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斯塔夫斯教授既然做了講述者，也想當一回聽眾，他問：“聽說有些地方是一妻多夫，有這回事嗎？”

　　在這種理論上80%的男人都找不到對象的國度，一妻多夫倒也正常，雖然既不合法也不符合教義，但是符合人性。

　　伊菲格蕾絲看向自己的父親，因為想起他那一窩嬪妃。以他為首的許多奢侈的貴族浪費了不知多少女性資源。

　　實際上諾克的后宮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女人了，只是伊菲格蕾絲并不知道。

　　然而，仍然有數(shù)不清的父親希望女兒到更富裕人家去做小妾，一來可以補貼自己家里，二來可以讓女兒本身過上更好的生活。

　　她曾經(jīng)問過一個雇農(nóng)為什么要把女兒送到老爺家去當小妾，他說：“把女兒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窮苦小子為妻或者把女兒送到老爺家當妾同樣都是要受苦受累又受氣的，但至少能夠生活的寬裕一些?！?p>　　只有那部分信仰堅定的才會選擇讓女兒擁有合法婚姻、當合法的妻子。

　　在沉默了一陣之后，牧羊老人說：“我和我的6個哥哥就是共用一個妻子。我們那里娶妻需要向女方的父母親付十八畝莊稼地的收成，但是贅婿就便宜多了。盡管同樣是多一張吃飯的嘴，大家都寧肯是個女人。兄弟幾個一起努力掙上一筆彩禮，老大會跟那個女人結(jié)成合法夫妻，但她實際上是兄弟幾個共同的妻子。因為不能確定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生下來的孩子第1個認老大做父親，第2個認老二做父親……以此類推下去，如果運氣好，至少每個兄弟都有一個養(yǎng)老人。我就是那個運氣不好的，媳婦給我生了三個孩子，都沒活過周歲，我的兄弟們認為我沒有孩子命，后面生的孩子也不肯給我了，估計以后養(yǎng)老要靠修道院。老三運氣最好，他的孩子是個女兒，嫁給了何洛德特的一個商人，前年也是女婿家給他養(yǎng)老送終。”

　　整桌的人除了教授之外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德文格林和卡特就是同母異父兄妹，他們法律上的父親是一對兄弟。

　　馬特亞帝國宗教和法律認可養(yǎng)子女的地位等同于合法婚生子女。也正是因為養(yǎng)子女的法律地位等同于合法婚生子女，背叛養(yǎng)父母的子女會被認為可恥。

　　馬特亞帝國男女比例混成了這個樣子，但人口總能奇跡般地保持一定數(shù)量范圍，男女比例也依然保持變態(tài)的5:1。伊菲格蕾絲分析過，如果一家有5個兄弟和1個姐妹，姐妹嫁出去，這5個兄弟娶一個妻子進來，又生五男一女6個孩子……這樣循環(huán)下去，人數(shù)能有大的變化有點難。但是大多情況下是出生的下一代人口會比上一代多。

　　歷代君主都熱衷于用非自然手段減少男性人口。然而這片國土讓他們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一句話——然而并沒有什么卵用。每當君主們用戰(zhàn)爭的手段削減男性數(shù)量的時候，民間男嬰出生率往往高的可怕。

　　在收復失地戰(zhàn)爭中，原本一些女多男少或者男女比例差不多的地區(qū)被馬特亞帝國并入之后女嬰的出生比例也會大大降低。由于重男輕女，他們最初都特別開心，然而10多年之后就傻眼了。

　　傻眼不代表覺悟。盡管男女比例如此畸形，也改變不了那些重男輕女的人頭腦里的思想——他們愁的是兒子找不到老婆繼續(xù)生兒子，而不是愁自家沒有女兒。

　　諾克在第2個皇子出生之后一直想還想要一個女兒，作為親媽的伊莎貝拉太后非常犀利的戳穿他：“不就是因為皇長女不能外嫁，而你想要多生一個可以外嫁出去聯(lián)姻的嘛？”但事與愿違，家里孩子男女比例6:1，唯一的一個女兒還不是什么正常人。

