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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裳祭

  對未來生活有了預(yù)知的于婉不再抱有幻想,僅希望保住自己的地位,然人的命運終究不能預(yù)知。

  這天,于婉從太后宮中出來,行到花園時,見園中樹葉飄零,如同看到自己日后的凄涼,不知不覺到樹旁的假山上找了塊地方坐下,看著落葉紛飛,心中孤寂。

  她從小期盼可以嫁一夫君白頭偕老,從沒想過能位及皇后之尊,奈何命運弄人,她未能找到恩愛白頭的丈夫,卻得到了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皇后地位。

  人皆奢望地位權(quán)力,于婉也不例外,在夫妻恩愛的期盼和權(quán)位面前矛盾著,她呆愣的望著落葉,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實,她何曾有過選擇的機會。

  “娘娘!”這時候,侍奉她的宮女小蕓一聲尖叫,指著她身下的石頭說道:“蛇,雞脖子蛇!”

  聞得聲音,于婉低頭一看,一條三尺來長,渾身碧綠,頸脖卻是紅色的蛇出現(xiàn)在她腳邊的石頭后,并仰著頭對她吐著蛇信。

  這是一條在越國常見的毒蛇,于婉嚇得不行,不敢亂動,生怕自己一動,這條雞脖子蛇就會撲向自己。

  宮女小蕓也嚇得不知所以,要是皇后被蛇咬了,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但她又不敢去把蛇趕走,只好去搬救兵?!澳锬铮灰獎?,奴婢這就去尋人過來幫忙?!?p>  于婉不敢應(yīng)答,怕出聲反倒惹蛇來咬自己,可又害怕一個人留在這里,卻也明白小蕓若不去找人過來幫忙,自己恐怕就真的會被蛇咬了,只是,小蕓一走,她越發(fā)害怕。

  小蕓跑開沒多久就碰到了謝全,連忙叫住他?!敖l(wèi)大人,快,皇后娘娘有危險,您快去救救娘娘?!?p>  謝全是一直跟隨在拓跋承旭身邊的人,還陪伴拓跋承旭過了六年的質(zhì)子生活,如今回到越國,他也成了拓跋承旭的御內(nèi)侍衛(wèi),雖官職不高,但人人都知道這個職位比朝中大多高官還要風光,是能近身陪護皇帝的人,前途無可限量。

  謝全的主要工作是保護拓跋承旭,可皇后若是有事,他也是有職責的?!澳锬镉龅搅耸裁次kU?”

  小蕓急切的說道:“蛇,娘娘在御花園里游玩,遇到了蛇?!?p>  越國的蛇多帶毒性,謝全未有猶豫?!翱鞄胰ァ!?p>  小蕓領(lǐng)著他往御花園跑,可當他們趕到時,只見于婉已經(jīng)癱倒在地,一手捂著腳腕。

  兩人心中一驚,暗道不好,謝全到底見過大風大浪,遇事不慌?!翱烊ソ杏t(yī)來?!?p>  “好,好?!毙∈|擔心皇后真有什么意外,那自己這顆腦袋就保不住了,嚇得撒腿就跑,只想馬上跑到醫(yī)屬局把御醫(yī)給帶過來。

  謝全則趕忙跑到皇后身邊,越國人性格粗獷,男女大防之事沒有燕國那般看重,況且于婉被毒蛇所咬,事急從權(quán),謝全顧不得許多,撩開于婉的裙角就要查看她的傷勢。

  “謝大人,不必,等御醫(yī)來就好?!庇谕癞吘够屎笾?,讓臣下看了身體總歸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聲音和慕容愉很像,說話已有些斷斷續(xù)續(xù),嘴唇也已發(fā)紫,謝全仿佛可以從她的聲音中感受到慕容愉的存在。

  擔心她毒性擴散太快,到時候就真的不可救治了?!盎屎竽锬?,臣是陛下最信任之人,您大可放心,陛下若是知道臣是為救娘娘安危,必不會責怪。”

  于婉想,拓跋承旭早就跟自己言明他們兩人不過是假夫妻而已,自己注重聲譽,拓跋承旭卻根本不會在乎,如此,自己還在意什么?“有勞謝大人了?!?p>  腳踝上,兩個蛇牙留下的洞滲著黑血,謝全一手緊緊按住她的小腿防止毒性擴散,倏地低頭,竟用嘴為她吸毒血出來。

  于婉未同男人有過親密的接觸,謝全這一舉動令于婉不知所措,心中有些排斥又因中毒無力將他推開,后見他一口一口將自己的毒血吐出,卻不想拒絕了。

  這是被毒蛇咬后最普遍的應(yīng)急方法,謝全見吐出的血變得鮮紅便停了下來,扯下自己衣衫上的一塊布巾緊緊綁在她的小腿上,以防血液流速太快,未清的毒素流遍全身。

  做好這些后,謝全才說道:“皇后娘娘,臣已將蛇毒幫您排得差不多了,只是肯定還有余毒殘留,只能等御醫(yī)前來為您診治驅(qū)毒了?!?p>  于婉的嘴唇倒是沒有先前那么烏紫了,可整個臉已經(jīng)通紅,不敢正面看他,低著個頭說道:“多謝謝大人不顧自己安危救治本宮,來日本宮必當好生答謝?!?p>  “這是臣的職責,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敝x全看得出她因自己的所為羞怯,遂移開話題?!皩α四锬?,您知道是什么蛇咬的么?”

