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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yī)路伴你行

第二十一 夢之緣起

醫(yī)路伴你行 平安如一生 5226 2020-11-08 17:07:53

  陸平認(rèn)識嚴(yán)偉的那一天正是天海拒絕她的告白的那一天。

  那一天,下起了漢城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天氣預(yù)報很早就預(yù)報了這場雪,遲娜說,在雪天里告白,會很浪漫,也一定會成功的.

  前一晚,花了不知道多少時間,修改了不知道多少遍,陸平總算寫出了一封還算滿意的情書.非常仔細(xì)的,陸平把那張粉紅色的情書疊成了心形.

  一大早,她就去他的教室找他了,可是整整一個上午,他都不在教室.

  中午,雪終于開始下了起來.

  那雪下得可真大啊,銅錢那么大的雪花片密密麻麻鋪天蓋地而來,很快,整個校園被染成了白色.

  放學(xué)鈴響了,陸平又去了一趟他的教室,可他依然不在。

  垂頭喪氣的,陸平正和遲娜一起回家,不經(jīng)意地一抬頭,漫天飛雪里走來一個人,那身影,陸平早就深深刻在腦海里.

  “去吧,快去吧.“遲娜在一旁不停催促.

  鼓起所有勇氣,陸平朝天海走了過去.

  “江天海,這個,給你.“陸平面帶幾分羞澀的笑意,雙手捧著紅心,送到天海面前.

  砰砰砰,陸平這一輩子沒這么緊張過,她覺得她的心臟似乎就要跳出了胸膛,全身的血液都快燒起來了.

  茫茫大雪,寒風(fēng)刺骨中,陸平出了一身的汗.

  她不是沒想過被拒絕的可能,她只是沒想到他的拒絕那么殘忍,甚至帶著幾分侮辱的味道.

  在認(rèn)識了他的一百二十五天里,她每天做著各種各樣粉色的美夢,他把她的那顆紅心拋下的那一刻,她的美夢,徹底碎了.

  丟下一句“你是我見過的最令人討厭的女生“,天海轉(zhuǎn)身走了,那顆紅心倒插在雪里,很快就被白雪覆蓋了.

  陸平原本沸騰的血液漸漸冷至冰點.

  “平平,你還好吧.“遲娜跑過來拉住陸平.

  陸平猛地甩開遲娜的手:“娜娜,你讓我一個人呆一會好嗎.“

  陸平一個人跑開了,漫天大雪里,她不知道自己跑向了何方,等她清醒過來時,她已經(jīng)站在一家網(wǎng)吧門口了.

  雪還在下,陸平的鞋子進了水,她的腳好冷,網(wǎng)吧開著暖氣,她不由地向門里靠了靠。

  啪啪啪,靠近門的男生在猛烈地砸著鍵盤,他頭上戴著耳機,頂著一頭黃毛,嘴里還罵罵咧咧的。

  他面前是一個很大的屏幕,屏幕里高高的尖塔四周全是皚皚白雪,四周一片荒蕪,給人一種很陰冷很凄涼的感覺。

  一個造型很丑陋的怪物走過來了,黃毛拿起砍刀,咔嚓咔嚓幾下,怪物倒下了。

  一個又一個,黃毛不知道砍了多少次,忽然,周身閃光一圈光芒。

  “終于升級了!”黃毛說了一句。

  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黃毛這才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個小姑娘正看著自己,小姑娘看得似乎很專注。

  打了整整一天,終于升到滿級了,嚴(yán)偉此時的心情很好。

  “哎,你要不要來試試!”嚴(yán)偉沖著陸平喊。

  很多年后,陸平還是沒明白,當(dāng)時,到底是怎樣一股力量促使她向嚴(yán)偉走了過去。

  如果可以穿梭時空,她一定會穿梭到那個時刻,阻止她那時的一時沖動。

  “好.“陸平走到了電腦桌前.

  咯,咯,咯,手起刀落,一個個怪物在她面前倒下了,那一刻,她心中的痛苦,憤恨,羞恥,似乎都被丟在腦后.

  “你的操作不錯嘛!”

  不過十幾分鐘,嚴(yán)偉就發(fā)現(xiàn)陸平游戲高手的潛質(zhì)。

  “怎么樣,來玩魔獸吧,我?guī)悖 ?p>  又一次,鬼使神差的,陸平回答:“好?!?p>  就這樣,陸平,一個女生,一個圣騎士,右手持劍,左手持盾,開始了坦克的征程.

