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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一夢醉煙波

第十九章 胖子版的蘇妲己

浮生一夢醉煙波 退步青年 3957 2020-11-20 13:54:00

  轉(zhuǎn)過天,齊子睿就見到了鬼鬼祟祟由妙筆齋后門進(jìn)來的韓墨兒。韓墨兒的丫頭伺候的向來不精心,出了府就被韓墨兒支去買東西,丫頭也樂得清閑,歡喜地去了。

  韓墨兒找了一家離妙筆齋臨近的酒樓,獨(dú)自上樓品飲,借此遁入了妙筆齋。

  齊子睿昨夜沒有睡好,見到韓墨兒還有些恍惚,韓墨兒因時間緊迫,拉著他在后園中坐下,石凳上有新鋪上的柳絮,她毫不在意地用手拍去,而后開門見山。

  “舅舅,實(shí)不相瞞,我在韓府過得不好,這些年一直不好,以前年紀(jì)小,因韓氏看管,不得與舅舅親近,傷了舅舅的心,墨兒這廂給舅舅賠罪,望舅舅念我幼小失母,別與墨兒一般計(jì)較。這些年即便墨兒態(tài)度惡劣,舅舅依舊來看望墨兒,足見舅舅真心待我、疼我。昨日舅舅來訪,墨兒忽覺不能在一味地隱忍下去,求舅舅相助,助我脫出困境?!?p>  齊子睿被韓墨兒一番話砸暈,晃過神兒火氣直沖天靈蓋,他對韓府的怨氣自他姐姐齊楚楚去世時便一直存著,今日又聞韓墨兒所言,他的怒氣滔天,非但壓不住,自己又往上澆了三桶油,叫著善掌柜和伙計(jì)就要找韓府算賬,韓墨兒沒想到齊子睿如此血性,攔都攔不住,只得掐著自己的大腿里子,紅了眼圈,哽咽地好說歹說留下人來,選擇著言辭,細(xì)細(xì)地訴說自己的計(jì)劃,唯恐再次激怒怨氣大過天的齊子睿。

  齊子睿慢慢冷靜下來,他也深知若與韓府鬧翻,韓志清怕累官聲,接韓墨兒出韓府由自己撫養(yǎng)也有幾分勝算,只是這樣就毀了韓墨兒的富貴,一個二品大員的嫡女,以后嫁人生子,富貴可想而知,若由自己撫養(yǎng),怕是連鄉(xiāng)紳都嫁不上,天差地別之分,這讓齊子睿猶豫萬分。

  齊子睿認(rèn)真的聽著韓墨兒的計(jì)劃,越聽他越心驚,越聽越不可置信。這個十一歲的女娃心里到底裝了什么驚世駭俗的想法?繼續(xù)和大小孟氏周旋,虛與委蛇!尋找生財(cái)之道,以金錢傍身!疏通關(guān)系暗中得到新的照身帖,逃出韓府!

  齊子睿狠狠吃了一驚,半晌反應(yīng)過來:“胡鬧!你這是異想天開!滑天下之大稽!先不說你如何與大小孟氏周旋,如何生財(cái)有道,就說你有了新身份,離開韓府后你要干什么?上無父母庇佑,下無兄弟支應(yīng),你自立了門戶如何生存?如何嫁人?嫁了人誰給你撐腰,誰為你做主?墨兒啊墨兒,你這些年是被大小孟氏毒害苦了,腦子都壞了,舅舅對不起你啊,沒有保護(hù)好你,以后死了也無顏面對你娘?。 饼R子睿淚涕縱橫,傷心欲絕。

  韓墨兒揉了揉額角,心中長嘆一聲,看來得用處些非常手段才能說服齊子睿了,韓墨兒重重地叫了一句:“舅舅!”打斷了齊子睿的悲痛。

  “舅舅,你說的都是世人眼中的安平,你可知我真正要的是什么?我不要這世上的熙攘喧囂,亦不要繁華艷麗,我謀劃的只不過一處凈土,能安身、能安心,我有安身立命之法,無需父母兄弟幫襯,置于婚嫁,您覺得我不知我母親受過的苦嗎?”

  不待齊子?;卮?,韓墨兒棄了小兒姿態(tài),端的得體且鄭重:“舅舅可能代替我活?如若不能,我想按我自己的心意生活,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為了他人眼中的樣子而活,豈不是白活一世?”

