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二、誕生

　　他上當了。

　　在尸體被自發(fā)的變得完全光滑，吞掉浩淼的人影，而中間慢慢膨脹且毫不掩飾的散發(fā)出強烈不潔氣息時，他就徹底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浩淼說得對，他們根本阻止不了。

　　這絕對是一個騙局。而且被騙的人很多。最起碼所有那些神殿外勤審核的人全都上當了。他不可抑制的想到了未來他們巨大的工作量和即將面對明音的怒火。

　　自從玄音徹底消失后，他對于他人似乎柔和了很多，但相應的，在面對

　　前段時間他們對于“黑羽神”的研究有了很大的進步，再加上對于任家還有各個地方的監(jiān)控，他們自以為已經(jīng)有了抵抗他們的能力，甚至有了勝利的自信。

　　——這只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真的面對它。

　　后面有人發(fā)出了嘔吐的聲音，味道與下方“相得益彰”。

　　這不是“黑羽神”的原因，他能感覺到。這純粹就是對于那果凍般滑膩的尸體和氣味的生理反應。做了這么久的兼職醫(yī)生，他能清晰的分出來這兩種反應的區(qū)別。

　　教徒們動了。他們用身體形成了一個邊緣法陣，而尸體中的那個鼓包，是法陣的中心。

　　外皮像是煮沸了一樣，開始慢慢冒泡。隨著氣泡破裂，外界古老廢物的氣息隨著溫度的上升向上。各種意義上，它們更加惡心，而這種惡心是針對靈魂的擠壓，它們妄圖將那些遠古的黑暗注入渺小但堅定潔凈的靈魂，被它所吞噬。

　　葉桐雨按住了他隨身攜帶的傳送陣，毫不意外的沒有任何反應，只造成了一點點空間震蕩。終于，他在它的震蕩下，終于發(fā)出了聲音。

　　“往后走?！?p>　　是他正常的音量。而現(xiàn)在意外符合常理，回聲把這個要求傳到了每一個人耳朵里。

　　軍人們幾乎都沒有動作。他們對于自己的直系統(tǒng)帥有著極強的信任。這不是他，一個并不是所有人都認識的高階實驗人員，能夠動搖的。

　　而那些外來的人已經(jīng)開始想辦法走了。

　　他也想往后退，但是由于后面沒有人讓路，只能被堵在原地。盡管他們小隊的都想離開了。越靠下，這東西的沖擊力越強。

　　更何況縫隙小，而他又太高，還不瘦。

　　他們嘗試向后擠壓，隊伍在艱難的挪動，與剛剛相比，最多后撤了一個神位。

　　但是已經(jīng)晚了。

　　“Ph’nglui inglw’nafh Dsofathr R' lueh lugah’nagl fa …”

　　伴隨著清晰咒語的響起，原本騷亂的隊伍緩緩平靜。他們都被影響了，完全無法控制自己，只能保持剛剛的動作，強行向下看。

　　葉桐雨還算清醒，這讓他感覺更加混亂。那鼓包中，出現(xiàn)了一個逐漸加深的影子。

　　在看到那個不潔的人影的瞬間，他的大腦就已經(jīng)開始不受控制了。

　　他的意志是其中極為堅定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人開始和他們一起吟唱了。

　　本為一體的“子宮”從側邊破開了口子。其中材質不明的保護液緩緩流出，為他提供了適宜的環(huán)境和出口。

　　孤零零的信息碎片漂浮他們腦海。

　　那東西在被接納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不再是宇宙中飄蕩的孤獨能量體，不再是無意義的東西；而是成為了人類之子。

　　這是新生。為它的存在賦予了新的意義。舍棄了很多，換來的是進步。徹頭徹尾的進步。

　　只要它能出來，那么，亙古洪荒的力量，將不再被古龍和新世界排斥。簡單來說，就是它最大的鉗制消失了。

　　“哇——”

　　嬰兒的哭聲透過剛剛的縫隙響徹整個洞中，不斷回響。它就像是個鉆頭一樣用力的刺向每個人的心理防線。

　　終于，那個偽裝成子宮的東西動了一下，從內爬出一個勉強能被稱為“人形生物”的東西。

　　它和一個成年人一樣大，卻是皮包骨頭的樣子。所有的器官都被深深的坑代替，只有黑色的羽毛從內部伸出。隨著它站立，慢慢活動，向上生長，爬行，黑色羽毛也生長著，容納著它真正的力量。

　　羽毛中蓬發(fā)著向上的霧氣，宇宙的盡頭在其中為人類展現(xiàn)它真實的樣貌。

　　葉桐雨似乎理解了為什么人們會因此沉淪，他曾經(jīng)在星空臺有過類似的記憶，只不過忘卻了。但是現(xiàn)在，盡管什么都沒有，那種透徹，明悟而折躍的感覺，他知道，只要自己選擇“神”，這世間的一切糾結與煩惱，離別與死亡，都將消散。