  第一天,陸平打了三個小時,等級升到了一半。

  晚上,回到家時,已經(jīng)九點了,父親沒說什么。

  躺在床上,陸平滿腦子都是圣騎的各種技能,江天海,這個名字似乎真的就這么被魔獸沖淡了。

  沒幾天,期末考試了,寒假隨之而來。

  整個寒假,陸平幾乎整天泡在了網(wǎng)吧里,回家的時間也由九點慢慢拖延到了十一點。

  不管多晚,陸軍總會在客廳里等她,看她進門,沒有罵她,更不會打她,只會說一句:“以后,早點回來?!?p>  很快,寒假過去了,開學(xué)了。

  開學(xué)第三天,嚴(yán)偉打電話給她,說他們推一個BOSS推了一天了,還沒推倒,缺一個坦克,讓她趕快來幫忙。

  那一天,陸平逃課了。

  又打了整整六個小時,咣當(dāng),BOSS倒了。

  屏幕上梆梆跳出兩個成就戳:千鈞一發(fā):艾薩拉女王;服務(wù)器第一!

  嚴(yán)偉把耳機一扯,扔甩到了鍵盤上,椅子向后一踢,整個人在原地連蹦了三下。

  “我拿到服務(wù)器首殺了!”

  “我拿到服務(wù)器首殺了!”

  。。。

  那一刻,陸平也被感染了,熱血澎湃,再沒有比它更適合來形容陸平那時的心情了。

  那天,陸平回到家時,已經(jīng)十二點了。

  一推門,一股濃濃的煙味撲鼻而來。

  陸軍坐在沙發(fā)上,手里夾著一支煙,昏黃的燈光下,屢屢白煙裊裊升起。

  '吸煙有害健康',陸平還是很小的時候,剛認(rèn)識字,陸軍就教會她認(rèn)識了這六個字.

  陸軍,是從不抽煙的.

  爸爸怎么抽煙了!

  這個念頭在陸平腦中一閃而過,可是很快,這個念頭被擔(dān)心害怕趕走了。

  “今天,楊老師給我打電話了!”

  陸軍的聲音說不出的失望。

  糟了,老爸知道了,陸平低下頭,準(zhǔn)備迎接父親的雷霆怒火。

  “你,真的就那么喜歡打魔獸?“

  陸平有些愕然,老爸原來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平平,以后可不可以不打了.“

  一向高大偉岸的父親言語中竟帶著幾分祈求.

  那一刻,陸平是自責(zé)的.

  爸爸一直很寵愛她,不管她要什么,只要他經(jīng)濟上能承受的,他一般都會答應(yīng)她.

  而且,爸爸對她很寬容,特別是學(xué)習(xí)上.

  只要是完成了老師要求的最基本的作業(yè),剩下的時間,陸平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別人,都是從小學(xué)一年級補課一直補到高三,陸平,從沒補過一次課,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就是在吃喝玩樂中長大的.

  “學(xué)習(xí)上,你只要差不多跟上就行,重要的是,你要發(fā)現(xiàn)自己真正喜歡的想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陸軍總是這樣對陸平說.

  幸運的是,陸平是上帝的寵兒,她很聰明,只是稍微花點功夫,隨便學(xué)學(xué),陸平的成績就達到了上等,不拔尖,但是,考個大學(xué)足夠了.

  這,對陸軍來說,就已經(jīng)很好了.

  看著父親的那雙滄桑的雙眼,陸平回答:“好.“

  第二天,第三天,陸平做到了,第四天,陸平又逃課了.

  那天晚上,父親沒有等她,漆黑的屋子里全是濃重的煙味.

  從此以后,陸平徹底放縱了,逃課成了她的日常,她的榮耀越來越高,她的操作越來越嫻熟,她的成績也是越來越差,由前十變成了倒數(shù)第一,甚至,有一場考試,她因為要去打本,直接就錯過了考試.

  陸平的游戲癮更大了,因為她遇到一個奶騎,碧海藍天.

  碧海藍天是陸平在刷隨機本時遇到,那時他們兩個人一奶一T直接打通了五人的小副本,掉了件裝備,陸平讓給了奶騎,然后,他就邀請她加好友.

  鬼使神差的,陸平居然答應(yīng)了.

  曾經(jīng),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加陸平好友,陸平都拒絕了.

  陸平打游戲,很純粹,只是打游戲,很多人打游戲的同時,也會社交,加個好友,加個公會什么的,陸平?jīng)]有,她只是單純地喜歡打怪,打boss,和人PK,她的好友列表里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嚴(yán)偉,另一個是碧海藍天.