  齊子睿依舊不贊同,但又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訥訥地說:“你現(xiàn)在只是孩子的想法,過幾年等你大了就不這樣想了。”

  韓墨兒不與他爭辯:“那舅舅就幫我做眼下的事,過幾年的事就過幾年再說。舅舅我需要銀錢,我們尋點(diǎn)生意做做?!?p>  “你這是異想天開,你看我這店一年的進(jìn)項(xiàng),除去開銷不足三千兩,生意哪那么好做?!饼R子睿不愿與稚童講生意,臉色不渝。

  韓墨兒略作思索,正色對齊子睿說:“舅舅,那我們以三個月為期,若我發(fā)現(xiàn)了生財(cái)之道,并且賺得了第一桶金,你便幫我在府外周旋,得利你七我三,如若賠了,全算我的,日后我一定賠償于你?!?p>  齊子睿被這小兒狂妄之言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敷衍的應(yīng)下:“好好好,你若三月內(nèi)有了門路能賺錢,我便幫你支應(yīng),賺了錢我一分不要,全都給你?!?p>  韓墨兒笑得甜美,向齊子睿盈盈一禮道謝,弄得齊子睿心里像壓了個千斤墜悶得生疼:“你說大小孟氏現(xiàn)在并無害你之心,只是磋磨,那你便小心與她們周旋,等舅舅想個萬全之法來救你?!?p>  韓墨兒并不想齊子睿和韓家正面硬剛,齊子睿勢微,必定下場慘淡,這世上可能僅有這一人對她占著身體的這個韓墨兒真心以待了,她不能為一己之私傾覆了齊子睿。

  “舅舅莫急,我現(xiàn)在出府較為自由,我們可以慢慢謀劃,只一樣需要舅舅馬上為我籌謀,我身邊的丫鬟皆是孟氏之人,我在府中沒有一個心腹,舅舅幫我選幾個可靠的小丫頭送入韓府常用的人牙子手中,如她們能選入我院中,便可方便我們行事?!?p>  齊子睿現(xiàn)在對韓墨兒生出一種怪異的感覺,一時覺她幼稚狂妄、想入非非,一時又覺她思慮周詳、步步為營:“這件事我今天就去辦,我同窗住在京郊的莊子中,那里有上百家佃戶,總能選出幾個可靠的孩子?!?p>  此后,二人以巷子中賣菜的叫賣聲為暗號相互聯(lián)系。一個月后,韓墨兒化名南柯先生所寫的話本子在都城熱銷。三個月后,廣源書局成立,由齊子睿手下的善掌柜打理。三年后,廣源書局在大歷朝開設(shè)四十八家分社,集書籍編撰、刻印、出版、銷售于一體,兼顧古玩、字畫、筆墨、箋紙等營生,成為大歷朝個中翹楚。

  廣源書局成立后,齊子睿親自坐鎮(zhèn)半年,終日與書局為伴,半年后,他終于相信,他那個十一歲的外甥女,是個經(jīng)商奇才。這個遲來的認(rèn)知,讓他歡喜也讓他憂慮,歡喜姐姐血脈的不同反響,憂慮的是韓墨兒的特立獨(dú)行與一意孤行。

  這天,齊子睿對韓墨兒的遁世之想第一百次提出異議,不出所料的第一百零一次被駁回。齊子睿苦著臉擺出長輩范,還要再教育幾句時,他的隨從匆匆領(lǐng)著一個似土堆中滾了十幾個滾兒的黑臉漢子近前,那人見到齊子睿便跪,跪下就哭:“主子,不好了,礦上出事了,塌方,壓死了兩個人!”

  齊子睿一下愣住,扇子骨在手中直敲:“怎么處理的?可安頓好了?”

  那漢子抹了把淚:“那兩家不知聽了誰的攛掇鬧了起來,硬說我們礦下功夫做得不足,才導(dǎo)致塌方壓死了人,他們鬧著要報(bào)官呢,齊四一直在安撫他們,讓我上都城來尋主子?!?p>  “可找過二哥?”

  齊子??谥械亩缡驱R家原族長,在齊家中產(chǎn)業(yè)最大,現(xiàn)在分了家也有不少齊氏子弟依附,雖不及以前聲望,在柳州也算是說得上話的人。

  “找了,出事第二天夫人就去找了,二夫人說二爺去了卞州談生意,可當(dāng)天我就見他在保春樓押妓,齊四去求他,還被他羞辱了一頓,說,說......”黑臉漢子吞吐。

  齊子睿壓著氣:“說什么?!”

  “說一個半分建樹都沒有的庶子,礦上出了事,還好意思來找,別說分了家,就算沒分家,這情他也不替你去求?!睗h子說得小心翼翼。

  齊子睿臉色發(fā)白,攥著扇子的手青筋暴起:“那便不求他,那倆家無非要錢,他們要多少錢?給他們便是。”

  “他們根本不提錢,只要報(bào)官,后來齊四左右探聽才知道,原來是蔡家見咱們礦上出事,攛掇著苦主告官,將事情鬧大了,他們想買咱們礦山,也好壓價?!?p>  “什么?咱們那礦山產(chǎn)量那么低,蔡家為何要買?這虧本買賣他們哪里會做?”

