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亦當然是一個講契約精神的人,但他一直不想跟丁家有生意往來。丁家黑白兩道通吃,他家的錢,燙手!“阿寧,咱們相識多年,也算是朋友一場,我不想大家因為一個地產(chǎn)項目鬧僵。”
“可我丁家的錢已經(jīng)投進去了,沒道理讓我白扔吧?即便項目沒動工,這兩個月下來,產(chǎn)生的財務成本依然不低??!你知道我們丁家的財務成本怎么算。”以丁家的算法,而不是以銀行的算法,元浩城投投進去的資金光利息都翻了一番。
果真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馬旭明怎么就找了元浩城投來接手大興項目呢?“你們收購了同創(chuàng)多少項目?按說,大興項目如果正常啟動的話,你們不會有太多損失?!必攧粘杀咀钪匾乃惴ň褪菚r間,如果按以前的計劃不停工的話,大興項目現(xiàn)在都可以開盤了。
丁祖寧看了徐總一眼,冷笑一聲,“還不是拜這個蠢貨所賜,他竟然聽金域一個二把手的話,硬要改產(chǎn)品規(guī)劃!”說著他停頓了一下“阿亦,你也知道,我事情多,哪里顧得上一個郊區(qū)的地產(chǎn)項目,沒想到就被這個家伙鉆了空子!秦……秦總是吧?你看該怎么處理他你才滿意?”
處理?怎么處理?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秦贏托著下巴想了想,“只要項目能照常進行……”“秦贏!”蔣亦打斷了她的話,一只手抓著她的手寫了幾個字,然后對丁祖寧說,“阿寧,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看這件事最好的處理方式便是元浩退出大興項目?!?p> 丁祖寧一時沒有接話,眼睛盯著秦贏,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夾著一根煙,煙蒂在玻璃臺上不停地戳著,發(fā)出“哆哆哆”的聲音。秦贏看著面無表情的丁祖寧,猜不透他的內(nèi)心情緒浮動,她正在消化著蔣亦寫給她的那兩個字,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兩個字是“洗錢”,“洗錢”可不是尋常企業(yè)家會做的事情,就像這個光怪陸離的銅雀臺,丁祖寧的家族和他所做的事情對秦贏而言,都是一個她不曾接觸的世界。
深吸了一口氣,她順著蔣亦的話往下說,“丁總,原本合作開發(fā)是互利互惠之事,但在這過程中,因徐總的決策而耽擱了這么久的時間,由此產(chǎn)生的財務成本和銷售風險也是兩家共同承擔的,這么說起來,我們也是受害者。既然前期合作出了問題,雙方無法達成共識,我覺得勉強合作可能會投入更多的成本,不如貴司……”
丁祖寧戳煙的動作一停,包廂內(nèi)安靜了一瞬,秦贏的話也被打斷,他唇角一勾笑了笑,“在秦總的眼中,投資是兒戲?想玩就玩,想不玩就不玩了?秦總初次見面,可能還不太了解我,”說著,他將煙塞進嘴里,不知在哪里摸出個打火機,噌地一聲火苗燃起,他就著火光看著秦贏點燃了口中的香煙,并深吸了一口,那一刻秦贏終于看清了他的目光,如野狼一般的狠戾和嗜血,自己在他眼中就是一個獵物,聽著他清冷的聲音如從地獄里傳來“秦總,我們丁家從不做虧本的生意?!?p> 真正的生意人沒有從不虧本之說,多多少少都在經(jīng)商的路上吃過虧、上過當、跌過跟頭,如果說從不吃虧,那一定其中隱藏著不正當?shù)姆绞胶褪侄?。秦贏覺得渾身一冷,隨即被溫暖環(huán)抱,蔣亦攬住她的肩膀,冷下臉看向?qū)γ妫鞍?,我女朋友膽子小,你不要嚇她。?p> 丁祖寧的目光一垂,仰著脖子輕飄飄地吐了個煙圈出來,斜著眼看向蔣亦,打火機在他手中轉(zhuǎn)了兩圈,蓋子被打開、合上,不時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我若是嚇到她,阿亦會不會沖冠一怒為紅顏?”
整個圈子里的人都很少看到蔣亦發(fā)怒,他的情緒很平穩(wěn),只有微笑和沉默兩種表達方式,從沒人見過情緒激動、氣急敗壞的蔣亦。這次蔣亦的表情仍然很平淡,他只是淡淡地說“阿寧,我覺得你一定不想看我沖冠一怒為紅顏的樣子。”
從來不發(fā)脾氣的人發(fā)起脾氣才可怕,蔣同在一旁有些擔憂,丁祖安他尚且不怕,畢竟就是個只會花天酒地的二世祖,但丁祖寧不一樣,這是個手段心性都不輸給他哥的人,丁家的勢力也不是他們蔣家可以輕易撼動的。如果他哥真的跟丁祖寧對上,可能其中受害最深的人,還是秦贏,因為她即是導火索,就注定會成為兩家開火之后的第一個炮灰。
丁祖寧轉(zhuǎn)打火機的動作不停,他的目光又從蔣亦的臉上轉(zhuǎn)回到秦贏的臉上,看著秦贏那雙瑞鳳眼,深吸了一口煙,在口腔中輾轉(zhuǎn)了片刻沒有像往常一般噴吐出去,而是全部吸進了肺里,他咽下那口煙,“來人,把徐清風的那雙手剁了!秦總,你看這樣如何?”
