人紛紛投來了疑惑和好奇的目光。我的左臉發(fā)熱,甚至皮膚還在突突地跳動著。我坐了下去,故作冷靜地把手打濕,拍打著轉(zhuǎn)盤上的那坨爛泥。
都爛了,我真是無藥可救。
我無視眼前的兩人,內(nèi)心祈求著他們能趕緊離開。
“你真的是太可憐,就一直這樣爛下去吧?!?p> 藍(lán)依冷漠地看了我一眼,絲毫不留情地說道,隨即拉起向子源的手,離開了陶藝室。只留下我一個人,面對著眾人的目光。
都是懲罰,都是懲罰……
我看了看在我左右的朋友,此刻的他們都用一種相同的目光看著我。肯定很失望吧,沒想到我居然是這種人,真的是爛透了。
“總之,不管發(fā)生什么,等你集訓(xùn)回來,再好好向我們解釋吧?!标愐懔咽智逑锤蓛?,淡淡地說道,“走了,不玩了?!?p> 許秋婉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我有點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們,心里由衷地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