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已經(jīng)過去三天。
夏羽被單獨(dú)關(guān)在一間簡陋的小土房里,土房子里幾乎什么都沒有,只有一捆鋪在地上的茅草和一個破木桶。
……
自從被俘后,夏羽、衛(wèi)隊長老關(guān)、還有被揍得鼻青臉腫的黃浩就一直和與他們一起被俘的兩百多羽騎衛(wèi)、親兵隊的拘押在一起。
或許是誰抓的俘虜歸誰吧——夏羽這么想的;
他們這隊俘虜歸抓他們的那位少年。
這樣也好,至少在大漠草原做野煩人的俘虜,身邊有些熟悉的人,大家還能互相關(guān)照。
或許是野煩人知道這位穿著錦衣的少年是個王子,對待他這位王子的態(tài)度稍顯客氣;
沒有象夏羽親眼看到的那樣,野煩人對俘虜稍不滿意就非打既罵,押解途中并沒有為難他。
在途中,大家對這位世子殿下很是照顧,讓夏羽十分感激,也體會到了什么樣的感覺叫內(nèi)心溫暖。
被野煩兵押解在路上走了幾天,當(dāng)看到草原上出現(xiàn)了一片片低矮的土茅屋時,俘虜們知道,他們這次的目的地——野煩人的狼堡到了;
只不過他們已經(jīng)不是做為掃蕩者,而是俘虜?shù)竭_(dá)了目的地。
到了目的地,幾名野煩兵要把夏羽從他們這一俘虜隊中單獨(dú)押走,老關(guān)和幾個弟兄用身體護(hù)住夏羽不讓野煩兵把他帶走;
這一小小的騷亂引來更多野煩兵趕來;
野煩兵們把護(hù)著夏羽的老關(guān)和那幾名弟兄狠狠揍了一頓,也讓其他一起來的羽騎和親兵紛紛站出來圍在夏羽身邊。
后來,還是焦華忍趕到,大聲呵斥了一頓這些俘虜,最后說:
夏羽是王子,要受與王子身份相應(yīng)的優(yōu)待,并說草原人說話講信用,這才把夏羽單獨(dú)帶出。
……
被單獨(dú)關(guān)押了三天;
很難熬的三天。
這三天,沒有野煩人來過問夏羽,沒有想象中的打罵、酷刑和勸降;
沒有,什么都沒有;
只有一天一碗冰涼的清水,連口叫的上糧食的東西都沒有。
本來在押解的路上吃的就不好,也知不飽,可在大家的照顧下,夏羽每天還能吃到東西。
可這三天,成了夏羽這一生噩夢的三天!
一天過去,
腹中開始感到空落落地,他覺得很難受,從來沒有過的想吃東西,什么都可以,只要是吃的就行。
二天過去,
心慌氣短;他想,這就是餓吧;他苦笑,想起交戰(zhàn)前的那個早晨,他還打算找機(jī)會體驗(yàn)一下挨餓是怎么個滋味。
三天,
到了第三天上午,夏羽已經(jīng)感覺不到腹中還有什么感覺,只是知道此刻的自己四肢軟麻、無力,眼前似乎有許多光點(diǎn)飛舞——或許這就是書上寫的金星亂冒吧。
什么都不想,也沒力氣去想,更沒能力去想;
似乎思維已經(jīng)離開了他的身體。
就在夏羽緊閉雙眼躺在茅草上,感覺著魂魄在慢慢抽離自己身體的時候,緊鎖的木門被打開。
那個每天來給他送一次水的、可能是聾啞的野煩老頭端著個上面放了只陶土碗的木盤子走了進(jìn)來。
夏羽沒有反應(yīng),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這三天,開始他想和這個老頭說話,后來想讓這位老頭給自己搞點(diǎn)吃的,甚至想拿自己穿的這身錦袍和他換點(diǎn)吃的,可老頭就當(dāng)什么都聽不見,也不說話,每次都是放下裝水的碗轉(zhuǎn)身就出去。
夏羽估計這個老頭可能是個聾子啞巴。
一句話傳來,夏羽猜錯了,這位老頭不僅能說話,而且一口的夏朝官話說的還挺標(biāo)準(zhǔn)。
“起來吧,吃口粥?!?p> 一聽到這句話,之前就象死去了般的夏羽,渾身一顫,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他嚯地坐起身,貪婪地目光瞬間就捕捉到了老人端著的盤子和上邊還微微冒著熱氣地陶土碗。
老人把盤子往地上一放道:
“慢點(diǎn)吃,有點(diǎn)燙?!?p> 說完就轉(zhuǎn)身出了土屋,隨手又把門關(guān)起鎖上。
夏羽沒去理鎖門的老人,他甚至沒有站起身,而是手腳并用,緊爬了幾步,搶到木盤前,一眼看到陶土碗里盛著半碗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白米粥。
夏羽沒去看這粥稀得都快能當(dāng)鏡子用了,他只看見那粥里有米,真的是米,他認(rèn)出來了,那是他以前吃過的米。
夏羽一下端起碗,也沒理粥是不是燙,揚(yáng)起頭就把這半碗粥一口氣沒歇全倒進(jìn)嘴里。
粥不算很燙,喝下去沒難度;
可夏羽喝的太急了,有東西嗆到氣管里,他能感覺出來那該是顆米粒;
強(qiáng)烈的不適,讓他要打噴嚏,他實(shí)在不舍得進(jìn)了嘴里的那幾顆米,他想忍住,可身體的反應(yīng)很誠實(shí);
這怎么能忍得住那,憋了一下,連打了幾個大噴嚏;
瞬間鼻涕、眼淚齊出。
稍微緩了緩,他擦擦臉,看到地上噴出的米粒,感到很是心疼,他很想上去把地上的米粒拾起來吃掉;
可……
那還能吃嗎!
