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于凡塵中
李林略做收拾，懷中的靈寶玉印在別人看來只是尋常玩物，他也不好隨便從其中拿出家什來擺放。
畢竟在外人看來，他渾身上下，也沒有一件儲物法器。
凡人是打不開儲物法寶的，在仙界的時候，霍仙翁借過李林一件儲物仙器，名喚火瑩戒。
這是件有真靈的上品仙器，能自主活動，李林每次存取物品，都要跟火瑩戒好好商量，說幾句好話，才能讓性格傲嬌的火瑩真靈拿出戒中藏物。
此次下凡，火瑩戒自然是帶不來的。
這間客房中除了床褥之外，還有一個衣櫥，一張小書桌，旁邊一個小小書架，架上零零散散擺了幾本書，李林看了看，都是道家經(jīng)論。
頭頂上是一個大大的玻璃燈泡，門口還有開關(guān)，乍看之下，讓李林生出幾絲錯亂之感，以為自己還在地球。
轉(zhuǎn)瞬之間就想起，大鈞仙朝的科技已經(jīng)進(jìn)展到二次工業(yè)革命時期，電燈電話早就有了，明明他剛剛來的時候，搭乘的驛車就是燃油汽車。
這才長長嘆息了一聲。
又在院中轉(zhuǎn)了轉(zhuǎn)，另外一間偏房是廚房，有基本的火灶之物。正堂之中有宴客的八仙桌，至于廳堂旁邊那間沒有使用，里面堆著一些亂七八糟的雜物。
“小香，我讓灶房多做了幾個菜，都端來去?！?p> 這時候，李公都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地從院門外傳來。
“噢！”
一個清脆的小女孩聲音應(yīng)了。
接著就聽見院門吱呀一響，李公都回來了。
李林三兩步迎到門口，只見李公都后面還跟著一名隨從，手里捧的是一摞被褥。
這隨從約莫三十多歲，身上的長袍雖然工整熨帖，但仔細(xì)看已經(jīng)洗得發(fā)白了，臉上也帶著幾絲憔悴，頭上的烏發(fā)，泛著點點銀絲。
對方歲數(shù)長他很多，李林一向尊重師長，連忙迎上去，要把被褥接過來。
那人哎呦一聲，連聲說，“小公子，這可使不得?！?p> 李林堅持要幫忙，他拗不過李林，這才讓李林幫著分擔(dān)了一些，一起抱著放到屋中。
李公都看著兩人行動，微微一笑，也贊許的點了點頭。
接著李公都說道：“李林，戶籍之事我已經(jīng)給孟知縣說過了，須臾時間就能辦下來，你還是叫做李林，從此便是兗州陽平縣人士?！?p> 還怕李林不明白，李公都接著解釋道：“我還有堂姊，也就是你母親出身的李家，并非是在白馬縣，而是隔壁的陽平縣，所以你戶籍也辦在陽平。之后若是有人問起，你就說你是李氏子弟，因父母仙逝，到白馬投奔我這個伯父?！?p> “我知道了，謝謝伯父。”李林誠心實意的一番感謝。
那隨從幫著整理被褥，李公都說話的時候，也沒有避過他，看來這人是李公都心腹之人。
說完戶籍的事，李公都背著手，向正堂當(dāng)中走去，李林趕忙跟上。進(jìn)了堂屋，李公都在上首坐定，又招呼李林在一旁坐下，這才擺出一副談心的架勢，傾身問道：
“李林，你是從揚京中出來的，這里可比不上仙京清凈，不知道你將來有什么打算？”
李林想也不想，堅定地說道：“我想修仙道！”
“修仙道……”
李公都欲言又止，似乎在想著如何措辭。
他的心思，李林能猜到三分。
十六歲都沒有入道，在李公都看來，實在是天賦有限。
尋常少年從七八歲開始接觸入道法圖，有天分的十一二歲，普通一點的十三四歲就能入道，再到十六歲，基本沒有希望了。
他這時候考慮的，估計是想讓著勸說李林轉(zhuǎn)而修煉武道，或者跟隨他修行圣人之法，成為學(xué)士。
這兩條道路，雖然困難多一些，但也未嘗不能出人頭地。
誰能想到李林不僅有仙界真仙手把手指導(dǎo)，修行的更是天下一等一的仙道法門，直指飛升的大道正法。
《斗宿鎮(zhèn)敕玄感靈飛經(jīng)》是伴隨著大鈞仙朝科技發(fā)展誕生的絕世功法，其內(nèi)核極富科學(xué)精神，這個世界的少年理解起來有幾分困難，李林卻上手極快。
再加上他一年來被仙靈之氣浸潤，體質(zhì)早已不同凡俗，下界修行道法，并沒有任何難關(guān)。
不過這些事情，不方便明說，李林也不在意，一臉平靜的看著李公都。
究竟如何，過幾日便知。
李公都終于開口道：“你既然一心向道，我也沒有阻攔的道理……”
這時候，就聽見咣當(dāng)一聲，院子大門被人一把推開了，腳步聲啪嗒啪嗒的響起，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喊著：
“義父，我回來啦。”
