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玻璃碎了，地種了
一大早吃過飯，劉文山就趕著車帶著一家子大人、小孩的上地干活了。
今年春天有些旱，種子都下不了地，這不，前兩天剛下了場大雨，所以這幾天村里人們都趕著時間的往地里下種子呢，不然這節(jié)氣都給誤了。
哎，靠天吃飯就是這樣，心里沒個底呀。
他們走了好一會兒后，巷子口就迎面走來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兒，小孩兒溜達著在巷子里四處轉(zhuǎn)了一下，最后來到劉文山家門口站定。
看了一小會兒，突然他快速地向后退了十來步，又蹬、蹬、蹬的猛地向前沖，一下子沖上了劉文山家大門旁邊的糞堆上。
然后又用力一跳用手抓住了高處的墻沿，手腳并用的爬上墻頭翻身跨坐在上面，接著快速的挪到了墻頭邊上冒出來的一棵樹枝下，坐在樹蔭里歇了兩分鐘。
然后從上衣一邊的兜里掏出了一個彈弓，緊接著又從另一邊兜里拿出幾顆石頭子，比劃了幾下重新找了個位置挪過去，瞄準(zhǔn)后朝著院里的雞窩就是兩下，瞬時院里就響起了“咕咕嗒…、咕咕嗒”的雞叫聲、拍翅膀聲……，在這些雜亂的聲音中小孩接著又是“啪、啪、啪……”地幾下。
隱約聽到噼里啪啦、咔嚓……一陣聲響，看了院內(nèi)一眼后，孩子又沿著墻，跳到糞堆上，從糞堆上直接躍下，到了地上還打了個踉蹌。
站直后小小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巷子里。
當(dāng)天中午劉文山一家一進院，就看到他家窗戶上去年秋天剛換的兩塊新玻璃現(xiàn)在都變成碎片散落在窗里窗外。
他媳婦兒一下跌坐在地上，接著拍著大腿就開始哭罵：“哪個殺千刀的干的缺德事兒，我們是扒他家祖墳了，還是堵他家煙囪了。這缺德玩意，……”，劉文山也沖到院門口恨聲大罵道：“兔子尾巴長不了，哪天讓老子逮到了，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啊，鐘奶奶這陣子也是天天上火，就為了這種地的事。
這不，老太太今天沒用半個上午都繞著整個村子快轉(zhuǎn)一圈了：到前街找了鐘二牛的表大伯鐘強，南頭找了自己的一個遠(yuǎn)房表弟，結(jié)果鐘大伯家里沒人手，表弟自己的還沒忙完。
總之就是都沒法幫忙。
鐘奶奶也知道，人家這都是不愿意幫，就那鐘強家里，兒子就有三個，最小的都十八、九的大小伙子，咋就不能抽個空兒、搭把手呢？
哎，平日里看著和你好著呢，這一到見真章的時候，就知道哪個虛情，哪個假意了……
這會兒又轉(zhuǎn)回自家家門口，老太太這個愁啊，家里還有五六畝地沒種上呢。
頭兩天把大閨女、女婿，三妮女婿、還有大山村的親家都給叫來幫忙了，這才種了十來畝。
總不能讓人家家里的地都荒了呀，剩下的只能還得再找別人幫著種了。
老太太一邊發(fā)愁一邊往自家院里走，剛進門，猛一抬頭，忽然想起前院的李三，昨天聽著他們家已經(jīng)種完了，趕緊從院里又拐出來，來到前院李三家，李三正在院子里給騾子鍘草呢。
看到鐘奶奶進來，招呼道：“嬸兒來了，地里忙活完了沒？”，老太太忙接到：“三兒啊，這不還剩幾畝嗎，來問問你，能抽空兒幫嬸往地里種種不？”。
李三想都沒想的答道：“哎呀，嬸，顧不上啊，我娘那還有好幾畝沒種呢，要不您再問問別人?！?p> 鐘奶奶聽了，就折回來又往院門口走，邊走邊說：“哎，哎，那嬸兒再問問別人?！?p> 鐘奶奶出了李三家，就又往前問了兩家，很快到了王成家，鐘奶奶有點猶豫要不要進去問問，主要鐘家和王家平時還真沒咋打過交道。
王成他們一家早些年遭遇過不幸，那王成到現(xiàn)在都是彎著腰走路，和誰說話也不大聲，估計也是前些年的時候被嚇怕了。
