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事官衙門所在的那條小巷外,一群神情激憤的年輕人正憤怒的揮舞著拳頭,大聲地呼喊著什么。
遠遠地,還有一群平民百姓站得遠遠的看戲。
“校事官憑什么抓遲御史!”一個年齡稍大,身穿綠色官服的御史臉色漲紅地站在最前面,大聲喊道:“詹熊這廝禍亂朝綱,罪該萬死!”
“對!罪該萬死!”身后,一群人紛紛響應(yīng)道。
這群人除了御史臺的御史,還有著好些太學(xué)的學(xué)生。從皇宮往這校事官衙門來,路上正好經(jīng)過太學(xué)。一聽“兩袖清風”的遲御史莫名其妙地被校事官帶走,這群太學(xué)學(xué)子也是激動不已,跟著隊伍就來了這里。
不過,這群人并未能靠近校事官衙門的大門,而是被人攔在了遠處。幾名身穿青衣,手執(zhí)鋼刀的校事官肅穆而立,仿佛水中礁石,任憑這群人指著鼻子罵,也不肯后退一步。
也正是因此,這群年輕人也對校事官無可奈何,這群人根本不把他們當回事……
至于強行沖擊校事官衙門……沒有人敢這么做。
于是,不知道是誰起了個頭,一群年輕人紛紛撿起石頭,向著這幾個校事官扔去。
一時之間,空中滿是石子亂飛。
“住手?。?!”后方,一聲暴喝聲傳來,眾人扭頭一看,只見一個面色威嚴的中年人步履匆匆地走了過來。在他身后,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擦著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這中年人的腳步。
“見過黃尚書?!薄耙娺^黃侍郎?!币娺@兩人過來,眾人紛紛行禮道。
這兩人正是一路趕來的黃家兩兄弟,能在這寒冬臘月出這么多汗,顯然是走了不少的路程。
“堂堂御史臺,卻堵在其他衙門門口,成何體統(tǒng)!”喘了兩口氣,黃文耀才緩過勁兒來,說道:“還有你,你,你,不在太學(xué)待著讀書,來這里湊什么熱鬧!”
他指出來的這幾人身上還穿著太學(xué)的服飾,站在一群身穿綠衣的御史之中,很是顯眼。
“可這校事官欺人太甚!”說著,一名御史大聲道:“當街抓捕御史大夫,歷朝歷代都沒有這種事情!”
御史大夫位列九卿之一,地位尊貴,也確實不曾有如此事情發(fā)生。
“不管如何,把手里的石頭放下?!闭f著,黃文耀站到最前面,伸手往下壓了壓,說道:“此事陛下會給大家一個說法的,都先散了吧?!?p> 眾御史雖然不服,但是黃文耀連陛下名頭都搬出來了,也只能丟下手中石頭,紛紛要搖頭嘆氣。
在這里堵了小半個時辰,他們也算看出來了,校事官必然不會放人。
見這群人扔下手中石頭,黃文耀也是松了一口氣。
如果事情真的發(fā)展到?jīng)_擊校事官衙門那一步,就徹底難辦了。如今他要做的,就是穩(wěn)住這群人,防止事態(tài)進一步擴大。
“砰!”
就在這時,位于人群后方,一個人伸手丟出了一塊石頭,好巧不巧地砸在了那塊魏帝親自書寫的“校事官府”牌匾上。
一聲悶響響起,那塊已經(jīng)掛了幾年的牌匾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響聲,就這么滾落了下來。
“這……”
黃文耀心里閃過這么一個念頭,心里一陣冰冷。
遲炳仁,恐怕是徹底完了。
……
校事官大牢內(nèi),遲炳仁盤腿坐在冰冷的石床上,閉著雙眼,一言不發(fā)。
“吱——呀——”
一道刺耳的聲音響起,遲炳仁微微睜開眼睛,看了一眼,說道:“你來了。”
“我來了。”詹熊看著眼前這個老人,淡淡地說道。
“你跟我這么多年,應(yīng)該也知道我的學(xué)說出自哪里了吧?”遲炳仁笑了一下,突然說了一句看似不怎么相關(guān)的話。
“……鼓山。”詹熊看著他的眼睛,不假思索道。
“我知道你還想問很多東西,但我不能告訴你。”老人的眼神中閃動著莫名的色彩,說道:“知道太多,不好……”
自從前幾日被姬士堯威脅之后,遲炳仁就徹夜難眠。在這期間,他想了很多東西,也思考了很多東西。因此,他也明白了之前詹熊所做的一切。
“……”
沉默片刻之后,詹熊說道:“此事必然會是三司會審,你也只能希望你投靠的那些人會保住你了?!?p> “希望吧?!崩先碎L嘆一聲,不置可否道。
“還有,你為什么要背叛陛下?”詹熊聽見這個回答,頓了一下,又是問道。
“不能說……”老人長吁一口氣,說道:“不能說啊……”
見遲炳仁什么都不說,詹熊也不再追問,心里反而是逐漸冰冷下來。
“那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
說著,詹熊伸手從身后取出幾張紙,遞給了遲炳仁。
遲炳仁伸手剛要接過,就聽見詹熊冰冷的話語傳來:“這東西昨夜就已經(jīng)送入宮中了,還請遲大人不要做些不聰明的事情?!?p> 感受到詹熊話語之中的疏遠,遲炳仁苦笑一下,說道:“原來如此……”
怪不得校事官早晨就敢當街抓人,甚至不肯等待片刻,連簡單的規(guī)矩都不肯遵守。
若不是有了魏帝的吩咐,誰敢如此作為?
“景成六年,查御史大夫遲炳仁,外任郡守,侵占百姓良田,家中子弟仗其勢,橫行州里,肆無忌憚。”
“查得,明德十二年,侵占田畝,逼迫農(nóng)人……有張口村四十三戶為證?!?p> “明德十四年,其侄強暴民女……有民女族人為證?!?p> “明德……”
合上冊子,遲炳仁苦笑了一下,說道:“不愧是陛下……他這是早已算到這一日了?”
若不是早就安排人著手調(diào)查他,怎么可能會有如此詳實的證據(jù)?
“不管黃家如何為你脫罪,你這次最輕的也是抄家流放的罪名?!闭残芤娺t炳仁已經(jīng)看過一遍,將那幾張紙收了回來,說道:“我能做的,僅僅只是盡我所能而已?!?p> “那就好……”遲炳仁點點頭,似是已經(jīng)接受了這個結(jié)局。
過了片刻,遲炳仁又問道:“那這些遲家子弟呢?”
他所說的,自然是那些涉及案子的遲家子弟。
“依照《魏律》行事罷了?!闭残苷f道:“哪怕是黃家,也不會去保這些人的?!?p> “也是……”遲炳仁無奈地閉上眼睛,痛苦地說道:“那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