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shí)洛錫之前的猜想距離真相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
寧帝就是想借太子之手除掉大皇子,再以手足相殘為由壓制太子。大皇子和太子的羽翼漸豐,但寧帝的勢力還是為首。權(quán)力已經(jīng)讓他的親情、愛情變得面目全非,他也變成了自己父親那樣,多疑暴虐。
他不再是幾年前努力為太子找蔭蔽的父親了,而是一個只想將權(quán)力攥在手里的皇帝。他也不再是想要為百姓謀福祉的君主,而是一個只想享受尊榮睥睨天下的統(tǒng)治者。
太子討伐大皇子,不管是犯了怎樣的錯,終究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始終會受人指摘;太子不討伐大皇子,等到大皇子逼宮,又會落個太子無能的罪名,往后的所有行動皆會受制于人。
但無論如何,寧梓廷都難逃一死。
寧帝作為一個父親,所有的愛,只是暫留太子一命。
寧梓廷之所以能發(fā)展得這么順利,其背后少不了皇帝的助力。
寧梓燁不能傷自己的手足,但是她可以。
在世人看來,她本就是孑然一身,鄉(xiāng)野村婦,為了自己的丈夫和榮華沒有什么做不出來。
事實(shí)也確實(shí)如此。
為了寧梓燁,不過殺個人而已,再說,自己為皇室賣命,一點(diǎn)好沒撈著,就被迫假死,也是寧梓廷散播傳言......
她是可以恨的。
想到這里,洛錫心中豁然開朗。
哪怕最后無法保全自己,但皇室斗爭,總要有犧牲。
洛錫不知道要怎樣說自己的想法,估計說出來也會遭到反對,索性就不說了。
她分析過,只有自己出面,會大大減少流血和虧損的成本。既不需要替罪羊,又不會危害自己的生命。
洛錫在照顧皇上之余,密切關(guān)注著大皇子寧梓廷的動向。因?yàn)閷庤魍]有辦法從南打到北,只能選擇攻下京都,秘密逼宮?,F(xiàn)在大皇子的軍隊(duì)正在小部分小部分地向京都集結(jié)。
大皇子不知道,自己的所有計劃完全暴露在太子和太子妃手中,一路上小心謹(jǐn)慎,卻宛如戲子。
洛錫算著時間,騰出了半個月,以送苑林嫂回南蠻為由,暫時離開了東宮,寧梓燁并沒有生疑,相反,他反而希望洛錫能等到這件事情徹底結(jié)束再回來。
其實(shí),洛錫并沒有走遠(yuǎn),就住在客棧里,觀察著外頭的動向。憑借白馬門的線索,弄來了一套合身的大皇子軍隊(duì)服飾,只等著逼宮那一天,自己秘密混入其中,直取寧梓廷首級。
身后的房門被敲得梆梆直響,洛錫示意苑林嫂呆在隔間不要出來,自己帶了個假胡子,輕輕開了門。
門外,站著慍怒的寧梓燁。
顯然,寧梓燁已將洛錫的想法完全洞悉。
寧梓燁不由分說地走了進(jìn)去,看見苑林嫂時微微頷首,縱然是盛怒之下,還是保持著基本的禮儀。
床角放著一身軍裝,是白馬門才送過來的。
“洛錫,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寧梓燁經(jīng)常叫自己的名字,卻很少像這樣充滿含義和克制。
他真的生氣了。苑林嫂悄聲離開房間,將門關(guān)上。
“我知道?!彼ь^看向?qū)庤鳠睿骸拔抑溃阋欢〞o(hù)我周全的?!?p> 如果不能護(hù),她也不會怪他。
有些時候,洛錫看似依賴寧梓燁,其實(shí)這只是她的說辭,用來說服他。
最終,洛錫也不會真的依賴他,讓他身處險境。
他們都知道這一事實(shí),卻不知從何開口。
“你若真信我會護(hù)你,就不該以身涉險?!?p> 洛錫若真身處敵營,他如何護(hù)她?
“寧梓燁,你下不了手,也不能下手。但我可以?!甭邋a看著寧梓燁,他不是一個良善之人,可是在這樣的窘境下,他私心里也想護(hù)他皇兄。
“洛錫,這事我已有決斷,我能處理好,你跟我回家。”
寧梓燁說著便要去牽她的手,卻意外地被躲開了:“我知道你的決斷。你打算等到大皇子逼宮的時候,將他抓入天牢囚禁起來。但是你也清楚,大皇子的事你只要插手,不管怎么處理,皇上和大臣都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你皇兄。”
“洛錫,即便是這樣,太子也只會是我,我可以憑借一己之力做到現(xiàn)在的成績,以后也可以重回巔峰。至少,兩人都活著。”
是可以,只是很難。中間要流血流淚,還有太多太多的變數(shù)。唯有她去,最能減少傷害。
一想到這里,洛錫也不再規(guī)勸,眼神冷了下來。
“大皇子寧梓廷建立軍隊(duì)、豢養(yǎng)死士、謀害親父,證據(jù)確鑿,論罪當(dāng)誅!你要顧念陪你一同長大,自小護(hù)你的大哥,我不逼你;但他害我假死、毀我前程,讓我父親祖母惶惶終日,思念成疾,逼我父親讓位,還不肯罷休,仍然處處掣肘,陷害我爹,寧梓廷,必死!”
她不想去說那些犧牲自己成全他的話,索性都攬?jiān)谧约荷砩?,免得雙方傷神。
寧梓燁吃驚地抬眼看著她,仿若不知眼前人是誰。
她眼睛里的恨意和厭惡,深深刺痛著寧梓燁。
自成親以來,洛錫從未表現(xiàn)出對大皇子的恨,最多只是讓他小心提防。直到現(xiàn)在,他好像才看清洛錫。
他一直都知道她不是一個優(yōu)柔寡斷的人,可是,心地純良,性格淡然溫順,不似這般,如癲似狂。他在想這是洛錫的計策,故意氣他,讓他生氣不理她,然后她就可以秘密行動了。
“寧梓燁,不過殺個人而已。我實(shí)在不知道你為什么這么猶豫,以至于把自己逼到這個田地。你不出手,我出手。過去那么多年,我征戰(zhàn)沙場,哪次不是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區(qū)區(qū)一個謀逆的皇子,有什么所謂?”
洛錫眼底充斥著對寧梓燁的不理解和惱怒,眼中殺意盡顯,就像當(dāng)年她要?dú)⒆约旱哪且煌怼?p> 寧梓燁感覺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變得情緒不太受控制:“就像你當(dāng)年毫不猶豫對我下手是嗎?洛錫,他不僅是一個謀逆的皇子,他也是我的兄長,是從小護(hù)我的大哥!他救過我!”
“你在說什么胡話?你不殺他,他就要來殺你了!連你父親都不放過你,別說這個兄長!寧梓燁,不管是你還是我,對這個兄長已經(jīng)仁至義盡!他罪犯七出,隨便拎出一條都是死罪!你幫他瞞著!我也瞞著!現(xiàn)在火燒眉毛你還要瞞!你有沒有腦子!”
寧梓燁沒見過這樣歇斯底里的洛錫,更沒被人這樣謾罵斥責(zé)過。他只是想保護(hù)一下自己的大哥,可洛錫卻將自己說得一文不值,愚昧至極。
“來人!將太子妃帶回東宮!”這樣的爭辯只會傷害兩人的感情,洛錫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不想和她吵。
洛錫順從地走了。
她想出來,沒人能攔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