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鉤,鉤出了多少對過往的依戀
月下竹林,夜已深,萬籟寂靜中那啪啪蹦蹦聲越發(fā)顯得充滿力道
金昌學渾身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雙拳也隱約有血珠若隱若現(xiàn)。但還是渾然未覺的砸向翠竹。
竹不比木,但勝木,自身的柔韌會卸去大部分的外力,不似木般質(zhì)地堅硬,但勝似懂得退讓避其鋒芒。
昌學轟罷最后一拳,喘著粗氣,抬頭望向鉤月,黃長坪一站的夜晚,也如今日的月。
過去已經(jīng)一年多,來到薛家也幾月有余,但昌學從未間斷過練習鞏固自己的武藝,錘煉自己的身體
他受夠了失去,因為自己的無力而一次次的失去自己最為重要,最在乎的人。
“醫(yī)者懸壺濟世,拯救蒼生,醫(yī)者父母心,觀眾生如子,昌學啊,你秉性灑脫,但又心軟堅毅,是我醫(yī)門眾人之秉性!但切要踏踏實實,不可好高騖遠,需知一味錯藥害去一條人命!一分錯量錯過醫(yī)治吉時啊!”
候賽仙搖著手中的蒲扇,旁邊十幾歲的昌學坐在小馬扎上,院中天井的太師椅上候賽仙慢慢的搖著,天上如鉤的像極了此刻小昌學口中啃省的燒餅。
“師父!學兒想要學劍!想要打跑所有的壞人!你把您的墨雕劍傳個徒兒好不好!”
“哈哈哈哈,你個貪心的小鬼!好好好,只要你好好的學醫(yī),等你能一手提動墨雕時,師父便將那墨雕傳了予你!”
“師父你可不能耍賴!”昌學撲棱一下跳起,一頭撞在候賽仙兩腿間,候賽仙渾身一顫,眼淚奪眶而出!雙手捂襠站起蹦跳個不停。
“好了好了,徒兒不要了就是,師父也不至于哭鼻子吧!小氣鬼,一大把年紀羞死個人!”
隨后一聲沉悶的咚.........
“學兒啊,為師今夜跟你講的針灸之穴位你可牢記?”
候賽仙看著眼前一臉委屈頭頂大包的昌學滿臉的慈愛。
五年前侯塞仙辭別師門,巡游天下治病救人,一路向北,那年深入長白山脈為采那傳說中的百年老參,但不知東北雪原大雪封山的恐怖,在山中迷了來路,水盡糧絕也走不出山,漸漸意識模糊,眼看將被凍死。
命不該絕,正巧一壯漢趕著毛驢拉著扒犁,路過,東北人心性純樸,不忍看老人凍死山中,便將候賽仙拉回家中,待侯塞仙悠悠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不大的屋內(nèi)身下的火炕燒的暖烘烘,一壯漢蹲在灶前燒火,一美貌夫人在燒飯。
猛地下巴一疼,但見自己身邊一白白胖胖的男嬰手中攥著自己的胡須正向嘴中塞去,已經(jīng)沾滿了口水,男嬰一邊拽一邊咯咯咯的歡笑不已。
老人慌忙坐起?!斑@里是?”
“哎呀老丈??!你咋這冰天雪地的跑這大山里了呢!!要不是我正好趕集回來,你肯定就凍死在林子里了!”
