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勵也就是嚇唬嚇唬李進這個“不明就里”的禁軍小節(jié)級而已，他根本調(diào)動不了太多的開封衙役，更別說軍巡鋪里面的禁軍了。
軍巡鋪屬于禁軍系統(tǒng)，由中高級禁軍管軍代為管理，沒有樞密院的命令，這些管軍是不敢無令調(diào)兵的。
而對于開封府來說，齊王只是個掛名的領(lǐng)導，真正主事的還是下面的判官、推官。這些搜查緝捕的民事，也得等他們明日當值的時候方才能夠推行下去。
因此當下，在時間上，李進這邊其實還是有著極大的優(yōu)勢的。
曹正在走到尉氏門后已經(jīng)臨近三更天，夜市開始收攤了。再往里城去，只會讓他愈發(fā)顯眼。
因此他在王貴軍營旁尋了一處大樹，躲在陰影里面坐著，在此等待天亮，以備第一時間和王貴匯合。
開封大獄里面，李進凍得渾身發(fā)抖，他看到一旁的杜微已經(jīng)側(cè)身睡著了，鼾聲微起，眼里滿是羨慕。
“（MD），這下齊活了，文身當兵一進宮，后世膽小不曾體驗過的生活，現(xiàn)在全都來了一遍?！?p> “媽媽，我不干凈了?！崩钸M欲哭無淚，這王繼勵算是上了他的黑名單了，“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人之初，性本善......”
王繼勵在職權(quán)范圍內(nèi)還是很“照顧”李進的，這處漏風的舍監(jiān)正待維修，因此這一塊就李進二人呆著。
漫漫長夜，李進無法想象他會不會成為賣火柴的小女孩，只能背些文章，以求浩然正氣護體。
如果說李進的上半身還能忍耐的話，那么說他的兩腿真的是無法忍耐這凜冽寒冬，寒意直接鉆進褲腳，順著冰冷的地面?zhèn)鬟_給皮膚，李進是坐也不是蹲也不是。
“菠蘿菠蘿蜜（靠你妹的王繼勵）......”
“如果我能平安出去，一定要讓天下人都能平安地度過這寒冬，我愿意拿我二十年的單身來換取天下寒士俱歡顏?！?p> “人生亦有命，你妹王繼勵。”
“十步殺一人，取你王狗命?！?p> “......”
遲明時分，焦躁地王貴直直地走出營門，被旁觀察已久邊的曹正一把拉住，只見曹正聲淚俱下：“二哥，禍事了?！?p> 王貴聽到曹正毫無邏輯的講述，暫時明白了事情的發(fā)展，他把曹正以家人的身份請進了軍營，安置在他和李進的房間內(nèi)。
五代后期禁軍軍士普遍是拖家?guī)Э谧≡谲姞I的，人均一間屋子，倒是李進和王貴因為屋舍緊湊，而二人又沒有成家立業(yè)，因此被放到了一處房間。
曹正喝了幾口王貴剛剛熱過的米粥，整個人也恢復了過來，他一邊喝粥一邊擦著鼻涕問道：“貴哥，怎么辦？”
王貴來回走了幾步，最后坐下說道：“這樣，你到時候先去把平叔接進來，我會給值守的禁軍說好，到時候你們現(xiàn)在這里等我消息，一時半會，這齊王府應當進不來此處。”
“我平時歸家少，一時半會也不會查到我身上。這去里城尋魚龍幫援助的事就交給我去辦了，你再與我仔細說道下這魚龍幫的事兒?！?p> “好......”
