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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池洗劍錄

七 長街

秋池洗劍錄 反思大師 3314 2021-01-28 15:45:17

  駿馬長嘶一聲,放蹄奔跑。就像是一個信號,無數(shù)人頭從街道兩邊的冒出,還有他們手里的強弓硬弩。

  這強弓硬弩,都是極為優(yōu)等的,是和北燕作戰(zhàn)的武器。楊玄朗在王府見他們的時候還納悶,王府護衛(wèi)用得著帶這么專業(yè)的武器么?還是豹韜軍都帶的這種武器,是這支部隊的特色么?也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

  大聲道:“銅鷹,子墨,為我護駕!”他兩人一人站左邊,一人站右邊,張子墨帶著長劍,撥打那飛來的箭矢。銅鷹只能抽出車廂中的長凳左右揮舞。

  楊玄朗向著街尾沖去,那里就是他們生還的希望,他的馬車操控得很好。路面的濕滑也沒有影響他們的速度。眼見著就要沖出飛箭的區(qū)域了。

  就在這時,前面的路上竟然出現(xiàn)了一條絆馬索。而在絆馬索后,兩隊步兵拎著長滿荊棘尖刺的拒馬就要攔路。

  兩邊箭如飛蝗,強弓硬弩不是開玩笑,他能聽到張子墨撥打箭羽“砰砰”地響聲。他的臉上濺上了血,他不知道是誰的血,他也沒有功夫去擦。

  楊玄朗已經(jīng)感到絕望。他忽然就體會到小時候聽書,當年劉備被追到檀溪時也是如此絕望吧。自作聰明,自作聰明,這四個字一直縈繞在腦海里,就像是有人不斷發(fā)出嘲笑。

  自埋伏出現(xiàn),他一瞬間想通了很多很多事,邊關(guān)的事,陳弼認罪的事,那杜耀進監(jiān)牢前詭異的微笑。他的聰明機智顯得是那樣地蒼白和自作聰明。

  楊玄朗大喝:“抓緊了!駕!”

  那匹馬猛地躍起,越過了絆馬索,車駕也碾了過去。但是卻沒來得及穿過兩隊士兵用以封鎖的柵欄。那匹馬一頭撞在柵欄上,發(fā)出悲慘長嘶,被荊棘刺穿了身體和馬首。馬匹還是騰躍之姿,就像一副被掛起的畫作。

  兩邊的弓箭手集中在他們區(qū)域兩側(cè)的房子上紛紛放箭,馬車的車廂傳來“咄咄”的聲音。飛箭的密度像下了一場大雨一樣。

  “子墨,銅鷹,我們棄車走?!彼麄兙鸵┱馆p功越過此處。

  他掃了一眼兩人,忽然發(fā)現(xiàn)銅鷹已經(jīng)沒動靜了。他的兵器并不趁手,他也沒有張子墨那樣受過劍宮的訓練。豹韜軍的硬弩不是他能夠抵擋的。

  但他要保護他的小主人,他要保護公子的兒子。

  他嘴里涌出血沫。張開雙手,一手撐著長凳,一手扶著車廂。只是張開了身體為他擋箭。

  “銅鷹!”楊玄朗已帶了哭腔,他除了兩位師父,再沒別的親人。小竹屋里的徹夜談心,讓他側(cè)面知道了父母是怎樣的人。對他而言銅鷹是和他們的聯(lián)系,也是他的親人。

  銅鷹對他,一如對子侄。失去了他,好像失去了最親的那些親人。

  張子墨手里的長劍猛然爆出一串劍花,“破水而出”起手,“狂風斷浪”拍打兩面來箭,“飛燕回翔”,將半空的箭也截下。

  而后劍上仿佛有膠水,是他使用了柔勁半拍半送將半空的箭送向弓箭手。弓箭手被放倒了一批,箭雨終于停了。

  “楊兄,沒時間了,我們快走!”

  他抱著銅鷹的尸體,就像一個沒家的小孩。“沒用的,子墨,沒用的,我算錯了,一開始就錯了。定王,他騙了所有人!”楊玄朗被擊穿了所有的驕傲,面對那個藏在陰霾中的定王,只例行公事一樣地見過兩次面的定王。他深知自己的幼稚。

  原來那個他面前表現(xiàn)平平常常的定王伯,都是表演的。原來平常,才是最高級的偽裝。

  “現(xiàn)在我們不走,就會死在這。誰騙了誰都沒有用了!”張子墨為這位好友心焦。這時的兩人仿佛性子調(diào)轉(zhuǎn)了過來。

  張子墨是理解他的心情的,楊兄的機智聰明,楊兄的面面俱到,楊兄的游戲人間。都是他的孤獨,他想要一個依憑。正因為無所依憑,才什么都機智,什么都靠自己,什么都想得開。

  沒有個依憑,即使是云竹,他也不過是當一段平常的感情。就和他在洛陽的浪蕩歲月差不多,沒有那么認真,那么深刻。起碼沒有自己深刻。

  云竹不算他的依憑,因為他想要當云竹的依憑。

  可他依舊是孤獨的,就像一個沒人要的小孩。

  楊玄朗來到了京城,銅鷹,豐王一家,他的皇爺爺都能是他的親人,他的依憑?;薁敔斏牢床?,銅鷹死了,甚至一句話沒留就死了。

  豐王更是直接陷害他。他失去了本來的依憑,這個東西本來沒有,沒有關(guān)系,一旦有了,再失去,就像領(lǐng)養(yǎng)的孩子剛吃了幾天飽飯,就又被扔到了大街上。

  張子墨必須讓他振作起來,這時候是該他做那個一直鼓勵別人的人了。

  “楊兄,你大師父,六師父還在。你想辜負忠義堂救你的師父們么?銅鷹前輩為你擋箭白死了么?”