壯漢一五一十眉飛色舞的把事情經(jīng)過跟候賽仙大概說了一遍。
同時那美貌少婦早已在火炕之上擺上小桌,擺滿了雖是簡陋,但十分可口的燉菜,以及咸菜,更是燙上了一壺酒,酒香菜香在這漫天冰封的世界里,伴隨著暖烘烘的火炕,似乎在這一方小天地中就是人間唱誦的幸福。
候賽仙也是行走江湖之人,江湖兒女性情豁達,推杯換盞之間毫無隱晦的將自己巡游天下懸壺濟世的目的全盤拖出,壯漢更是歡喜,一再讓內(nèi)人去再燒些吃食,不斷的燙酒。
這酒一吃就是吃到夜深,壯漢憑著強壯身體并未醉酒,候賽仙更本是好酒之人,加上醫(yī)門淬煉也是酒意正興。
看著夫人懷中不斷伸手向自己傻笑不止的白胖小子,喜愛的不行。遂升起了收徒之意。
壯漢夫婦聽老人有此意歡喜只極,要知東北雪原中,醫(yī)者本就地位頗高,加上他們只是守林人,也經(jīng)常為孩子的未來擔憂。
一拍即合,約定十二年一紀后候賽仙來收孩子正式為徒。又是在壯漢家中盤桓了月余,侯塞仙便離開了山中,繼續(xù)懸壺濟世。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便到了十二年后的相約之期,侯塞仙如約來到山中,但許是秋季,還未落雪,環(huán)境不同,找了整整三日也找不到曾經(jīng)的小屋,無奈回到山下小鎮(zhèn)中,四處打聽,得知早在十年前土匪掠山,一家人早已命喪黃泉,但畢竟土匪也原是窮苦百姓,饒過了那十歲的孩童,并指點候賽仙,當年的孩童早已淪為吃百家飯的乞兒,每夜會在鎮(zhèn)南三里的破敗土地廟歇息。
侯賽仙聽到此處心中莫名悲憤,心中似燃起一團無名之火,燒的雙目赤紅。天時尚早,找了一家酒肆自顧自的飲起了煩心酒。
飲到天色已黑,又多打了一葫蘆酒,搖搖晃晃向土地廟走去,來到廟中,昌學正燒火燒著偷來的母雞,兩人四目相對,昌學怕是雞主找上門來,起身就跑,撞的候賽仙一個跟頭。
“昌學!莫跑!”
乞兒一愣,慢慢轉(zhuǎn)身打量身后的老頭,
“你是誰!怎的知道我的名!”
“呵呵呵呵,我是誰不重要,我也是餓的緊,你把你手中的燒雞分我半只可好?”
昌學看看手中燒的半熟的雞,想都沒想的道“你也餓了?那都不是事!”隨后又走回火堆旁,“來來來,你坐這里,雞還沒燒好,還要等,等我燒好了我們一起吃!”
候賽仙欣慰一笑“雖是淪落至此,但也不墮了你家父風采!好小子!”隨即抄出腰間的葫蘆拔出瓶塞,“小屁孩能喝的幾口酒不?”
昌學聽的云里霧里“家父是啥?文縐縐的俺聽不懂,酒是甚好!就怕你這小小的一葫蘆不夠爺爺我解饞?。 ?p> 隨著昌學的翻弄,燒雞發(fā)出呲呲的油爆之聲,一老一小便在這破敗的土地廟中大塊朵頤對飲了起來。
老人詢問了這幾年的經(jīng)歷,昌學侃侃道來,說道父母之死,仍是忍不住潤了雙眼,候賽仙聽的義憤填膺!啪的一聲捏碎了手中的葫蘆
“你可敢隨我殺上東山為你父母報仇!”
昌學一愣,雖是自小便無父母教誨,但行乞多年反而更是練就了見識,單憑這一手捏碎葫蘆的功夫昌學斷定眼前的老人不是一般百姓,隨后大喜!
哪個夜沒有想過為父母報仇!怎奈自己年幼,沒有膀子力氣,更無半點功夫,只盼自己快快長大,大不了來個同歸于盡也不枉人間走著一遭。
候賽仙看出昌學眼中的視死如歸,再次默默的點了點頭,便不再隱瞞,把十二年前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講給了昌學。
聽的昌學淚流滿面,從沒想過父母走后,在此世間還有一個跟自己有著羈絆的人,隨即用衣服抹了抹嘴,一頭磕在地上“師父!”哽咽的喚出一聲后,更是泣不成聲,心里太多的委屈,此刻都化成了眼淚。
候賽仙并未出聲打擾,也沒有任何動作,就這么靜靜的看著昌學跪在地上發(fā)生大哭,直等到昌學慢慢心情平復,一把將昌學攬入懷中,摸著昌學的頭“好孩子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以后你我?guī)熗较嘁罏槊?,不再讓你受諸多委屈!”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但師徒二人都毫無睡意,時而大笑,時而哭訴,這天起昌學踏上了人生的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