喝下這半碗水粥后,他覺得肚子里有了反應(yīng),先是“咕嚕?!苯辛藥茁?,接著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了些力氣,心也沒那么慌了;
而且能夠再次感覺到饑餓。
他靠墻做好,閉上眼,開始回味剛才喝下去的水粥的滋味。
不久又傳來開門的聲音;
夏羽連忙睜開眼,眼睛緊緊盯著門口。
進(jìn)來的還是剛才那位老頭,真如夏羽期盼的那樣,老頭手里還真又端著一個放著陶土碗的木盤。
老頭進(jìn)屋把手里的木盤放到地上,拿起之前的那個木盤,看了眼胸前濕了一片,已經(jīng)準(zhǔn)備往木盤撲來的夏羽道:
“慢慢吃,別噎著!”
就說這么一句的功夫,夏羽已經(jīng)端起陶土碗;
??!
這碗粥還是滿期待的,雖然還是只有大半碗,可比剛才那碗水粥,可見的米??墒嵌嗟亩嗔?;
而且;
而且粥上還“厚道”地放了幾小塊咸菜。
這次夏羽沒再那么急的一口把粥喝掉,他端著碗看著老頭道:
“還……還有嗎?”
“沒啦,這頓就這么多?!?p> “這……這頓,那什么時候下頓?”
老人的話給夏羽帶來了“希望”;
“晚上,晚上那頓給你加個窩窩頭。”
……
又吃了半碗粥的夏羽還是感到餓,等老頭進(jìn)來把碗收走后,他靠土墻坐在茅草上,開始憧憬晚上那頓飯,用帶入感提前預(yù)支著那個傳說中的“窩窩頭”。
不知過了多久,他在憧憬中沉沉睡去。
……
睡夢中的夏羽被門鎖開啟聲驚醒,野煩老頭帶著兩名野煩兵端著盆水,手捧一件錦袍走進(jìn)來,嘴里道:
“那誰,你趕緊洗把臉、洗洗腳、換換衣服,主人請你吃飯。”
……
夏羽洗漱畢,換好衣服,走出土屋。
換衣服的時候他注意到,這件被拿來替換的錦袍是自己帶出來的其中一件,估計他帶出來的日用物品此刻都成了野煩人的戰(zhàn)利品;
之所以認(rèn)得出是自己的衣服,那是因?yàn)樗吹搅隋\袍內(nèi)襯用金線繡著周王的專屬王標(biāo);
在王府的時候他聽管家說過,繡這么個王標(biāo)就占了整件衣服一半的工錢。
出到屋外,他一眼就看到了俘虜自己的那個少年;
之前已經(jīng)從其他人的嘴里知道,這位就是狼主囊也谷的三……兒子;
究竟該怎么稱呼野煩狼主的兒子,是該叫王子、太子、還是公子,夏羽不知道,也沒人教過他。
見夏羽出來,焦華忍嘻嘻笑道:
“小孩王子,你好呀;跟咱走,帶你去吃飯?!?p> ……
在一間比他的囚室干凈、暖和,陳設(shè)也多的土房子里,夏羽見到了野煩人的大頭領(lǐng)——狼主囊也谷。
聽帶著他進(jìn)到這間屋子的焦華忍介紹,盤腿坐在炕上的這位中年赤面大漢就是野煩人的狼主,夏羽先是一陣慌亂;
關(guān)于這位狼主,夏朝可是有很多傳聞,什么茹毛飲血、嗜殺成性;什么力大無窮、手撕虎狼,等等。
心慌歸心慌,可現(xiàn)實(shí)還是要面對;
夏羽即刻打定主意,就是做俘虜也要做出夏家人的氣節(jié)來;
不卑不亢;
對,不卑不亢!