  楊玄朗有點觸動,但是還是眼神黯淡了下來?!皼]用的,定王的比我高明多了,他一開始就算好了我該怎么去死。

  就算你能擋下下一輪箭雨,你能擋得了這從這里到南門的距離么?我們沒有馬,一匹馬也不給我們剩。”

  張子墨看到了那劉副將小人得志的面容,他猥瑣地藏在一幢民房后面。此時此刻,那張臉上再沒有畢恭畢敬而是狂妄和按捺不住的欣喜。仿佛一場潑天的富貴就在眼前。

  “楊兄,我有辦法。你跟我走就是。”

  “擒賊先擒王么?是好主意。但我不想折騰了,我的如意錦也不在身邊。沖過去的時候也擋不住密集的箭雨,興許今天就是老天要我死在這。子墨,其實你不用帶著我,我知道你的能力,你能走。

  我等下跑一個反方向,讓弓箭往我這射?!?p>  他的失誤,加上銅鷹的死。讓他無法接受。他又理性又感性的反駁,讓張子墨一時失語。

  他們這一耽誤不要緊,又一批士兵替下了被扎傷的士兵爬上了房頂,張弓搭箭。張子墨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接下這么多箭——這么多力道強勁,距離短的箭。

  他握緊了劍柄。一路以來都是楊玄朗萬事都在掌握,他莫名有種放心,也有點習慣性依賴。楊玄朗的信念轟然倒塌。他此時也沒了必勝的信心。

  就在這時一個好聽的聲音,這個好聽的聲音可能這輩子都沒有用這么大的聲音叫過人?!氨w軍退下,讓他們走!”

  來的人身騎白馬,紅色瓔珞披在馬背上,馬匹華麗。

  她身著一襲紅色大氅,銀狐皮做成的披肩。在這冷寂肅殺的氛圍中,襯得那張清麗的臉從未有過的明艷。來得人是楊晚晴,豐王的郡主。

  長街寂靜,豹韜軍士兵拉弓的手卻沒有絲毫放松。

  劉副將臉上陰晴不定,幾種情緒變幻。宛如打翻了大染缸。

  他走出民房的掩護,兩邊立刻有士兵拿著大盾牌把他遮住。劉副將大聲道:“郡主,這是王爺?shù)拿蠲矗俊?p>  “是我的又怎樣!”她口氣嚴厲而俏生生的。楊玄朗一如看到了第一次在馬頭見過的那個一身踩著大馬要和黃河幫的人論理的俠女。

  回京以后的晚晴都是端雅而乖巧,再沒見過她這一面。想來這個妹妹也是個個性強的。

  “郡主,那末將恕難從命!你這是在壞王爺?shù)拇笫拢 ?p>  “劉副將,你可想好了!定王叔當了皇帝,我也是大昭的郡主。而你,也聽命于我父王?;蕦m已經(jīng)被定王叔控制了,惠王無兵無權(quán),能翻得什么大浪?如果他有威脅,又豈能輪到你來殺人?”

  “哼!那自是王爺看中我!”他嘴上這樣說,實際心里已經(jīng)開始犯嘀咕。將來就算定王當皇帝,豹韜軍多半還是讓豐王節(jié)制。

  我要是得罪了這小郡主,未來日子還長著呢。萬一弄我一下,這影響我的升官發(fā)財。

  但他轉(zhuǎn)念又一想,如果此時結(jié)果了惠王,為定王杜絕了后患,自是大功一件。不僅豐王有可能只會當那女兒礙事,我辦得對。而且定王也會保我。

  豹韜軍士兵拉弓的手已經(jīng)有些許顫抖,一個失誤那箭就要飛出去。

  楊晚晴將他的神情看在眼里。她的心情也是焦急萬分,玉指青蔥,幾乎要扎破手心。

  劉副將考慮結(jié)束,孰重孰輕,拎得清!他手一抬,就要令人放箭。

  楊晚晴猛地駕馬立在那車廂前,“要想放箭,先射死我??茨銈冊趺春臀腋竿踅徊睿 ?p>  聽到這句話,震驚的先不是劉副將,而是張子墨。

  他認為不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因為晚晴躍馬而來看得人是自己,定定地看著自己,充滿了擔心。如果眼睛一直看著另一個人,就會忽略掉其他人的目光。

  他靈門的修為,共情是一件不同于武功的禮物。他震驚于晚晴對自己已經(jīng)有這么深的感情。

  劉副將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下令放箭。得罪豐王郡主,和殺掉豐王郡主是兩回事……

  他連著點頭,壓抑著怒意。好像榮華富貴少了一大半。“好,末將告辭?!?p>  “慢著!”

  “郡主還有何事?”

  “留下兩匹馬?!?p>  劉副將怒極反笑,掃了他們一眼?!白衩?,只是軍中的馬都是有數(shù)的,在下的馬倒是可以相借?!?p>  “只有一匹么?”楊晚晴還好奇這劉副將怎么轉(zhuǎn)了性。這么好,把自己的私乘想借。立馬劉副將就接了一句,“郡主,和駙馬騎一匹,才更加快活么!”

  說著他大手一揮撤軍了。

  “你!”楊晚晴氣急。她沒有羞澀,因為對方的話實際上是蕩婦羞辱。但他們撤得甚快,楊晚晴也沒機會再呵斥他了。

  劉副將沒有失信,留了一匹灰色的馬,那馬看起來倒是精壯,像是將軍自己養(yǎng)的。

  劉副將也不僅僅是臨走羞辱楊晚晴。也想到了,如果留一匹馬,大有可能是張子墨和楊玄朗同乘一匹。兩人一馬,不會快,而且耐力不會好。這樣追起來,怎么都好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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