　　斯塔夫斯教授的話讓伊菲格蕾絲又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已然看開，敵人把她在寒冬丟下河，她都已經(jīng)沉下去了，兩條狗把她拖上了岸。

　　大難不死有沒有后福她不知道，但活下來注定要為復仇而戰(zhàn)。

　　諾克也為教授透漏自己當年為大局放棄女兒的事情而煩惱。若憑良心去換位思考，他也許能理解這種行為，但不會原諒——就像他至今沒有原諒自己的父親。

　　伊莎貝拉太后則比較擔憂孫女不能像正常成長。

　　馬特亞學者認為殘酷的環(huán)境會讓人發(fā)展成四種：非常懦弱的、非常勇敢的、非常變態(tài)的、非常分裂的。希帕蒂亞恐懼地跟伊莎貝拉致信說，她看到的是伊菲格蕾絲身上的分裂：既很勇敢，也很變態(tài)。

　　當年，三歲的她被人送回來時連續(xù)三個星期沒說話，她用刀切段了養(yǎng)了一年多的寵物貂脖子上的血管，把它血放干，然后把皮剝下塞滿草之后縫上，還把剝了皮的尸體放到皇家宮女索菲特和迪莉婭的床上，把她們嚇了個半死。

　　皇家宮女是宮政廳派來伺候皇室成員的，帶著宮政廳那些勢利眼，因為伊菲格蕾絲在皇帝子女中地位只排第四，她們伺候起來也不盡心，遠不如伊菲格蕾絲在當?shù)毓蛡虻钠腿?。但是她們地位高，還?？床黄甬?shù)氐钠腿恕Ｒ驗槭且曰适颐x指派來的，家庭背景還不錯，家督不想惹事，家臣們拿她們又不能怎么樣。

　　但她們既代表著皇帝對兒女的關愛，也代表皇帝的權(quán)威。

　　之后某個某雷雨交加的夜晚，某位皇室宮女半夜醒來看見伊菲格蕾絲坐在她們的床頭，披散著凌亂的頭發(fā)，臉色陰森慘白，手里拿著滴血的匕首……在她們驚慌失措之時，伊菲格蕾絲確消失不見了。

　　可是，伊菲格蕾絲不承認自己干過那種事，加之沒有任何人或動物在前天死亡的痕跡，其他人也表示也沒遇見過這種事，所以沒人相信她們的遭遇。有兩個宮女因此精神失常。

　　皇帝的眼線很遺憾的告訴皇帝：你女兒瘋了。

　　腓特烈·帕爾馬蒂上任后斥責她們是因為怠慢主子而心虛，剪了她們的頭發(fā)，罰她們?nèi)プ顕栏竦男薜涝撼粤巳齻€月的素菜和米糠。

　　他給皇帝回信說：皇女的病是因為過度驚嚇造成的，已經(jīng)在慢慢恢復了。

　　從此之后，皇家女官們都老實了。

　　后來又經(jīng)歷了若干次戰(zhàn)火，伊菲格蕾絲習慣了，反而沒發(fā)病了。有次，她看到一個年輕戰(zhàn)士因為傷口感染無法治愈而受盡折磨，她去戰(zhàn)場上找了一把敵人用過的刀，刺穿他的喉管給了他個痛快。

　　伊菲格蕾絲在自己日記里坦白：以前的王子皇孫封地上，皇帝派去的宮女至少能得“糖衣炮彈”一樣的優(yōu)待，但在我這兒，只有炮彈，沒有糖衣。因為我的生活就是這么教我的。

　　諾克沒聽說過炮彈，而且這個詞語，是伊菲格蕾絲根自己根據(jù)印象中的發(fā)音創(chuàng)造出來的。所以，諾克把糖衣炮彈理解成了“糖衣毒藥”。

　　看到伊菲格蕾絲有點發(fā)呆，又有點迷茫的模樣，卡特說：“這孩子怎么了？是想睡了嗎？”

　　諾克拍了一下伊菲格蕾絲的背，伊菲格蕾絲回過神來，她感知到門外有不祥之物，她說：“外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