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姜太公”釣魚(一)
因為心里不忿,韓林家的連院門也沒進,把何文慶領(lǐng)到地方,把他那里一丟,自己轉(zhuǎn)身便回去了。
何文慶瞧著她健步如飛的背影,抓了抓后腦,才剛他也沒惹著這位大娘啊,不覺看向聞訊迎出來的綠翹。
綠翹也不知道,不過韓林家的性子她卻是略略知道一些,曉得她不是那種攀高踩低的人,也沒多在這件事上糾纏,沖著他搖了搖頭,大開了院門請他進來。
在姜薇鬧騰的這件事里,何文慶算是最驚慌失措的那一個。
他本不是府里的下人,姜府發(fā)生的事兒,是一絲不知。先前只知道五姑娘說定了劉家三子,她也沒鬧,似乎是個認(rèn)命的意思。何文慶倒是知道劉家三少爺素有色名,可這種事,他一個連姜府下人都算不上的人也說不著,再說了,這些年,他自妹子口中也略略知道五姑娘的處境,能這么離了姜家,也說不上全然是壞事。
哪想到,這事兒才沒過幾天,突地姜府在門房跑腿的小廝找到他,說是綠翹有事兒找他,他還當(dāng)五姑娘是想使他探探這劉家呢,哪想到,妹子一見面,就塞給他一包銀子,又飛快交待了五姑娘要來莊子的事兒。他都沒顧上細(xì)問一句,妹子就跑了。
緊跟著,五姑娘就被掃地出門了。
他在姜府門房上打聽又打聽不出來,后來使了錢,這才打聽到五姑娘被送到寶豐縣這邊的莊子里,趕緊依著妹子的意思,把那日常要使用的東西采買了一些,這就急急忙忙的跟了過來。
這一路緊趕慢趕的總算趕到了,妹子齊胳膊齊腿的在自己面前站著,再一看這院子,又寬大又潔凈,妹子臉上還帶著笑,堂屋西屋看樣子,還是才剛收拾過的,吊了幾天的心,這才稍稍落了地。
連忙把車趕到院子里,四下看看,不見五姑娘,便又以目光詢問。
綠翹就悄聲道:“昨兒夜里走了困,這會子還沒醒呢。”
說著,就引何文慶進了西屋,丁香正用小泥爐燒水,才剛燒好,何文慶就來了,笑著給兄妹倆上了茶,很乖覺地退了出來。
何文慶轉(zhuǎn)頭打量了一番,這西屋明顯也是才剛收拾過的,里頭還彌漫著一股子久無人居的清冷,屋里擺設(shè)雖簡,但該用的使用物件兒,也算有。
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忙悄問綠翹:“五姑娘這頭,到底是咋回事,怎么好好的,突然就……”
之前綠翹沒說,那是情況緊急,顧不上說。這會兒有空子了,當(dāng)然要細(xì)細(xì)和他說個清楚,聞言就把姜府這兩日來發(fā)生的事兒,一五一十說了一遍兒。
因有主仆三人之前的暗里猜測,綠翹心里不再像之前那么糊涂,說起話來,也有了側(cè)重點。
何文慶一下子就聽明白了:“要照這么說,是你們府里的六姑娘弄得鬼?”
綠翹點頭:“是。姑娘也是這么猜的,就是不知道她為什么這么做?!?p> 何文慶就道:“這還不好猜么,必是那林家少爺有什么不為人知的毛病叫她知道了?!彬_婚這種事,不止平頭百姓,大戶人家也常見。
頓了下他問:“這事兒,要不要我私下里幫著打探打探?”
何文慶原先是木工學(xué)徒,學(xué)有一手好木工手藝,只是在漳州府木工雖也是熱門行當(dāng),可從業(yè)者也多,頂尖的好手亦是多如牛毛,想要在這行當(dāng)里出頭,卻是極難。
出不了頭,工錢就薄,后來經(jīng)他們一個同鄉(xiāng)引薦,入了漳州府本地一個頗具規(guī)模的營造班。
這營造班里,除了泥工、瓦工,便是木作了。
他因手藝還算精巧,做的是小木作,也就是專給這蓋屋的人家,門窗房梁雕花鏤刻的行當(dāng)。這不算是正經(jīng)木工該從事的行當(dāng),手藝精巧的并不算多,他在里頭也算得重用,工錢卻是比單純做木工要高出不少。
因他所在的營造班算是漳州府?dāng)?shù)得著的,接的都是大戶人家的活計,時常進出這些人家,卻是比一般的人更容易打探些。
綠翹一開始因姑娘不在意,也沒想到這一層,如今何文慶提了,她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聞言就道:“成,待會兒姑娘起身,問問姑娘的意思?!?p> 才剛說到這兒,姜薇挑簾進來。
兄妹倆趕忙起身行禮,特別是何文慶,頭一回見著五姑娘,還沒看清人臉,那腰已彎了下去。
姜薇便擺手笑:“這里又沒外人,往后就不興這一套了?!?p> 因為姜五姑娘那個施恩不圖報的灑脫性子,何文慶倒是說過幾回要給她磕頭謝恩,都叫姜五姑娘給推了。
所以,今兒何文慶頭一次見她,她也是頭一次見何文慶。
說著話,她也去打量何文慶。
十八九歲的年紀(jì),中等的個頭,眉目倒和綠翹是一掛的,兄妹倆在容貌上都是比一般人出色的人。
雖在營造班里做活,卻不是苦力,身量不算很壯實,但整體看起來,卻自有一股子蓬勃之氣,人看著也踏實穩(wěn)重。
姜薇一掃而過,在上位坐了,笑問:“才剛你們倆在說什么呢?”