外城新門瓦子，乾明節(jié)官方臨時搭建的、民間自發(fā)搭建的臺子還沒有拆掉，此時幾個緊急制作的幡子已經(jīng)懸掛起來。
左邊是“押官李進替天行道”，右邊是“王府小吏仗勢欺人”，下面圍觀的百姓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著這幡子上面的字樣。
識得幾個大字、平素喜歡賣弄的幾個富貴人家出身的閑漢已經(jīng)開腔：“難不成是新話本，此前倒是未曾聽說過，這李進又是何人？”
新瓦子是東京城外城為數(shù)不多的大瓦舍之一，地處外城新門南側(cè)，惠民河北側(cè)，人流量在東京外城也是首屈一指的，此時新話本的事情已經(jīng)逐漸傳開了。
瓦舍說話人的勾欄二樓，翟四郎看到這番熱鬧景象，回身說道：“幾位，場子已經(jīng)熱起來，接下來就靠大家了?！?p> 三個被分得較遠的臺子說話人拱手告別，身影頗有一番易水寒的味道。
雖然他翟四郎通知了十幾位同行，但是最終決定參與此事的也就翟四郎、王六郎和三名較年輕地說話人而已，其他人唯恐避之不及，連對雄辯社有意向的幾位都推辭不來。
因此，對于這幾位年輕的后輩，翟四郎還是滿懷敬意的。
而王六郎的舉動也是出乎他的意料，不但首先倡議參與此事，還把隨身的財物都交了出來，并且授權(quán)參與此事的人都可以無償使用他的“西游”話本。
本來翟四郎和王六郎幾日關(guān)系就突飛猛進，而今日義舉更是讓兩人傾蓋如故。
翟四郎拍著欄桿，緩緩說道“老王，這次真的是我看走眼了。這些人往日一番快意恩仇的樣子，結(jié)果事到臨頭反而不如你這老叟?！?p> 王六郎雖然心里沒底，但是表面上的功夫還是很出色的，他笑著回道：“這等趨利避害不是人之常情嘛，不過這李家兄弟也是當真為我等說話人謀福祉，這份真心，天地可鑒?！?p> “之前李兄弟對我的話本建設(shè)頗多，內(nèi)容幾近乎重新來過。此事我若是袖手旁觀，只恐怕余生都會良心難安?！?p> “哈哈，壯哉，今日宜行義舉?！?p> 寄住在外城的呂端，路過新門瓦舍，他在此處購買了些早點，也發(fā)現(xiàn)了此地的怪異之處。
“可惜今日要結(jié)束休沐，想必三日堆積的俗務(wù)也異常得多，這新話本倒是無福消受了。”說完此話的呂端，搖搖頭離開了瓦舍外圍，從保康門直奔開封府衙。
大牢里的李進此時蹲靠在墻角，渾身都是桔梗條，本來他以為他會睡不著，結(jié)果后半夜實在熬不住了，最后還是昏睡了過去。
巳時正，王繼勵和閻懷忠聯(lián)袂而來，他二人已經(jīng)把之前的事情掐頭稟報于齊王，齊王平時都是賞舞吃喝，行高雅之事，哪里愿意聽這些腌臜事。
齊王趙廷美連聽都沒聽完，就揮手打斷了二人的絮絮叨叨，要他二人直接去開封府尋呂端處理。
“呂判官，你可要為我二人做主啊，這廝極為猖狂，目無王法，居然敢毆打齊王府吏員，絕對不能姑息其余黨。”
閻懷忠補充道：“官家向來都是厭惡這些違禁的禁軍，但凡有違禁的禁軍，不論職位如何，一律嚴肅處理。”
一向?qū)捯源?，嚴于律己的呂端在開封府是有口皆碑的老好人，糊涂蛋。
然而此時呂端并未聽從閻、王二人的一面之詞，他看著兩位齊王府吏員，然后笑著問道：“這李進可是禁軍押官？”
“不錯，”閻懷忠和王繼勵對視一眼，隨即回答道。
聽到肯定回答的呂端眼神里閃出異樣的色彩，他結(jié)合此二人之前的名聲和?？甸T瓦舍的見聞，不難揣測，其中必有冤屈。
“這案子倒是有點意思?！?p> 呂端的一句話，讓本以為此事極為簡單的閻、王二人，心頭浮起了一道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