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已經(jīng)打了三天,鐘毓的身體已經(jīng)不能動彈了。蘇瑜也因為失血過多被抬下了戰(zhàn)場。鐵門關(guān)的七萬人只憑著一口氣堅守了三天。
萬乘肆虐,看他生撕活人后,戰(zhàn)士們還是站好自己的位置。即使他們無力去擋這魔頭。這等軍魂已經(jīng)看得唐洪熱淚盈眶。
在第五天,七萬人已經(jīng)死得只剩五萬人。這樣慘烈的戰(zhàn)果,他們卻一步?jīng)]退,也讓西梁軍不得不敬佩。
又是一次陣鼓隆隆。
唐洪頭發(fā)也不扎了,長發(fā)垂在耳側(cè),他的刀疤若隱若現(xiàn)。他掂著一壺酒。在門扉處痛飲。他知道士氣低落道極點了,如果破關(guān)應(yīng)該也在今天。喝完最后一壺珍藏的佳釀,即使這佳釀也不是什么好酒,他想與關(guān)攜亡。
鐘毓掙扎著爬起來?!拌じ鐑海宋覀儜?yīng)該沒有人能當(dāng)那萬乘了吧。”
“沒了?!?p> “如果注定邪不勝正。那我覺得我倆應(yīng)該再試一次?!?p> “沒什么是注定?!碧K瑜搖頭。
“你不是挺喜歡講道理的么?這次不講了?”
“不講了,我們盡到責(zé)任了。聽說你燼雪島風(fēng)景極美,我還沒見過。不如你我去看看。”
“哈哈,你要不留,那敢情好。我燼雪島的風(fēng)光是好得很!”
“你先走一步,我移交了幫主之位。我再走。本來這幫主來得莫名其妙,我得還了人家再走?!?p> “瑜哥兒,你太笨了。這怎么騙得了我?”
蘇瑜愣住。
“嗨!就再打一次吧。”鐘毓笑道。
“行。”
他倆已經(jīng)決意赴死。
西梁的黑色甲胄在日光下,泛著冷酷的光芒。
西梁軍的前鋒們也知道,只要萬乘再打一次,龍鱗軍再沒有勇氣去堵那口子。他們已換上最好的裝備,準(zhǔn)備破城了。
就在這時,一對白衣人立在城頭。
西梁將士們想,是他們啊……他們是真的強者。
可惜他們不該與這魔神為敵。
“瑜哥兒,我還記得小時候你吹過笛子。可為我再吹一曲?”
“是么?”
“還不承認?那笛聲幽怨,像個小女孩?!?p> “咳咳……”
“今天我想聽一曲破陣子?!?p> “我沒帶笛子啊?!?p> 一只玉笛被鐘毓拋給蘇瑜。
蘇瑜被帶到鐘府的時候,時常吹笛解悶。他曾羨慕過鐘毓,也曾自憐過。
現(xiàn)今兩人都是無家無親眷。截然一身。鐘毓也明白了那時蘇瑜的心境,但兩人都不再去怨了。
就都算了吧。他們默契地知道。
不是因為什么大道理。而是他們覺得不該讓這魔王進入大昭。
一曲破陣子在蘇瑜唇邊響起,曲調(diào)越來越激昂。以內(nèi)力發(fā)出的聲音,蓋過了所有戰(zhàn)鼓。笛聲響遏云霄。
萬乘也被這戰(zhàn)意所感染。掀開了黑色披風(fēng)的帽子。
鐘毓道:“誰說世事皆空?紅塵多精彩?!?p> 他一劍如飛星,刺向萬乘。這一劍再無虛招,直指面門。他知道刺別的地方毫無用處。
萬乘雙掌一并,將那長劍夾住。而后夾斷長劍,一掌拍在鐘毓胸上。
蘇瑜笛聲戛然而止,他踏裂磚石,雙掌如天崩般發(fā)掌。
萬乘也沒法再躲,和蘇瑜正面硬撼。
鐘毓以性命換得萬乘一招對掌。
兩股烈火真氣在戰(zhàn)場燃起,粗如皇庭大殿的圓柱。
蘇瑜用余光看到委頓下去的鐘毓,發(fā)狠似的要把全身的真氣榨干。但他此刻無力的發(fā)現(xiàn),對決并沒有因為他的真氣而有實質(zhì)性的壓制。
因為除了救下鐘毓那次,后面的幾天他都勉強去擋萬乘那莫測的掌法。他曾失血過多。
但他一點也不敢放松,他怕對手再次逃走。
萬乘也竭盡全力抵擋。
蘇瑜的內(nèi)功在江湖上越傳越神,他領(lǐng)教過后自覺是能擋住。以內(nèi)功而論,兩人是相差弗若。
以他的預(yù)判,幾天的消耗,讓蘇瑜失血過多。真氣從來和人精血相關(guān),他蘇瑜應(yīng)當(dāng)就像剛才那鐘毓勉強的一劍一樣,是強弩之末!
就在這時,萬乘的真力一點點消退。萬乘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
蘇瑜抓住時機,火焰如沖破門扉,將整個房子燃燒。如不是仙耀經(jīng)護住經(jīng)脈,恐怕他要爆體而亡。
因為用力過猛,連他自己身上也起了火。但……他不在乎被再燒一次。
萬乘的真氣莫名支離破碎,然后他的全身被火焰覆蓋。直到火焰將他那雙罪惡的魔瞳燒毀。
蘇瑜自語:“子墨他……成功了?”
