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告訴我，你有罪
王小牛死了。
也是死在他家的豬圈里，仰面朝天，胖胖的臉上還有個鐵青的巴掌印記，這一耳光挨得不輕。
但這痕跡卻是從肌膚下浮現(xiàn)出來的，皮膚沒有任何破損和腫脹，那巴掌印就仿佛胎記一樣掛在臉上，很明顯非人力所為，而是被鬼魂的靈體一巴掌打在神魂上，浮現(xiàn)出的。
另外，這家伙的面部表情異常的平靜。
對于一個被怨魂害死的人來說，安詳?shù)糜行┎幌裨挘词钩樗浪氖撬廊サ挠H娘。
李晴天微微凝神，將體內(nèi)的造化氣機(jī)驅(qū)動起來，聚集在眼部。
這一向是他用來尋找不主動顯形的鬼物的法子，不是師父教他的，而是自己這幾年摸索出來的，具體的名字，就姑且稱之為：觀陰眼。
李晴天用觀陰眼在王家的豬圈里一通細(xì)致的搜索后，沒有發(fā)現(xiàn)有逗留現(xiàn)場的鬼物隱藏。
他接著扒拉開王小牛胸口的衣襟，果然，這家伙胸口全是淤紫色的竹響篙傷痕！
這一點(diǎn)倒是和之前看過的兩位遇害者相同。
顧大郎和顧氏兩口子也跟在后面圍觀到豬圈里來了。
看到這一幕，顧氏甚至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讓男人激動的尖呼，一張嘴一下子長得極大。
李晴天聽到叫聲，忍不住扭頭看了張嘴的顧氏一眼，皺了皺眉。
她在激動的叫個啥？
她干嘛還一副驚訝錯愕，難以置信的表情？
哦對了，她應(yīng)該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被鬼物抽死的受害者的傷痕，難免想起了自己昨晚也有可能遭遇如此不測后果的場景。
再換位設(shè)想一下，假如地上此刻躺著的是她，正在被一群癡漢捕頭圍觀在一起，扒拉開了胸口衣服兩眼發(fā)光的檢查傷痕，的確會給撞過鬼的顧氏心理帶來不小的沖擊。
理解了顧氏的心情，李晴天便收回了目光，繼續(xù)在掛著盞昏暗油燈的豬圈房里再次細(xì)致勘察死亡現(xiàn)場。
他覺得和之前看過的兩位死者相比，這次王小牛的死顯得有些不對勁。
除了死者的表情外，究竟還有哪里不對勁？
李晴天陷入了一陣沉思。
金捕頭聽到顧氏的叫聲，也立馬扭頭看了張嘴的顧氏一眼，于是再也沒收回目光，
他娘的！
好希望地上此刻躺著的是顧大郎！
金捕頭心里莫民奇妙騰起一股邪念。
“嫂嫂莫慌，這里有我！”
金捕頭忍不住上前，挺起了自己瘦削但卻剛勁有力的臂膀。
接著就看到了顧大郎向他投來了一道‘老兄，你干啥咧？’疑惑兼詢問的目光。
狡猾的捕頭接著心有不甘的咧嘴一笑，毫不違和的補(bǔ)上了下一句，
“……的好兄弟顧大郎?！?p> 相比之下，任捕頭就顯得專業(yè)得多了，他甚至在來王宅的路上還尋機(jī)會悄悄提醒過金捕頭，眼睛不要總是盯著別人有夫之婦看，稍微看一眼就夠了，要懂得知足，小心別人丈夫顧大郎等會兒察覺了給你翻臉，弄死你丫的。
奈何金捕頭沒有任捕頭那樣圣賢，喜歡慶新鮮，控制不住他自己，還表示他在天江縣府衙門混的時候，經(jīng)常這樣干，顧大哥會不會察覺，顧嫂嫂會不會妥協(xié)，他清楚得很。
任捕頭沒辦法，只好一個人在豬圈門口專心的聽王大膽講述今天找尋王小牛的經(jīng)過，
“兩位捕頭吩咐我要找來王小牛詢問他娘的事情后，我立馬就四處去找了！
我先是敲了他家的大門，喊了好幾聲，但是半天沒人應(yīng)。
我以為他不在家，就去問了村東和村西兩個村口的住戶。
他們都說因?yàn)橐獎?wù)農(nóng)，早上起來得很早，但是沒有看到有人出村子。
尤其是王小牛，這幾天他們都時不時會看見王小牛早上出村去其他鄉(xiāng)鎮(zhèn)問有沒有人愿意買他家的豬，下午天黑前就趕回了村。
如果王小牛出去了的話，他們肯定會有印象?！?p> “這么說，王小牛今天一直都在村子里，沒有離開過。”任捕頭皺眉分析。
“就是就是，咱們村出去的大路就只有村東和村西?！蓖醮竽懖煌｜c(diǎn)頭。
“所以我就去他家的土里找了一圈，看他是不是做農(nóng)活去了。
后來土地里也沒看見人，我才想起這小子懶得很，根本不會做農(nóng)活！
