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人朝夕相處下日子過得突飛猛進,恍恍不覺,韓勨已經回來半月有余了。
每日里那當朝駙馬爺,唐翼都會來尋韓勨,兩人大部分時間都會在桃花樹下對弈談天,然而每隔幾天兩人會帶了一眾隨從仆役去后山,與人說是去賞景,打獵。
不過丹墨璃卻不信,不說別人,只韓勨就不是個喜歡打獵的人,更遑論這春日野穹,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也不是可以打獵的時候。
反倒是那片山嶺,有著比走獸飛鳥更值錢的東西。
這片村落在江河支流的上游處,背靠一座大不的青峰山,林淺樹稀,每年都會在春夏時節(jié)里滿山遍野長滿一尺過高的青草。此處雖不是名盛處,卻是少有的地肥水清,氣候適意,尤其適合各類草藥生長,時常有人能在這里挖到些珍貴的草藥,送到鎮(zhèn)子上的藥鋪里換點銀錢使喚。
每到草長鶯飛的時節(jié),農閑時總能看到村民們三三兩兩的上山挖藥材去,因而,久而久之這里的村民們對于一些平日里常見的藥材都耳熟能詳,一眼就能分辨出野草與藥材來。
韓勨曾說,他此次回來是尋寶的,丹墨璃聽了也沒曾多想,只當他們也是來此處尋藥。且還是為那唐翼而來。她從第一眼看到就知曉此人沉疴痼疾,外表雖看著年輕瀟灑,但他氣息不勻,面色紅潤卻不過是長期服藥所至。
再者,他印堂泛黑,壽數(shù)不長。
丹墨璃透過窗格望了眼院中樹下正對弈搏殺的兩人,不免心中一陣憂郁。
明明別人她不過打眼一瞧,便能看透他的命格壽數(shù),氣運盛衰,可為何偏就看不透韓勨的呢?
她沉思一陣后,再抬眸望去,恰好與他投來的目光對在了一處。
隔著窗格青紗,他看到她正坐在窗下梳妝臺旁,為自己繡著荷包,心中難掩一陣激蕩,愣愣出神。
唐翼一子落下,卻不見好友的回應,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卻見好友的心思不知何時已不在棋局之上。即便不回頭追望,他也能猜出好友此刻是在看著何人。
“罷了,罷了,毅書的心思早不在棋局上,我若再逗留下去,就顯得太過不識好歹了?!?p> 手中的白子被扔進棋罐里,發(fā)出輕脆的聲響,叫回了走神的韓勨,他一臉莫名的看著神情奄奄不快的好友。
唐翼只笑著搖了搖頭,起身理了理衣擺。
“如今一回了家,你到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連我都快不認識了。回想以前京都里的那個冷面果絕的毅書,現(xiàn)下是徹底不見了?!?p> 唐翼半是抱怨,半是調侃,自回來后韓勨就一頭扎進了溫柔鄉(xiāng)里,去山里尋寶也是兩天打漁三天曬網(wǎng)。說的好聽是為他的身體著想,可私下里卻是舍不得家里的嬌妻,誰能像到京都里那個赫赫有名的冷面郎君回到家中,竟是成了“妻管嚴”了。
也難關這么多年里不見他將發(fā)妻接到京都生活而是一直冷落在家鄉(xiāng)里,這要是在京都里也這樣,那往后韓勨在同僚間多少都有失顏面。
韓勨哂然一笑,也不多做解釋,而是順勢起身,將人客氣的送了出去。
將人送走后,韓勨直接回到屋里。
梅雨前的風多少總帶著濕氣,青紗悠悠蕩起,將窗下的人影遮去一半,青紗后的人眉眼含笑的望著他,透出一股朦朧而神秘的嫵媚。
見他進屋,丹墨璃將手中已成雛形的鴉青色荷包放進了竹筐里。
幾日前他非纏著自己要一個繡著桃葉的荷包,五年前自己送他的那個繡著桃葉的荷包,他知其意,可她卻不知曉,致使他心里一直有道遺憾沒能撫平。如今兩人心思說開了,講明了,也知道彼此的情意所屬,他便定是又橫又賴的向她索賠一個新的,全心全意的荷包。
她扭不過,便只好應了下來,于是這幾今日便一直在趕工。
想了許久,她決定選一個與自己原身顏色相同的墨色,搭配著相同顏色的絲絳,上面繡著兩片根連根的碧綠色桃葉。
最后在角落里,用銀線繡了個璃字。
如今這荷包已大致成形了,桃葉綠意盎然,落款情意綿綿。
他拿在手里翻看著,越看越喜歡,真想早一點將這荷包佩戴在身上。
“那位駙馬爺今日怎么如此早的就走了?”丹墨璃一邊理著針線,一邊仰頭問他。
前幾日,那駙馬不到日落西山是不會走的,頭兩天會留下用晚飯,后來可能是發(fā)覺她十分拘束,不習慣與外人接觸,他也就不再留飯。
“許是察覺到我心思不在他身上,他也無趣就走了?!表n勨與她一道將梳妝臺上鋪展一片的繡線與布料整理起收好。
這梳妝臺是五日前他托人趕制的,做工雖算不得精細,但也都依著他的要求將朵朵桃花雕刻在四面。她看了十分歡喜,以前會坐在桃花樹下繡花,如今一是因為有外客在她不便出面,二是她現(xiàn)在更喜歡坐在這梳妝臺旁。
只是梳妝臺上一應胭脂珠釵都沒有,只在一堆的繡花布料里放了把桃木梳子,每日清晨,他會折一枝開得最美艷的桃花,替她梳發(fā)簪花。
“人家怎么說也是你的上鋒,你如此怠慢恐怕不好,小心人家記仇,待回京都是給你小鞋穿?!?p> 韓勨笑了笑,將她耳邊的碎發(fā)理至耳后。
“那我便不回京都了,以后一直留在家里哪兒也不去,就靠阿璃養(yǎng)活我下半輩子可好?”
“那你是小瞧我了,別說養(yǎng)活你下半輩子,就是像活你幾輩子都不成問題?!钡つШ捞裘佳?p> 氣萬丈的對他說道。
她那洞府里的珍寶若都取來人間換錢,怕是要富可敵國了。
韓勨被她嬌橫的模樣逗得發(fā)笑,如今在自己面前,她越來越無法掩藏自己,總是會展露出她孩子氣的那一面。對此,他是樂見其成,也很喜歡她在自己展露出別人所看不到一面。
那足以說明,在阿璃的心中自己與他人不同的,即便是土地廟里的那兩仙長在她心中,與自己也是不可同等而論的。
“不與你玩笑,我這幾天都有仔細觀看過,那位駙馬似有沉疾,一直不得醫(yī)而未能全愈?!?p> “哦?沒想到阿璃竟背著我去看其他的男子,我可是要生氣的?!?p> 韓勨臉色一沉,指尖捏著她的下巴輕輕抬起,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半真半假的氣道:“阿璃只需要看我一個人,其他任何人都不許多看一眼?!?p> 末了,他又強調了一句:“這世間你只準看過,其余管他人神還是仙,你都不準看,更不準上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