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女孩進(jìn)來，單手端著足有她十幾個巴掌大的好大托盤，托盤上放著熱氣騰騰的餅子，以及幾盤炒菜。
她另一只手拿著一張餅子，吃的腮幫子跟倉鼠一樣鼓鼓的，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正在李林身上掃過。
看托盤上的空間，餅子原本有不少，但是已經(jīng)被吃掉一半了。
“小香，這菜雖然做得多，餅也多，但可不是光做給你一人吃的。”李公都笑著。
話音剛落，就看見小女孩原本的活潑勁頭，肉眼可見的低落下去了。
“噢——”
“過來，過來?！?p> 李公都笑著，把小女孩喚到身旁，輕輕拍拍她的小腦瓜，“小香，這是我族中的后輩李林，以后也是你的兄長了?！?p> 小香把嘴里的餅咽下去，乖乖的叫道：“李林兄長?！?p> 李林打量著她，約莫十一二歲，面容清秀，明眉皓目，小巧瑤鼻，是個小美人坯子。不過卻留著一頭短發(fā)，身上穿著一件無袖的對襟葛衣，半截長褲，看上去跟個假小子似的。
明明是個小女孩，細(xì)細(xì)的胳膊卻端著一個大托盤，加上放著的餅和菜，足足六七斤重！
不用說，這姑娘肯定是個武修。
李公都又對李林說：“這孩子叫裴小香，出身梁州裴家，我與她父母交好，從小收為義女，這兩年正隨著我修行圣人之道?！?p> 圣人之道，便是人道修士路線，是大鈞仙朝三種修行路線之一。
李林也對裴小香笑笑，嘴里打招呼道：“小香妹妹?！?p> 這時候已經(jīng)是晌午時分了，互相道了姓名，李公都就領(lǐng)著他們坐下來吃飯。
那名隨從也跟著坐下，李林這才知道，他名叫做毛慶，是李公都手下的書生。
白馬縣約莫六十多萬人口，白馬縣觀在縣中雖然職權(quán)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縣衙，卻是一等一的清貴。
據(jù)李林所知，縣觀的主持者稱為國觀祭酒，在大鈞仙朝，是實打?qū)嵉恼咂饭?，跟七品知縣相當(dāng)。
這一桌縣觀灶房做出的菜，可謂是活色生香，味道誘人。
一盤糖醋鯉魚，一盤紅燒大蝦，一盤蔥燒五花肉，再加上拔絲山藥，脆炸荷花，一品豆腐湯，擺開來賞心悅目，讓人看了胃口大開。
幾個男子漢吃得文雅，裴小香卻如風(fēng)卷殘云一般，明明是個小女孩，一拿起筷子，竟然冒出一股橫刀立馬的豪氣。
只見她東一塊山藥，西一只大蝦，一舉一動充滿了韻律感，滿滿一桌菜，也隨著她的動作肉眼可見的減少著。
李公都也不管她，對李林說：“白馬縣五所道術(shù)學(xué)校，最好的就是縣觀觀學(xué)，下午我去找王祭酒，讓你入學(xué)?！?p> 李林拿著筷子的手一頓，自己這位伯父剛剛求了知縣，下午就去找祭酒，一個縣兩位正七品大員，全都覆蓋到了。
這份從容的氣質(zhì)，拿捏的死死的！
“多謝伯父，對了，我進(jìn)來的時候，聽見門口的廂兵喊你李禮令?！?p> 李公都聞弦歌而知雅意，淡定一笑：“我在這縣觀擔(dān)任禮令一職，主管祭祀典儀，正九品。”
九品官……
看李公都這揮灑自如的架勢，李林還以為他怎么也有八品以上的官職。
話說回來，以九品官位在兩位正七品大員面前如此輕松寫意，要么是這兩位七品官員知道李公都的來歷，要么就是李公都這個身份背后的陽平李氏根基深厚。
不論如何，李公都在白馬縣內(nèi)罩著自己，絕對綽綽有余。
大鈞仙朝的幼童自從六歲起，就要進(jìn)入童學(xué)開蒙，十二歲升入縣學(xué)，在縣學(xué)當(dāng)中開始分流，要么修道，要么學(xué)武，要么修行圣人之道。
按照李林這個身份，原本應(yīng)該是在揚京當(dāng)中上學(xué)，這時候到了白馬縣，同樣要到觀學(xué)學(xué)習(xí)。
李公都又說，“小香同樣也在縣觀修習(xí)，”說著轉(zhuǎn)頭對裴小香道，“小香，在學(xué)舍多多照顧你兄長，我讓灶房多給你做幾頓好吃的?！?p> 裴小香的眼神一下子亮了，朝李林望來，從她烏溜溜的大眼睛里，李林似乎看見了蔥燒海參、油爆雙脆、干鍋鴨、叫花雞、九轉(zhuǎn)大腸……
咳……
倒不一定是錯覺，這是一個道法顯圣的世界，誰說眼睛不能傳遞道韻。
“嗯！”
裴小香重重地點了點頭，轉(zhuǎn)頭又夾了一只大蝦放進(jìn)嘴里，咯嘣咯嘣，連蝦殼都嚼碎了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