以前他們家有仆人，后來仆人遣散了就是他娘姜老太在變牛變馬?！?p> “然后我就尋思著，這小子是不是躲在家里睡大覺了，所以我就大膽地推開他家院門進(jìn)來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不僅他家的院子門，就連他們家里堂屋的門，臥房的門都沒關(guān)！
我急匆匆的找了一遍，沒看見人，但是卻隱隱約約聞到了一股味道，一股血的味道！
接著我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會不會他們家也鬧鬼了？于是就壯起膽子一個人到他們家后院的豬圈屋里來看。
結(jié)果……媽的！
老子王大膽才當(dāng)村長沒兩年，咋地我大埡口村子里就接連出現(xiàn)這種不停有鬼害死人的案子？”
王大膽說著說著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看來這位村長的責(zé)任心還是很強(qiáng)的，比金進(jìn)那個老色痞好多了，任捕頭再悄悄恨了一眼已經(jīng)趁著昏暗的豬圈屋環(huán)境，將手神不知鬼不覺撫在了顧氏背上的金捕頭。
心里在無能的狂怒。
李晴天聽到那邊王大膽說完，不禁眉頭一挑，走過來問道，
“大膽村長，你剛剛說你來王宅時，他們家的門全都沒有關(guān)？”
憨厚老實(shí)的王大膽點(diǎn)點(diǎn)頭，
“沒關(guān)門，我先去王小牛的臥房看了，也沒關(guān)門，屋子里有些亂，我沒看見人，就立刻聯(lián)想到了豬圈，所以馬上來了這里……”
沒關(guān)門？還有血腥味？李晴天立刻聯(lián)想到了些什么，他忙問道，
“王小牛的臥房在哪里？”
“那邊，出去左轉(zhuǎn)，第一個房間?！蓖醮竽懼钢i圈外面通往前院的門廊，李晴天立馬出去了。
走出豬圈，他才發(fā)現(xiàn)這時王宅的后院里已經(jīng)聚集了一大堆人，正圍在后院的柴垛旁往豬圈屋里探頭探腦的張望，嘰嘰咕咕的嚼著舌根，這些人應(yīng)該都是周圍聽到了王小牛家出事消息的鄰居，李晴天簡單的瞥了一眼，心里這樣猜想。
“小道長！那位生得好俊俏的小道長！王小牛怎么了？”人堆里有個老婆子探出腦袋來，用一副生怕被當(dāng)事人聽到的聲音捏著嗓子打聽著王小牛。
李晴天沒想在外面多逗留和這些圍觀的閑人多聊，只是用略帶遺憾的微笑輕輕搖了搖頭，就徑直朝著王小牛的臥房去了。
看到李晴天這樣停下來回應(yīng)她，老婆子似乎有些意外，她接著扭頭對身邊的人說道，
“哈！人沒了?。课揖驼f嘛！昨晚上我屋老太爺半夜起床解小手，就聽到王家宅子里有人一直在叫，當(dāng)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其他鄰居七嘴八舌地問，
“你覺得不對勁怎么也不來看看？”
“這幾天咱們村子里鬧鬼，誰他媽大半夜敢過來看??？不怕鬼的還差不多！”
才走出沒多遠(yuǎn)的李晴天聽到這群吃瓜群眾的議論，立刻停下來腳步。
“那位老太，你剛剛說你家大爺昨晚聽見了王宅有人叫喊？”
老太太一邊咔咔磕著南瓜子，一邊重重點(diǎn)頭，隨即老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你們年輕人不懂的笑容。
“是啊，我家老太爺從茅廁里回來說聽見有人在叫，我也趕緊起床來聽了，聲音是從王宅里傳出來的，我家后院和王宅后院是對著的嘛，隔得不遠(yuǎn)?！?p> 老太太說著，還轉(zhuǎn)身指了指身后圍墻外。李晴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啥也沒看到。
圍墻太高了。
“先是女的叫，接著是男的，聽起來像是很痛苦，但是吧，我們都是過來人了才能深有體會，有些痛苦并不是真的痛苦！
小道長你懂我的意思不？”
李晴天微微一笑。
鄰居們爆發(fā)出一陣怪笑，老太太呸的吐了瓜殼，
“我當(dāng)時第一反應(yīng)以為是假痛苦的叫聲，還慶新鮮，拉著老頭子跑出來聽了一陣子，想要借此回憶一下自己曾經(jīng)的青春放縱，
但是聽著聽著就感覺不對勁，王小牛的老婆早就死了啊，他一個人鰥在家里，仆人也沒了，除非搞鬼！
咱們大埡口最近不是鬧鬼鬧得厲害嘛，我當(dāng)時想通了這一層就嚇得拉著老太爺回屋里睡了。
今早上我給我兒媳婦說昨晚聽見了男女鬼叫的事情，她還劈頭蓋臉地罵我為老不尊、老不羞，大半夜蹲她房門口去偷聽。
