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區(qū)大門,到范思喆住的樓下,大約走了十分鐘,路上我向黎宇詢問了我感興趣的關于范思國購買保險的一些問題。
“是范思國主要找你購買的保險嗎?”
“不是,是我們公司把老客戶的資料拿出來,由業(yè)務員認領聯(lián)系,再次喚醒這些老顧客,向他們推銷公司最新的保險產(chǎn)品,也是把好消息分享給他們?!?p> 像是“喚醒”、“分享”這種詞我總覺得怪怪的,明明是在推銷,卻說成是分享好消息,也許是在學校里沒怎么聽過這么套路的話,感覺有一股濃濃的傳銷味道,從這么個漂亮的小姑娘嘴里說出來,讓我因為調(diào)皮可愛的樣子對她剛剛產(chǎn)生的好印象打了折扣,于是說話的語氣冷淡了許多。
“那你是怎么會選擇身份為工地工人的這批老顧客進行回訪呢?不是應該挑高收入的人群去營銷嗎?”
“唉,”她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不想,誰讓我是新人,那些前輩們都把高價值客戶都先搶走了,就給我留了這些公司和保潔公司給統(tǒng)一購買的員工商業(yè)險。”
說到這里的時候,黎宇的情緒明顯低落了一些,看來剛才的職業(yè)氣場都是硬裝出來的。
“不過我沒灰心呀,”她馬上又重新打起了精神,“雖然大多數(shù)人的電話打過去,吃的全都是閉門羹,直接說沒錢的都是好的,遇到更多的是手機停機或欠費、把我當成詐騙犯的,甚至從接聽到掛斷電話,由于地方口音的原因,我都不知道對面說了什么?!?p> 黎宇嘴角隱約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我在這些不優(yōu)質(zhì)客戶里面一個接一個地打著,最終把別人挑剩的一百多個電話都打完了,雖然成單率很低,但基數(shù)大,最終成交的數(shù)量比那些手握優(yōu)質(zhì)資源的前輩們都多?!?p> “那你可是夠有毅力的,要是我被拒絕個七次、八次的就撂挑子了?!蔽夜ЬS道。
“你還別說,當我撥打到快三十個電話的時候,真的有些不想干了,但這時我撥通了他的電話?!?p> “范思國?”
“對,我的內(nèi)心還是很感激他的,要不是他,可能我就放棄了?!崩栌畹难劭粲行駶?,“我這位客戶的可愛之處在于很善于傾聽,我介紹的產(chǎn)品他都很耐心地聽完。”
“他是接到你的電話就直接購買了,還是過了幾天才購買的保險,你感覺有沒有人對他的決策進行影響?”我問道。
“何警官,你不要這么咄咄逼人地提問?!崩栌詈唵蔚乜棺h了一下,開始回答我的問題,“怎么說呢?我感覺沒有人影響他的購買意愿,他像是在仔細思考了我做的產(chǎn)品介紹之后做的決定。”
“那么他看中你們產(chǎn)品中的哪一點或哪幾點了呢?”
“主要是對自己健康的保障,比如生病了報銷醫(yī)療費和住院費,基本上不用為今后的健康問題發(fā)愁了,反而對分紅的部分沒那么看中。他說反正也要把錢存在銀行,買我們的保險收益更高。”
“你們這是推出的單身漢保險嗎?好適合孤單的一個人呀?!?p> “你想要嗎?”她撇了我一眼。
“現(xiàn)在還不需要,我硬朗的很,關鍵是還沒錢?!?p> “那你算了,范先生倒也不是想打一輩子光棍,他前兩周還和我說他的弟弟要結婚了,他也想落葉歸根,回老家去找個媳婦,然后就過田園生活了,我們這個理財保險,每年的分紅都有一筆不小的收入,他可能是想提前退休了?!?p> “看來范思國是活明白了,所以他才能從一個工地的工人,變成小包工頭,攢到了足夠買你們這保險的好幾桶金?!?p> “可這有什么用呢?那么一位熱愛生活、向往新生活的大叔就這么走了,我聽我們領導說他是發(fā)生意外,落水去世的,對吧?”
“嗯,就是昨天的事,我和你一起過來,也是為了盡快完成死亡證明的開具流程,早些把你客戶的身后事辦完?!?p> 她“嗯”了一聲,便沒再說話。
邊說邊走,我們來到了范思喆所住住宅的樓下,旁邊就是范思喆落水的景觀池,看到黎宇還在獨自感傷,我沒忍心把這個水池就是她客戶去世地方的實時告訴她。
終于要面對這起不幸事件中最大的受益人--范思喆了。
范思喆住在五層,黎宇上去敲門,范思喆本人開的門,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和我差不多的身高,體態(tài)勻稱,甚至比我還要壯碩一點。看資料,他是研究生學歷,和他這個同父異母哥哥的身份背景相差有點懸殊。
黎宇做了自我介紹,也介紹我是為理賠協(xié)同辦理死亡證明的派出所民警,范思喆聽到我的職業(yè),先是愣了一下,隨后就放松了,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穿著便衣,而且不是分局刑警隊的民警,他相信我的到來只是為了辦理死亡證明。這樣也好,可以讓范思喆放松警惕,便于我的觀察。
隨后他把我倆讓進屋中,房間是兩室一廳,我們?nèi)齻€人先在客廳中落座,在黎宇和他進行職業(yè)聊天的時候,我趁機仔細端詳了一下范思喆,普普通通的一張臉,但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紅紅的,應該是長時間沒有睡覺造成的。
范思喆一邊和黎宇說著話,一邊不停地偷眼看我,為了讓他繼續(xù)保持放松的狀態(tài),并且獲得一些必要信息,我乘他和黎宇談話的間隙,主動與他搭話。
“范先生也不要過于難過和自責,這場意外大家都不愿意看到,人命由天,咱們都沒辦法?!?p> 他看到我主動和他說話,并且外貿(mào)還很年輕,也就沒有一開始那么緊張了,坐姿也由后背繃直調(diào)整為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了。
“但畢竟哥哥是從我這里離開時發(fā)生的意外,我心里一直很難過,哭了一晚上?!狈端紗锤胶偷馈?p> “是啊,我看您眼睛都是紅的。”
我的話音剛落,黎宇在旁邊補了一刀。
“睡前哭過的眼睛不應該是腫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