  “小的也不知?!?p>  二人一時都不開口,茶室安靜下來,空氣中似是懸著一根隨時會崩壞的弦。

  自黑臉漢子進(jìn)來之后,韓墨兒第一次開口:“那蔡家也是經(jīng)營礦山的?”

  聽她說話,齊子睿才記得韓墨兒還在,他歉意地看向韓墨兒:“墨兒,今天舅舅這里有些棘手的事需要處理,就先送你回去,咱們的事改日再說可好?”

  “我們的事不急,舅舅你若不當(dāng)我是外人,讓墨兒問幾個問題可好?墨兒總覺得此事有蹊蹺?!表n墨兒不疾不徐,鎮(zhèn)定自若的做派卻配的是一張稚童的臉,看得黑臉漢子直愣。

  這半年,韓墨兒所作之事給了齊子睿太多驚訝,韓墨兒做事的方法看似匪夷所思,卻又獨(dú)辟蹊徑、切中要害,讓人刮目相看。齊子睿想了想,點(diǎn)頭同意韓墨兒的提議。

  漢子見主子點(diǎn)頭,自勿回答起來:“那蔡家一直是經(jīng)營采石場,并沒有涉足礦山。主子,蔡家和都城的哪位官員是不是有些關(guān)系?”

  “是,蔡家家主的叔公在朝中工部任郎中,所以蔡家在柳州也與官府的關(guān)系頗為親近,呵呵,也是,二哥哪能為了一個庶子,去得罪蔡家?!饼R子睿自嘲地笑。

  “舅舅,你說蔡家叔公在工部任職?工部掌管水利、礦冶,你說,是不是朝廷對礦冶有了利好的新政,蔡家才急于買下一個曠?”韓墨兒分析。

  齊子睿品了一品,覺得有道理。復(fù)而看向韓墨兒,等著下文。

  “舅舅,你在朝中可有舊識,幫忙打聽一下朝中對礦冶可有動向?另外,那兩個苦主若鬧到報(bào)官會有什么后果?”

  “如苦主所告屬實(shí),礦主依律將入刑,具體什么刑罰,我不太知道?!饼R子睿說到此,心里顫了顫,才開始害怕。

  “舅舅,不知墨兒說得對不對,墨兒提個建議,您來斟酌是否妥當(dāng)?!表n墨兒語氣穩(wěn)健,讓人莫名安心。

  “墨兒,你說你說?!辈蛔杂X間,齊子睿已經(jīng)習(xí)慣依仗這個外甥女。

  “舅舅你托人去問工部,如果沒有妥當(dāng)之人,就去求我父親,你是他正經(jīng)親家舅爺,他做了這么多年二品大員,可沾他半點(diǎn)榮光,如今也該他付出一二了。此事辦好,舅舅你即刻啟程回柳州,帶上書局這半年的所有收益,苦主若不要錢,那就砸給柳州官府,反正我們以后也要經(jīng)營官府關(guān)系,就以此為端始吧,如若官府忌憚蔡家朝中關(guān)系,舅舅你就搬出我父親,哦,那個,二品大員能壓過那個什么工部郎中吧?”一切井井有條,只最后一句漏了怯,也是這一句,讓齊子睿和黑臉大漢記起了韓墨兒還是個孩子。

  “舅舅,這樣處置還可行?”韓墨兒詢問齊子睿。

  “啊,墨兒所慮周詳,就這么辦!可就一樣,我不愿求你父親?!饼R楚楚殞命韓府,一直是齊子睿心中的刺。

  “那我去求我父親,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全都會。”韓墨兒眨眨眼睛。

  “別,別,我去,我去,哎,我這就去!”齊子睿下了決心,轉(zhuǎn)頭向黑臉漢子說到,“你現(xiàn)在就回去,讓齊四盡量安撫住苦主,說我隨后就到。”

  黑臉漢子得令,轉(zhuǎn)身出去,出去前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座上的女娃,胖得圓滾滾的,眼波流轉(zhuǎn)間自成氣度,漢子心里默道:“不愧是都城高門大戶家的孩子,這么大點(diǎn)腸子就彎彎繞繞的,連自己父親都要算計(jì),長大了要禍害多少男人?!?p>  韓墨兒見漢子回頭看她,還朝他笑了一笑,誰知道那五大三粗的漢子竟打了寒戰(zhàn),弄得韓墨兒莫名其妙,摸了摸圓鼓鼓的臉頰,心想:“我有那么難看嗎?”殊不知在漢子心中她已改姓為蘇,名曰妲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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