  碧海藍天經(jīng)常熬夜打游戲,陸平就和他一起熬夜刷本.

  可是,也就是單純地一起打游戲而已,兩人從不會去聊別的什么.

  陸平有一個坐騎,旅行者的苔原猛犸象,能修理裝備能賣垃圾,非常方便,不經(jīng)意的一次,碧海藍天說了一句'非常不錯',陸平記住了.

  刷夠了聲望,又?jǐn)€足了十萬金幣,陸平又買了一匹,寄給了碧海藍天.

  那時陸平完全沉浸在了游戲了,學(xué)習(xí),考試,父親,江天海統(tǒng)統(tǒng)都被丟在了腦后.

  家里的煙味越來越大,煙蒂越來越多,陸軍開始頻繁咳嗽,面色越來越消瘦,可是,這些,陸平早已沒有心思去理會去在意了.

  陸平從沒想過她這樣的日子何時會終結(jié),直到有一天,她還在網(wǎng)吧打游戲,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來,讓她立即回家.

  她還沒進家門,剛到了小區(qū),就被一群穿著防護服的人圍住,'送'回了家,一進家門,他們就把陸平鎖進了屋里,并告知陸平,她的父親被確診為'新冠肺炎',她要被隔離.

  直到此時,陸平才知道漢城已經(jīng)封城了,疫情已經(jīng)全面爆發(fā)了.

  陸平這才開始關(guān)心這場瘟疫,她打開手機,四處查看這方面的消息.

  看著那觸目驚心的死亡數(shù)字,陸平開始擔(dān)心了,害怕了,她的爸爸,不會真的死在這場瘟疫中吧.

  第一天,陸平是在擔(dān)心,害怕,驚恐中度過的,整整一天,陸平?jīng)]吃一點東西,可是,她也沒覺得餓.

  第二天,有人送來了菜和米,通過門縫遞給陸平就走了.

  陸平終于覺得餓了,從沒做過飯的她開始學(xué)著做飯,炒菜.

  心中的恐慌無處宣泄,陸平開始收拾家里的東西,翻著翻著,她找到了父親幫她整理的相冊,每一年一本.

  '平平第一次走路','平平兩歲了','平平第一次跳舞'...

  幾乎每一張照片都有父親的備注.

  ...

  再繼續(xù)整理,陸平翻到了父親的記賬本,每個月的收入支出,之前家里還好,每個月都有結(jié)余,可是,一年多前開始,家里每個月開始入不敷出.

  陸平想起來了,那是她高一的時候,那時,為了引起江天海的注意,她開始纏著父親給她買漂亮衣服,頭飾,雖然父親面上很為難,可是,只有她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說'求你了',父親的心一軟,就會滿足她.

  陸平的眼角濕潤了,以前,她從沒發(fā)覺父親有多疼她,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她只是比別人少了個媽媽,此刻她才明白,為了彌補她缺少的那份母愛,為了讓她能像個普通孩子一樣幸福快樂,她的父親付出了多少.

  想起自己每次打游戲半夜回來,想起父親一臉惆悵地抽著煙,陸平被深深的悔恨淹沒了.

  把東西整理好,陸平回到自己的書桌前,開始補習(xí)自己拉下的功課.

  陸平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本應(yīng)嶄新的課本被父親標(biāo)注的密密麻麻,她本應(yīng)空白的習(xí)題冊也被父親填滿了,很多地方還標(biāo)注了解題思路.

  那一刻,陸平被悔恨淹沒了!

  陸平,從沒有這樣恨過自己,如果可以穿梭時空,她真的想回到一年多以前,狠狠地抽自己幾巴掌,打醒那個沉迷游戲的她.

  重新拿起書本學(xué)習(xí),陸平的心漸漸平靜了,擔(dān)心,害怕竟也漸漸消失了.

  學(xué)習(xí)學(xué)得累了,陸平就去父親的房間看看,父親的房間里有一個大書柜,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以前,陸平從沒興趣看這些書.

  她,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父親,陸平忽然發(fā)現(xiàn)這個事實.

  父親的興趣似乎很廣泛,從古今中外各大經(jīng)典名著小說到建筑學(xué),美學(xué),史學(xué),醫(yī)學(xué),似乎每個領(lǐng)域,父親都會收藏一兩本書.

  可是,被父親翻閱最多的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這是一本小說,也是一本哲學(xué)書.

  換做以前,陸平會被開頭那晦澀的文字勸退,可是,這一次,陸平的心靜了下來,她看進去了.