他大兒子王新民，頭幾年從山里娶了個媳婦，生了倆閨女，一個三歲，一個一歲多點。
還有個小兒子王新平，今年十八，也到了說親娶媳婦的年齡。
這一家人就是平時關(guān)起門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和巷子里誰家也沒啥交道。
鐘奶奶一咬牙，想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吧，就推門進去了，喊道：“他叔，在家不？”，王成老婆出來了，看到是鐘奶奶忙說：“是嫂子啊，在家呢，進來坐吧?！?p> 進了屋王成還正好在家，鐘奶奶一說明來意，王成想了下，說：“成，嫂子，明天我們爺仨和你們一塊種兩天?！?p> 鐘奶奶一聽，眼眶立馬就紅了，“哎，好，好，嫂子先謝謝你了，那咱就這么說定了，明天嫂子來叫你們??？”，王成回了聲：“成?！?p> 把地里的事忙活完，鐘奶奶這才有功夫在家待幾天，躺著養(yǎng)養(yǎng)身子。
從二牛他爹沒了以后，老太太就一個人強撐著這個家，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們都長大了，自個也倒了，前幾年也是一年病半年的。
但現(xiàn)在兒子又不在家了，還得老太太撐起來，老太太感覺自己現(xiàn)在連病都病不起，生怕自己一倒下，這個家就完了。
接著老太太又想到鐘超，大孫子現(xiàn)在是大些了，孩子也懂事，但孩子還得上學(xué)啊，能讓孩子少請假就少請假，就這樣，這一年里估計孩子也都落下不少課了。
哎，看人家村里梁奶奶家，四個孩子，三個大學(xué)生，他家老大還是早些時候推薦上的大學(xué)呢。
想當(dāng)初，那村里人都笑話老梁家，兒子那么大個勞動力，不下地上工掙工分，愣是讓上啥學(xué)。
可現(xiàn)在呢，村里人誰不羨慕人家啊，頭羊領(lǐng)好了，下面的孩子都成材了。
所以鐘奶奶現(xiàn)在就盼著鐘超能好好學(xué)習(xí)，以后別再土里刨食，一輩子看天吃飯了?？喟。?p> ……
這天下午，老太太又一人在屋里躺著呢，東巷的李老太太來看鐘奶奶。
這倆兒老姐妹，大半輩子都好，有啥話也愛互相嘮嘮。
李老太太一上炕就神秘的說道：“大妹子，你聽說沒有，劉文山家玻璃讓人給打碎了”，鐘奶奶一下來精神了，忙問道：“真的嗎，誰打的呀？”
李老太太道：“具體也沒抓到是誰，不過聽人說劉文山他們兩口子也就懷疑是王大川和劉三根家，打玻璃前兩天他們家不剛和王大川吵了一架嘛，就因為劉文山多套人家地的事?！?p> 鐘奶奶一聽，道：“這事我倒是聽說了，你說這劉文山，那多套人家一分地，你能多收多少糧食啊?！?p> 李老太太接著說道：“誰說不是啊，還有他家隔壁劉三根家的杏樹，有一個枝子長到他家院子里了，往年吧，結(jié)了杏都被他家給摘了，人也沒說過啥。今年他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把人家樹枝子給砍了，砍了你倒是砍你院子里的吧，他還探著差點把人整個樹頭都砍沒，你說這是啥事啊。這下讓人把玻璃都打了，還不消停，這陣兒，他媳婦兒天天在街上指桑罵槐的，好幾回劉三根家的都差點又和她打起來。”
鐘奶奶嘆道：“哎，不是我這當(dāng)姑的說他，真是活該，天天的雁過拔毛，獸走留皮的，他真是啥便宜也占，碰到不好相與的了吧?！?p> 李老太太跟著也嘆道：“是這么個理，這做人哪，還是得公當(dāng)些”……
只是鐘家的人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春季過后，他們很長的時間里都沒有看到過鐘慧拿出她的彈弓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