于是他抱拳當(dāng)胸,深施一禮道:
“大夏國周王世子夏羽,見過狼主大人!”
囊也谷盤腿坐在炕上,面孔陰森,目光銳利盯著眼前這位鞠躬施禮的夏家少年,用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桌沉聲道:
“夏世子好生無禮,你乃一虜囚,見了本狼主為何不跪!”
夏羽把身子一挺,目光直視囊也谷;大聲道:
“本(爵)……我乃大夏王子,舉止、禮數(shù)具涉族榮國儀;我只是貴方的俘虜,即為俘,可囚、可殺,不可降;亦不可跪,不跪!”
囊也谷盯著亢奮地滿臉通紅,梗著脖子立在面前的這位少年王子,看了片刻,突然一拍小木桌,大笑道:
“好,好娃,有骨氣。哈哈,叔我是在跟你開玩笑,這又沒過節(jié),哪里就會讓你跪,來來,炕上做,三兒啊,教你這夏……夏羽兄弟如何炕上坐。”
一旁的焦華忍聽父親一說,連忙脫了氈靴爬到對面的炕上,對著夏羽道:
“?。êⅲΓ值?,你把鞋脫了,炕上來坐,就我這樣?!?p> 夏羽聽了這父子倆的話,有些不知所措,猶猶豫豫地也學(xué)著焦華忍般,把靴子脫了坐到炕上。
囊也谷看著夏羽笨拙地坐到炕上,于是雙手扶著小木桌桌邊,幾根手指輕叩著桌面,笑著對夏羽道:
“哎呀,你看看,這段時間打仗,這一仗下來太多事忙。本來呢把你請到咱家這兒就該早點(diǎn)見見你;可實(shí)在太忙,這不總算忙完了,這才抽出空來,今晚請你吃頓飯,也當(dāng)是給你接風(fēng)了,哈哈,你們那邊的說法叫接風(fēng)洗塵。”
頓了頓,囊也谷接著道:
“也別說什么俘不俘的,你是咱們家的客人;初次見面,咱先把這輩兒盤盤,盤明白了才好說吧,你說對吧?!?p> 夏羽見對方客氣,也就不好再繃著,于是小聲道:
“但聽尊便!”
囊也谷一拍桌子道:
“好,就這么說;你看啊,你們那邊叫什么帝君,我哪,也尊為狼主,咱們都是為帝為主的,身份齊著;這就論歲數(shù)吧,我聽說你爹今年45是吧,我今年41,比你爹小,那我就叫你大侄子,你就喊我叔,這樣行不。”
夏羽覺得似有不妥,心道:
我夏家乃承天命為帝,可你這狼主是哪門子的‘主’;
此事關(guān)乎國體,所涉甚大,斷不可應(yīng)承;
可又一想,我們在夏朝稱帝,人家也沒否認(rèn)啊,再說他們是在草原稱‘主’,這本來就是他們的地盤,似乎沒什么不妥。
思忖了片刻,夏羽低聲道:
“此議甚好!”
聽夏羽如此說,撫掌大笑道:
“哈哈,好、好、好??!就這么定了,今兒咱認(rèn)了夏家個大侄子;我說大侄子,喊聲叔來聽?!?p> 夏羽一下被囊也谷這“豪邁”給弄得不知所措,臉一下就紅了,囁嚅著叫不出口。
坐在旁邊的焦華忍象是個淘氣孩子攛掇小伙伴干壞事般用手推著夏羽道:
“叫啊,快叫??!叫了‘叔’,咱倆就是兄弟?!?p> 夏羽腦子里冒出四個字:
“威逼利誘”
看來野煩人是把利誘放前邊了,如果自己應(yīng)對過鋼,那接下來就該威逼了;
想到威逼他心里不由得顫了顫。
算了,能爭取在利誘階段多一刻是一刻,反正自己不降,打死不降就是。
于是,憋了半天,夏羽紅著臉低低喊了聲:
“狼……狼……,叔叔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