　　除此之外，他似乎感到自己的記憶都將離開自己，尤其是那與自己母親有關的部分，以及情感。

　　為什么？！

　　不過這好像也不重要了。他將成為永恒的一部分，眼中所視，即為真實。既然萬物皆真，又何苦去把知識記錄，保存下去呢？

　　大部分人感受到的比他要強烈很多。他們的問題似乎都得到了“解答”——既只需要“存在”，就可以。所有人一同步入永恒的瞬間，隔閡將不復存在。

　　“鐺～～～～～”

　　不知從何傳來的渾厚鐘聲蓋過了哭聲，響徹整個山洞。人形的“黑羽神”發(fā)出一聲尖嘯，收回了霧氣。

　　這一下就給了所有人喘息的機會。他們終于可以用理性的意識以及信念，去對抗那虛無且無意義的“永恒”。

　　葉桐雨胸前的交易憑證漸漸暗淡。這一下，消耗了相當大的能量。

　　“往外跑！快走！這是個騙局！”

　　不用他多說，他們靈魂所驅動的生物的本能，也已經(jīng)在強迫他們不擇手段的遠離那里。

　　下方，“黑羽神”似乎緩過勁了，黑色霧氣垂直蔓延，沒有反應過來的人沒入，就再也不可能出現(xiàn)了。

　　伯恩下半身被吞沒，好在卡特拉住了他，正拎著他往上跑。

　　有些人慌不擇路，沒有順著路上去，想要直接從兩層高度不同的路中間跨上。直接就被從中噴出的黑色薄霧不知道帶去何處，徹底消失了。

　　他當初的直覺是對的。階梯之間存在多余的空間，那是“黑羽神”的主場。

　　他最后看了里面一眼。嬰孩在漸漸爬起。還需養(yǎng)料的“孩子”此時正瘋狂的抓起它的信徒，塞入口中，壓榨，汲取他們肉體與靈魂的營養(yǎng)。

　　“好了。非常好。”

　　伊釋村正站在門口看著這些逃出來的人。他十分淡定，與在場的人相比很容易就能看出他并沒有進去。

　　“伊釋村正！”其中一個他過去所領導的軍人站出，指著他，“你tm，欠我們一個解釋！”

　　“沒什么要多說點。你們本應該一同成為祂的養(yǎng)料，是祂重新觀察這個世界新的素材?！彼蛠頃r一樣，平靜地按壓著刀柄，“不過沒關系，我就是幫助你們履行宿命的人。”

　　他迅速將刀抽出，帶出刀鞘中滿溢的血，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它插進自己的胸口。

　　實在是有些驚人。

　　不過這并沒有造成傷害，他快速將刀拔出?；祀s的血成為了延長的刀，鋒利且不可阻擋。刀刃翻飛，刀氣攜帶著血封住他們的前路，甚至讓他們不得不后退躲藏。

　　沒有人能夠對付這種引發(fā)自己體內共鳴的強大液體。

　　后面，黑色的霧氣快要從洞口溢出。再加上天空也開始變色。他們再不跑，肯定全都會栽在這里。

　　血無名咬牙，捏碎了一個血色的晶石。碎片刺破了他的手掌，緊接著，他劃開了自己的胸口，刺出了心臟。

　　“真的是.....”

　　血惡魔的虛影被血構建出，她的法杖輕松撕開了伊釋村正的刀影。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神之血'？”陰熙冷笑一聲，“不過如此，拼湊出來的四不像?！?p>　　伊釋村正沒有反駁，而是捏碎了刀鞘。

　　它內部的血液飛出，引導著伊釋村正的身體源源不斷的放出遠超過人體存在血量的血。

　　他凝聚出了新的刀刃，笑道：“你呢？一個人的血，還不能完全釋放，你又能打的破我嗎？”

　　“讓我留下?！?p>　　伯恩很少這么清晰，快速的表達出自己的意愿。

　　“你在說什么——”

　　“我沒有腿，但有血?？梢酝涎铀?，不托你們速度?！彼啙嵉幕卮鹬?。

　　“走。”他真正的知音，卡特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堅定的點點頭，緊接著直直的往著他們來的方向前進。

　　血惡魔認真的看著他，似乎要記住他。她伸出手，握住伯恩：“好?！?p>　　虛影有了更多的填充物，變得凝視了許多。她手一揮，那些血被更多凝實的血液控制住，為他們打開了路。伊釋村正捂著胸口。他體內的血液無法出去了?，F(xiàn)在，他對于這些幸存者們已經(jīng)沒有威脅了。

　　而伯恩的聲音隨著血在血之惡魔，陰熙的口中清晰的傳出——

　　“愿溫暖之血引導你們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