  “就是常見的雞脖子蛇。”于婉這才抬起頭來回答他,抬頭間,看到他黝黑卻棱角分明的輪廓。

  以前她也經(jīng)常見他,只是從沒有如此近距離看過他,這一次,她發(fā)現(xiàn)他相當俊朗,不僅如此,還是那種一見就讓人感到安全的男人。

  謝全輕點一下頭?!半u脖子蛇毒性不大,等御醫(yī)來為娘娘開些活血祛毒的藥,想來必不會有什么大礙?!?p>  “那也是謝大人救治急時?!庇谕竦哪槦酶t了。

  兩人說著話,遠遠就聽到小蕓叫御醫(yī)快些的聲音,于婉露出些微難為的神色,謝全會意。“娘娘放心吧,臣只說是為娘娘擠出來的毒血?!?p>  他不但不顧安危救治自己,還如此洞徹自己的心意,于婉心中很是感動,如果說如何評定男女之間的情意,于婉認為就該是這樣的善解人意,一心為他,或她。

  突然生出的想法令于婉羞赧,自己是皇后,雖和拓跋承旭沒有可能,但自己的身份也注定和任何人都不可能,竟還奢望男女情意。

  小蕓領(lǐng)著御醫(yī)快速趕來,于婉也就不再多言,對謝全略微點頭以示謝意,謝全見到御醫(yī)便說道:“醫(yī)官,方才我已經(jīng)幫娘娘把毒血擠了一些出來,你快看看娘娘有無大礙。”

  御醫(yī)忙蹲下身子為于婉查看,見傷口處已經(jīng)不發(fā)黑了,而且謝全在她的小腿上緊綁了布條,就算有余毒也不致流至心脈。

  未等他開口詢問,著急的小蕓就告訴他是雞脖子蛇咬的,御醫(yī)便回道:“娘娘,索性雞脖子蛇毒性不大,加之近衛(wèi)大人救治得當,微臣為您開幾方散毒的藥服下,再配合清熱化毒的膏藥擦洗傷處,不出幾日,體內(nèi)的殘毒就能完全清除了?!?p>  “謝天謝地,娘娘總算安好?!毙∈|拍著胸口,萬幸于婉沒有大礙,否則身為她的貼身宮女必難逃罪責。

  “有勞醫(yī)官。”于婉知道無礙放心多了,扶著假山起身,體內(nèi)終究還有些余毒,整個人也昏昏沉沉,小蕓趕緊扶著她,害怕回宮的路上她暈倒了,就請謝全幫忙。“近衛(wèi)大人,奴婢擔心不能一個人送娘娘回宮,想煩勞大人護送一程。”

  謝全見御醫(yī)提著個藥箱,而小蕓一個姑娘家也沒多少力氣,就同小蕓一起扶著于婉回宮。

  一路上,謝全扶著于婉的手臂盡職的送她回宮,可于婉的心情卻十分復(fù)雜,皇宮里,除了近侍太監(jiān)可以靠近女眷,其他的禁軍只能謹守本分看守皇宮,平日里連話都不敢同宮里的女人說一句,可謝全是個例外,他是拓跋承旭的近衛(wèi),司職拓跋承旭的安全,也只有他能隨意進出皇宮了。

  沒想到今日被蛇咬就這般湊巧的碰到了他,不得不說是一種緣分,于婉不自覺的悄悄瞥了他一眼,他目視前方,神情毫無波瀾,便知他心無雜念,正直無私。

  心底隱隱有些期盼,希望他能轉(zhuǎn)首看看自己,可不知不覺已然回到了宮中,小蕓向謝全道謝,于婉才知道該要分別了,在御醫(yī)和宮人面前,她只能端著皇后的身份?!敖袢斩嗵澚酥x大人,本宮會稟明陛下,陛下定會嘉獎大人的?!?p>  “這是臣的本分,無需嘉獎?!敝x全深知她的處境,她于拓跋承旭來說只是利用,何況自己深得拓跋承旭信任,哪里還需要什么嘉獎,自己同情她,最重要的是,她的聲音跟慕容愉十分相似,所以自己愿意幫她?!凹热荒锬锇踩换貙m,臣就先行告退了?!?p>  見他要走,于婉喚道:“小蕓,快送送謝大人?!?p>  “小蕓姑娘留步?!敝x全也不多說什么,向于婉行禮之后就自行離開了,他救她是職責,然她卻是感動。

  他走后,于婉悵然若失,御醫(yī)再詢問了一些細節(jié),她一一答后,御醫(yī)也開好藥離開了,小蕓拿著御醫(yī)開的膏藥幫她涂抹傷口,動作輕柔卻依然擔心自己手腳太重?!澳锬锾蹎??”