秦贏一時半刻沒反應過來,她眨了眨眼睛,聽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徐總跪在地上哭嚎著“丁總饒命,丁總,我錯了,丁總,我再也不敢了!”丁祖寧毫不理會,仍然玩著手中的打火機,朝銅雀臺的經(jīng)理使了個眼色,不到一分鐘就見幾個身穿黑衣戴著墨鏡的壯漢走進包廂,拖著徐總向外走。
“等等!”明知這可能就是給她演的一出戲,秦贏仍然不忍心看著好好的一個人就這么被廢了,她看了蔣亦一眼,“亦哥,你看?我今日來只是為了能順利推進項目操盤,沒想到會弄成這個樣子……”
蔣亦摸了摸秦贏的頭發(fā),輕輕說了一句,“有我在,你別怕?!?p> 看著蔣亦溫柔似水的眼神,丁祖寧噗嗤一聲笑了,“真是想不到有朝一日會看到這樣深情款款的蔣亦,愛情啊,真是個不得了的東西,能讓百煉鋼化成繞指柔?。∏乜?,也是個了不起的人??!”說著他朝秦贏豎起了大拇指。然后夾著香煙直接按滅在玻璃臺上,經(jīng)理眼疾手快地親自把煙蒂和煙灰收拾干凈,直到桌面上看不出一絲痕跡。
丁祖寧傾身向前,眼睛盯著秦贏問,“那秦總的意思,咱們還是繼續(xù)合作咯?放心,這次,這個項目我親自跟!”
不,她并不想這樣,秦贏說“丁總,我覺得這是兩碼事,徐總縱使有錯,但也罪不至此,所以,從道義上我阻攔你砍斷他的雙手;關(guān)于聯(lián)合開發(fā)的事情,我想通過收購的方式獲取您公司現(xiàn)在持有的股份,您放心,我會用高于市場的價格……”
“秦總,今天你在的這個地方,叫銅雀臺,是我丁家的產(chǎn)業(yè),你在我的地盤上,是不是應該按我的游戲規(guī)則來呢?”丁祖寧說著看了蔣亦一眼,“阿亦,這就是你不對了,難道你沒有跟你的這位小女友講過我們丁家嗎?沒講過我們丁家的規(guī)矩嗎?”
丁家的規(guī)矩并不是正常商業(yè)談判的規(guī)矩,他們有自己的談判準則……當然,一般的商人,是不敢跟丁家談判的,能夠跟丁家有生意往來的大多都要被丁家扒一層皮,所以最初Bingo創(chuàng)業(yè)的時候,蔣亦堅決不肯讓丁家入股。
蔣同懟了懟身旁的江楫舟,希望江家能說幾句話,哪怕只有兩句話,局面也會不一樣,但江楫舟是何許人?對上丁祖安一個人還尚可,為了一個連朋友都不是的女孩子,跟丁祖寧乃至丁家對上,他覺得不值,又不是他女朋友。
蔣亦瞇了瞇眼睛,在他之前警告馬旭明不要將發(fā)展步子邁得太快的時候,一方面除了擔心他的資金鏈問題,另一方面不能明說的就是一個沒有“強大背景”的企業(yè),發(fā)展的太快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同創(chuàng)出現(xiàn)的問題不僅僅是企業(yè)內(nèi)部的管理問題、財務問題,應該還有外力參與其中,就目前的形式看,得到大興地塊的丁家,怕是也在其中動了什么手腳,“阿寧,同創(chuàng)別的項目足夠你們丁家實現(xiàn)在地產(chǎn)界的目標,何必非要盯著大興地塊念念不忘呢?”
丁祖寧看著秦贏但笑不語,秦贏在他目光注視下感覺自己受到了侵犯,因為丁祖寧的眼神中藏著粘膩的惡意,讓她覺得感覺這個人現(xiàn)在不是野狼,而是毒蛇,他在伺機將自己一口吞下,心思電轉(zhuǎn),秦贏忽然想到,難道他看中了金域?“丁總,如果您真的非??春么笈d這個地塊的話,我不介意將金域持有的股權(quán)按市場價賣給你。”這是她得罪不起的人,不如當機立斷,將風險扼殺于萌芽之中。
看似平靜的丁祖寧內(nèi)心卻是一震,這個小姑娘的腦子轉(zhuǎn)得太快了,即便是一般的老油條也不會想到他一定要介入大興項目的真正用意,其實徐清風所做的,跟金域的那個金振聲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這是他定的策略,他想用拖延的方式,用大興項目阻斷金域的現(xiàn)金流,直到將金域收入囊中,可沒想到,她竟然是蔣亦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