  人生,不可以只是輕松,不能只游戲,享樂,放縱.

  人生,需要責(zé)任,需要擔(dān)當(dāng),需要付出,需要成就.

  半個月后,父親出院了,陸平也被解除了隔離.

  說是治愈了,可是,人基本廢了,陸軍的肺幾乎徹底變成了白肺,剛回來那幾天還能自主呼吸,可是沒多久就只能靠呼吸機維持了,再后來,就徹底昏迷了.

  植物人了,大夫給出了最后診斷,建議放棄治療.

  大夫走了,陸平跪在父親床前,握住陸軍干枯的手,一遍一遍喊:“爸爸,你醒醒,你醒醒.“

  可是,陸軍再也沒有睜開眼睛.

  植物人還有沒有醒來的希望,有,但希望很渺茫,但陸平堅信,總要一天,她的爸爸還會醒來的.

  花了家里大半的積蓄買了一臺頂好的呼吸機,又學(xué)會插鼻胃管,輸液,處理褥瘡這些基本護理技能,陸平開始每天親自照顧已經(jīng)成植物人的父親.

  那時,學(xué)校封校了,不用上學(xué),除了每天上上網(wǎng)課,學(xué)習(xí)高二的課程,陸平開始翻閱醫(yī)學(xué)方面的資料.

  隱性感染(silentinfection)又稱亞臨床感染。是指病原體侵入人體后,僅引起機體產(chǎn)生特異性的免疫應(yīng)答,不引起或只引起輕微的組織損傷,因而在臨床上不顯出任何癥狀、體征,甚至生化改變,只能通過免疫學(xué)檢查才能發(fā)現(xiàn)。

  陸平這才知道不是所有接觸了病毒的人都會得病,只有在人體免疫功能低下,或者原本患有肺部基礎(chǔ)疾病的情況下,才容易成為肺炎患者.

  陸平想起了家里垃圾桶里那一堆堆煙蒂,想起了父親生病前幾個月不??人缘臉幼?

  抬起手,啪啪,陸平狠狠扇了自己兩巴掌.

  吸煙有害健康,吸煙對肺不好,這個常識她是知道的,為什么,為什么在那個時候,她沒有勸父親一句,為什么她不早一點注意到父親的身體.

  如果不是因為她翹課,打游戲,夜不歸宿,父親就不會開始抽煙的,如果父親沒有抽煙,他的身體不會變得那么差的,如果他的身體健健康康的,那么,即使他接觸了病毒,也不至于真的發(fā)展成重癥肺炎患者,或者,至少他的癥狀不會這么重.

  是她,都是因為她,都是她的錯,害得父親昏迷不醒了.

  跪在父親床前,一遍遍,陸平說:“爸爸,我錯了,我再也不打游戲了,我以后好好學(xué)習(xí)...“

  陸平不停地懺悔,可是,陸軍沒有絲毫反應(yīng).

  在極度悔恨和自責(zé)中度過了三天,陸平開始思考,以后,她該怎么辦.

  做你真正喜歡真正想去做的事情,父親總是這樣對她說.

  可是,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當(dāng)一名醫(yī)生,經(jīng)過這段時日,陸平想明白自己將來要做什么了.

  做一名醫(yī)生,即使她救不了自己的父親,能幫助別人,讓他們遠(yuǎn)離疾病的折磨,那么,她的心里也會好受些.

  做一名醫(yī)生,但是,絕不是單純地做一名只會看病治病地臨床醫(yī)生,一名臨床醫(yī)生技術(shù)再高,他也不過能救治幾十上百個人,陸平,想走得更遠(yuǎn).

  諾貝爾,這個名字,陸平很熟悉,陸軍生前向陸平提過無數(shù)次,家里也有一本書,就是關(guān)于諾貝爾的傳記.

  諾貝爾,這不單是一個簡單的名字,這更是一項至高無上的榮耀.

  “中國終于有人拿到諾貝爾獎了.“

  2015年,屠呦呦獲獎時,陸平十歲,父親興奮地把陸平舉了起來,從小到大,陸平還沒見父親這么開心過.

  “平平,你知道嗎,諾貝爾獎,是科學(xué)界最高榮譽的獎項...“

  那時起,陸軍開始經(jīng)常向陸平講起諾貝爾獎的故事.

  這些零零碎碎的回憶,陸平早已忘記,可是,當(dāng)陸平下定決心做一名醫(yī)生時,這些記憶變得鮮活起來.

  醫(yī)學(xué)夢,甚至諾貝爾獎,陸平找到了她的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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