蘇瑜拍滅自己身上的火焰,一步步向西梁軍陣走去。西梁軍陣竟然也隨著他的腳步一步步后退。能殺掉魔王的自然要比魔王更可拍。
蘇瑜實際已經(jīng)身體虛弱到極致,若有人推他一下,他會如孩童般跌倒。
他抱起了鐘毓,然后走回鐵門關(guān)。
他的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長。
“鐘毓我們回家吧?!?p> “我恐怕回不去了……不過,你們留下的人還是要好好生活啊。我?guī)煾冈?jīng)覺得寂寞是劍客的最后歸宿。最后那滑頭還不是去找樂子了?”
蘇瑜看著他的瞳仁開始渙散,他心痛的不能呼吸。
“那把墨曜劍我好喜歡,但是我一直礙于面子沒拿,如果有一天你幫我取回來吧。就送給張子墨那小子。他干得不錯。
如果……他不用了,可以的話,就埋在我旁邊吧。我饞那把劍好久了,只看見我?guī)煾赣茫缇拖胪嫱媪?。?p> “好……我答應(yīng)你?!?p> “瑜哥兒,你要記得去找你的紫衣姑娘啊!”他的笑容是那樣純真無暇。
鐘毓闔上了眼睛,再沒有那份靈動,也沒了那份戾氣。他與人間和解了。
長長的睫毛看起來是安詳。
大漠風(fēng)沙。身著黑衣的一行八人,剛剛踏入沙漠不久。
“翊星四友”里的杜耀罵罵咧咧。“本來定王都登基了,我們?yōu)槭裁催€要幫西梁。讓老子在這吃沙子?!?p> 他們四人多年心愿終于得逞,定王登基他們也就一償宿愿,扶龍之功到手。封候拜將指日可待,榮華富貴就在眼前。
明肅又直接將定王誅殺于皇宮。一場夢醒。
但他們又敢怒不敢言?!八牡茏∽??!敝荜愅耆靼咨砣肽Ы?,就不比在江湖中、在威王手下逍遙。
可放棄了逍遙,他們選了魔教,才能達到今天。周陳心中五味雜陳。
明肅忽然站住?!岸乓闶钦l老子?”
周陳完全沒想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明肅這時候有較真的意思。
他連忙拉著杜耀跪下?!皩傧略撍馈!?p> “不用,你們不該死。罪不當(dāng)誅?!?p> 趙海青和燕之衡看見這陣仗。也趕緊跪下。
“我四弟是無心之言,副教主見諒!”
“呵呵,無心之言?我火羽教何時能原諒無心之言了?杜耀你自斷右臂,我饒你一命?!?p> 連周陳也瞪大了眼睛,明肅什么時候這么大架子。
“你……你說什么?”杜耀后退了兩步。他的血滴子雙手才使得開,自斷右臂無異于自廢武功。
“他不斷,你們仨幫他斷。”他看向杜耀的四位兄弟,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
他們兄弟四人這些年來不知經(jīng)過多少惡戰(zhàn),被罵了多少次無恥走狗。從來都是互為依靠,不是親兄弟也勝似親兄弟。三人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無人上前。
“好好好,好一個手足情深?!?p> 明肅身化清風(fēng),周陳已經(jīng)警覺。他退,趙海青、燕之衡架起了兵器。
趙海青舞出來斗大槍花,燕之衡雙錘一交,擋住了風(fēng)刀。
明肅竟然在這沙漠中卷起颶風(fēng),那颶風(fēng)比起慕容霄吟有過之而無不及。颶風(fēng)又帶起黃沙,就如真在沙漠中刮起了龍卷風(fēng)。
周陳的飛針和血滴子剛一出手就被卷飛,這風(fēng)墻也比慕容霄吟的風(fēng)墻力道要大得多。
無數(shù)風(fēng)刀從那龍卷風(fēng)中刮出,盡管趙海青和燕之衡盡力抵擋,身上也中了很多刀。
時機正好,四道巨大風(fēng)刀分開沙漠,如風(fēng)分水。
瞬間取掉了四人的右臂。四人痛得大叫。
在一旁的忙風(fēng)、花忘已經(jīng)看呆。他們從未見過這么暴戾的副教主,他們也不知道原因為何。
自加入火羽教以來明肅幾乎不出手。對于這樣的內(nèi)功和攻擊力,他們刷新了自己的認識。
忙風(fēng)很早就加入了火羽教,比在場諸人都早。就算十年前明肅在萬乘面前的出手,忙風(fēng)和兄弟閑云評估也認為他實力稍弱于李默,只是權(quán)謀了得。
忙風(fēng)心想,“他為什么隱藏實力。”
“殘廢毀掉一個男人,毀容毀掉一個女人?!被ㄍ哉Z。
“花長老別感嘆了,你們本來的任務(wù)是回到焰臺保護九大內(nèi)閣長老。
現(xiàn)在多了一條,帶著這四位長老回去療傷吧。焰臺有療傷藥和擅長縫合的醫(yī)師,能讓他們接回斷臂。
對了。那里還有個張子墨,殺掉他?!?p> 忙風(fēng)聽這意思,他要走?
“明副教主您不回焰臺了?”
“我覺得教主不一定能打贏蘇瑜、鐘毓。我去襄助。”
他就留下這么一句話就御風(fēng)而去了。
翊星四友無法,他們知道就算接回也不能運轉(zhuǎn)如從前。甚至一臂的經(jīng)脈也有可能廢掉。但如果能接回斷臂當(dāng)然要去。周陳不禁反思這一生辛苦,就落得如此境地。自覺愧對一直跟著他的兄弟。
明肅走后。
剩下的人,有的抱著自己的斷臂,有的在前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