  于婉沒有回答,小蕓只好繼續(xù)為她抹藥,做好這些又說:“娘娘,坐在這里有些涼,奴婢去幫您把大氅拿來。”

  “哦?!庇谕竦瓚?yīng)道。

  小蕓拿來大氅為她披上?!疤鞖庖呀?jīng)這般涼了,沒想竟還有蛇出沒?!?p>  “嗯。”于婉又簡單的回了一個字。

  小蕓奇怪,尋常她挺喜歡和自己閑聊的,今日怎就不愛和自己說話了?

  小蕓不知,于婉又何嘗知道?

  其實,一個女人在長久的寂寞中,在明知自己得不到夫君的寵愛后,突然一個男人在她危難時幫助了她,那她就容易感動,感動就容易動情。

  在之后,謝全俊朗黝黑的面容出現(xiàn)在她的睡夢當中,于婉才明白,她對他不僅僅只是感動。

  然而,這份不該有的感情于婉只能深深埋葬,可感情的驅(qū)使令人難以控制,直至終有一天步入深淵。

  燕國東宮,先太子妃吳穎依舊囚禁于此,或許是她先前為人謹慎低調(diào),待人寬厚,祝北辰的皇后宋臻時常遣人送些生活所需給她,也時常來探望她。

  兩人說到底是仇人,只是女人之間的憐憫和理解很難合乎常理,在一來二往中,宋臻憐憫吳穎的處境,吳穎理解宋臻得不到丈夫關(guān)愛的心情。

  天氣已經(jīng)很冷了,宋臻親自帶人送來被褥給吳穎?!盎噬嗳瘴磥砜茨銓嵲诒?,最近天氣轉(zhuǎn)涼,父皇病了,我忙著為父皇侍疾,也就沒辦法顧及到你,還望你不要見怪?!?p>  “你人雖未來,可遣人送了許多東西過來,我猜定是有什么事絆住你了,卻沒想是父皇病了,父皇病得可重?”吳穎很關(guān)心祝懷恩的病情,一來,到底是自己的公公,二來,如果祝懷恩有個什么意外,在這宮中,她可就真的是孤立無援了,吳穎很清楚,安悅定然是想救自己,可她遠在蜀國,縱然有心也無能為力,而祝懷恩在世無疑是牽制祝北辰的人,若祝北辰對自己動了什么心思,祝懷恩也必不會眼見兒子祝北冥的遺孤和遺孀出事,如此,就算自己過得艱難,但總歸能保全性命。

  宋臻臉色難看,搖了搖頭。“不容樂觀,近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怎會如此嚴重?”吳穎心中大驚。“御醫(yī)們怎么說?”

  “皇嫂先別著急。”宋臻拉著她坐下才說道:“御醫(yī)說,上回父皇遇刺墜馬傷了根本,天氣一旦轉(zhuǎn)涼,寒氣入侵,父皇便會引發(fā)咳疾,如不能熬過嚴冬,恐命不久矣?!?p>  吳穎害怕祝懷恩就此殺手人寰?!澳愣嗳照樟细富?,依你看,父皇能否熬過去?”

  “父皇整日里咳嗽,吃了藥睡下能好些,可只要一醒來,又是喘咳連連。”宋臻眉頭微皺。“我想,父皇很難熬過今年了。”

  祝懷恩一死,自己的安危就沒有了保障,吳穎擔心得眼眶都紅了,宋臻以為她是一番孝心,安慰道:“皇嫂也不必太過擔憂,恕我直言,就算父皇能熬過今年,可明年呢,后年呢?年年嚴冬來襲父皇都要經(jīng)受這般折磨,實在太過痛苦,你沒看見父皇的樣子,一天咳得吐血,飯也吃不下,只能喝些參湯續(xù)命?!?p>  “你照顧父皇辛苦了,可父皇畢竟是我們的家翁,我不能在父皇身前侍奉,只希望你能盡心盡力了?!迸c她的相處中,吳穎看出她是一個心思單純的人,不然也不會給自己送東西來,照顧自己了,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擔心祝懷恩死后自己的處境,所以才會如實告知自己祝懷恩病重的消息,只是,明知祝懷恩將死自己處境危險,可自己被牢牢的關(guān)在這東宮里,又能做些什么為以后謀劃呢。

  “放心吧皇嫂,這是我當盡的孝道。”宋臻說道:“今日我就不同你多聊了,我還得去看看父皇,送來的東西也夠你用上一陣子了,我下次再來看你。”

  吳穎起身送她。“你送來的東西已經(jīng)很多了,我這里你不用擔心,你快去照顧父皇吧。”

  送走宋臻,吳穎抱著女兒,無不擔憂的自言自語。“榮安,不知你姑姑何時能將我們帶離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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