何文慶垂手站在邊上,看了綠翹一眼。
綠翹便忙把才剛的話悄聲說了。
唔!姜薇微微挑眉,一時下的,她還真被這個平平常常的問題給難住了。
因為昨兒夜里走了困睡不著,她又暗琢磨了這件事。
琢磨來琢磨去的,這才發(fā)現(xiàn),這件事里,古怪的不止六姑娘,這林家母子也有點古怪呢!
他們的古怪體現(xiàn)在姜老太太要把姜五姑娘這個要出身沒出要名聲沒名聲的人,塞給他們時,他們竟然沒做什么像樣的反抗,就這么捏鼻子應(yīng)了!
這可太不正常了!
要知道林家少爺那是真出色,又是獨子,林家太太一腔希望都落在他身上,怎么可能連像樣的反抗都沒有,就這么捏著鼻子叫兒子認(rèn)下這門不對等的親事?
那不是害了這么一個出色的兒子一輩子么?
甭說什么林家少爺抱了姜五姑娘,壞了姜五姑娘的名聲,說的再粗俗一點,便是睡了,只要林家太太不樂意,姜五姑娘最多是個妾而已。畢竟林家也不是什么破落人家,在姜家面前沒有半分還手之力,人家林老爺還做著京官呢!更不要說,林家為著往日和姜家的情份什么的。和旁人家的情份再深,只要不糊涂到家,也不會拿兒子的前程兒子的一輩子往里填!
可偏偏這母子倆人竟然還應(yīng)了!
這豈不是大大的古怪么?
順著這個姜薇就有了三種猜測。
一是,林家可能有了外人不知道的麻煩,急需要借姜家的勢擺脫這個麻煩。
二是,林家太太是重生者,知道后續(xù)故事的走向,是她說服了兒子。
三是,林家少爺是重生者,知道后續(xù)故事的走向,是他說服了他娘。
頭一種可能,和姜薇完全沒關(guān)系,她大可以來個不管不問。
可后兩種可能,是不是說明,將來的事兒,姜五姑娘也有份兒,甚至可能還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不然,林家母子為什么要捏著鼻子把她摟到身邊呢?
這就和她大大的有關(guān)系了!
雖然,后兩種可能有點荒誕,一個世界不可能有這么多的重生者,可若不這么猜,林家母子倆的行為完全說不通。
若和她有關(guān)系,她還執(zhí)意不管不問,一心想過自己安生的小日子,那不等同于掩耳盜鈴,自己騙自己么?下場大約也不會比一心想過自己的小日子,對外界并不關(guān)心,甚至于自信自己無事不可對人言,結(jié)果卻叫人給結(jié)結(jié)實實擺了一道兒,以至于激憤之下,一頭扎到湖里的姜五姑娘好多少吧?
可若是探呢?
她又不知道這母子兩個,或者其中的一個,對后來的事知道多少,姜五姑娘在其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會不會對外界格外的敏感關(guān)注。
若是的話,那她豈不是打草驚蛇了么?
她現(xiàn)在還沒有一絲的自保能力,若是因此叫人發(fā)現(xiàn),姜五姑娘和從前大不一樣,懷疑到她被換了芯子還是怎樣,那她豈不是早早就叫人惦記或者針對上了?
姜薇在心里權(quán)衡半天,覺得在自己對事態(tài)還沒有足夠了解的情況下,最好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
但不動,不代表不聽。
于是,她想了想,就和何文慶道:“你不動聲色地探一探倒是可以,記著,別主動問,多聽少說?!?p> 何文慶倒沒有詫異她這過于鄭重的神態(tài),畢竟她現(xiàn)在處境不好,一舉一動小心些,那是應(yīng)該的。連忙鄭重應(yīng)下。
姜薇不想多琢磨那些有的沒的,憑白給自己添堵心的事兒。把這件事說定,就把話頭轉(zhuǎn)到何文慶帶來的東西,以及他這回告了幾天的假事兒上。
何文慶道:“因不知道姑娘這回要去哪里,告了六七天的假,姑娘可有什么事兒,要我去辦?”
姜薇還真有事,正要說話,院中響起說話聲,卻是生恐姜薇等人在暗里商量著怎么逃出去的韓林家的不放心,又回來了。
姜薇正遺憾魚勾子要下的時候,那個魚兒不在場,她就來了。
趕忙朝外頭相請:“韓大娘來得正好,我正有幾樣瑣碎的東西,要讓何大哥幫著去買,就是他對地方不熟,大娘正好給指點指點?!?p> 比起那些什么六姑娘啊,林家母子啊,將來有可能出現(xiàn)的腥風(fēng)血雨,陰謀詭計,朝堂爭斗的家國大事,姜薇更樂意張羅自己的小日子。反正她就一沒什么份量的炮灰,那些正事大事就讓主角們忙活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