嘿！果不其然！今天王小牛這家伙果然就……”
說到這里，老太太停了下來，話未盡意無窮，一臉你們懂了吧的神色環(huán)顧四周眾人。
圍觀的鄰居也一陣沉默，畢竟是又死了一個同鄉(xiāng)，再好笑的趣事此刻也變得不那么好笑了。
這從前大埡口村首富一家到這里算是絕戶了，多少還是有種物是人非的凄涼。
李晴天似有所悟，匆匆轉(zhuǎn)身去了王小牛的房里。
……
“這里好可怕，我還是回去了，看看我兒子顧小牛那家伙跑哪去了?！?p> 豬圈屋里圍觀的顧氏愣愣的站著看了一陣，忽然這樣嘀咕了一句，準(zhǔn)備離開現(xiàn)場回去看看自家兒子。
任王蹲在地上盯著王小牛的尸體檢查個不停，左看看，右看看。
雖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啥。
這鬼魂殺死的人，尸體上除了淤紫色的痕跡也沒啥傷口了，但他覺得這樣能顯得自己很專業(yè)，很與眾不同。
果然，顧大郎就被他這專業(yè)精神所吸引了，一直湊在任王身邊圍觀，任王看哪里，他就看哪里，看樣子是想跟著這位專業(yè)的捕頭學(xué)點(diǎn)什么訣竅似的，他可沒有任王那樣的假裝專業(yè)精神，而是不停的在不著邊際的碎碎念，
“嘖嘖，好慘，這家伙死得真慘，但是你看他表情，看起來還是好平靜安詳?shù)母?？?p> “你說他被自家老娘的鬼魂給弄死了，怎么能這么平靜？”
顧大郎蹲在地上，一只手撐著半邊臉，眼睛盯著任捕頭，渴望得到專業(yè)回答。
“或許他死前很舒服？他老娘畢竟是他老娘，弄死他的時候下手肯定比弄死先前那兩個倒霉家伙要輕。”
“那這一耳巴子怎么說？挨了這一耳光誰他媽還能平靜？”顧大郎指著王小牛臉上的巴掌印。
任捕頭囧起了一張臉，畢竟先前兩位遇害者身上只有竹響篙抽過的痕跡，沒有挨過巴掌，看來王姜氏弄死自家兒子的手段要更加多樣，更加殘忍些。
“其他兩個人還說得通，但是他老娘和他有啥大仇？都說虎毒不食子，這姜老太簡直不是個人，自己兒子都要弄死！”顧大郎化身正義之士，再次對姜老太進(jìn)行道德上的批判。
“可能她恨自己這兒子不爭氣吧，出生在小村子里，這么大了還不會喂豬，深夜還要你婆娘過來幫忙?！比瓮跤朴频恼f著，他有些厭煩顧大郎一直湊在耳邊唧唧咋咋。
“你……”
顧大郎兩個鼻孔重重出氣，感覺任捕頭這話不對勁，終于閉了嘴。
“嫂嫂，我送你回去吧，你剛剛受了驚嚇，我陪一陪你，最近你們村子鬧鬼，不安全?！?p> 另一邊，金捕頭貼心的上前扶了扶顧氏的手肘，小聲的說。
“金捕頭你真是太好了，但現(xiàn)在是白天，應(yīng)該不用怕鬼?！鳖櫴弦埠苄÷?。
“不不不，要怕的，要怕的，大白天也有鬼出沒的?！苯鸩额^面色嚴(yán)肅。
“??？白天也有鬼？那我得告訴我家男人一聲?！?p> “別別別，顧大哥看起來對此案很感興趣，他留下來或許對破案除鬼有幫助，就別打擾他了?！?p> 金捕頭再將聲音壓低一個幅度。
“哦？”
顧氏微微錯愕，回眸看了金進(jìn)一眼，明白了這位高瘦捕頭的心思。
“那就有勞捕頭了。”
說完，顧氏轉(zhuǎn)身朝著豬圈外走了出去，金捕頭搓了搓手，猴急的跟在背后。
出豬圈屋的門口，李晴天仿若幽魂般出現(xiàn)，站在昏暗的通道之中擋住了顧氏的去路，他手里此刻已經(jīng)多了一根小皮鞭。
“告訴我，你有罪。”
李晴天冷冰冰的開口說道。
說完，他兩手拉著皮鞭使勁一扯，鞭子猛地緊縮，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啪！
“??！呀！”
當(dāng)顧氏看見李晴天手里的皮鞭時臉色瞬間就慘白了，誰知道他還猛地扯著鞭子發(fā)出了脆響，顧氏更是無法自控，仿佛自然反應(yīng)一般發(fā)出了一聲詭異的叫聲，就像這鞭子無形的抽打在了她身上似的。
而這聲大叫與她先前受到驚嚇時不同，倒更像是，
發(fā)自內(nèi)心的愉悅和滿足。
……
呵呵，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樣，
次數(shù)太多，已經(jīng)不自覺的形成了條件反射嗎？
李晴天心里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