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木簪定情逝至親
各國都在慶賀新年,祝北辰在燕國也舉辦了宴會,只是這場宴會并沒有太多的歡樂氣氛,反倒像是朝會,在酒席之間商議著如何解決國家危機(jī)。
現(xiàn)今劉定宇還在通州和兗州等地平定流寇,而誰都要過年,流寇也不例外,過年自然想要吃喝暢快,因此,前去平寇的將士要謹(jǐn)防流寇作亂,連一個安穩(wěn)的年都過不好,朝廷體恤,建議撥款犒勞將士,可燕國早已國庫空虛,雖拿回了寧州十城賦稅,可還沒開始收稅,又哪來多余的錢糧犒賞三軍?
看到祝北辰一臉愁容,宋臻想為他分憂,于是在宴會上提議。“諸位臣公,本宮位居后位卻不能為國分憂,實(shí)在羞愧,不過,本宮也想為我大燕盡一分綿薄之力,即日起,宮里的用度一律裁減至半?!闭f到這時,她開始取下身上穿戴的首飾珠寶?!氨緦m也會拿出體己犒賞前方將士,好讓將士們盡心為國效力?!?p> 薛從之沒有機(jī)會成為忠臣,就一心想為國為民,見皇后都這么做了,立馬站出來表示?!盎屎笫ッ鳎宋已鄧拥浞?,臣無大能,尚有幾分薄產(chǎn),想全部獻(xiàn)出,以盡臣的為國之心?!?p> 宋臻的做法很明顯,就是想讓在座的大臣捐些錢財出來,好度過難關(guān),有她提出,再有薛從之帶頭,很多大臣雖然心不甘情不愿,但多少還是拿出一些錢財來表現(xiàn)心意,倒有一個人的行為令人意外。
那便是吳穎的父親,兵部僉事吳明,他說道:“臣愿獻(xiàn)出所有錢財和田產(chǎn),只盼能為前方將士多出一分力量。”
他原是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定遠(yuǎn)將軍,能理解前方將士的疾苦無可厚非,但他最重要的身份是先太子祝北冥的岳丈,他沒必要向篡奪了他女婿皇位的祝北辰效忠。
祝北辰素來忌憚他,在他說出獻(xiàn)出所有家產(chǎn)的時候便有所猜忌?!皭矍湓斧I(xiàn)出所有財產(chǎn)為國出力,朕心甚慰,可是田產(chǎn)就不必了罷。”
吳明雖是粗人,卻十分精明,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氨菹旅麒b,臣如此做也是有心的?!?p> “哦?”祝北辰問:“愛卿有何用意呀?”
“一來,臣想為前方將士出一分力,二來,臣想借此機(jī)會向陛下辭呈?!眳敲鞴虻降钌??!俺颊鲬?zhàn)沙場多年,身多有舊疾,如今年老,只盼能回老家頤養(yǎng)天年?!?p> 話一出口,眾臣們紛紛小聲議論,有人說先太子已死,他看清形勢,只有告老還鄉(xiāng),方可安度晚年,也有人說先太子死后他處境尷尬,已無顏立足朝堂,更有人說,他是懼怕祝北辰,可無論哪種原因,他辭官離去,都是一條可謂能保全自己的方法。
只有祝北辰心里清楚,他一直未曾提出過辭官,就是還想保住他的勢力,以此來制衡自己,如今自己放吳穎母女去了蜀國,他便安心了,他現(xiàn)在是想離開燕國,去同他女兒團(tuán)聚,但不管怎么樣,他離開朝堂就是放棄了所有的權(quán)力,這對自己來說都是一件好事,于是順?biāo)浦邸!皭矍錇閲ЯΧ嗄辏缃裣氚捕韧砟觌挢M能不應(yīng),這樣吧,你所出的家產(chǎn)留下一些,也可供你余生無憂?!?p> 他奪去了祝北冥的皇位,也就奪走了自己女兒登上皇后的機(jī)會,吳明心中恨他,卻表現(xiàn)得十分恭敬?!俺贾x過陛下隆恩。”
宴會上還說了很多邊鎮(zhèn)問題,持續(xù)到很晚才結(jié)束,等宴會散去后,祝北辰對郭達(dá)說:“你派人盯緊吳明,看他是否回鄉(xiāng)養(yǎng)老,若他有任何異動,你知道該怎么做?!?p> “是,陛下?!惫_(dá)是他的心腹,自然知道當(dāng)中意思,吳明如老老實(shí)實(shí)在老家養(yǎng)老最好不過,可要是想去蜀國同吳穎團(tuán)聚,那說不定就會發(fā)生一些事情,畢竟吳明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將,這樣的人不為祝北辰所用,就不能留。
當(dāng)然,蜀國也會設(shè)宴群臣,只是不同于拓跋承旭和祝北辰都只有一個皇后,陳彥有著眾多的嬪妃,當(dāng)晚,有品階的妃嬪都出席了宴會。
宴會上,陳彥和一班大臣絮叨了一陣后,大殿上也開始了表演,以舞助興古有傳承,大臣們看得興致勃勃,可陳彥只瞧著身邊的安悅,像是欣賞一般,安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陛下,賞舞呢?!?p> “這有什么好看的?!标悘﹫?zhí)起酒杯,安悅接過同他共飲,然后聽他說道:“見過最好的舞姿,這些便沒有了興趣?!?p> 他說話時噴灑的熱氣還縈繞耳邊,安悅的耳根發(fā)燙,他曾說過,在自己一舞后一見傾心,他是在說自己的舞無人可比,這種隱晦的甜言蜜語聽來有些羞澀,不由嘴角上翹,笑容中是兩個淺淺梨渦。
帝座兩旁坐滿了妃嬪,看到陳彥和安悅親熱的樣子皆露出嫉妒神色,淑妃蘇茹端著酒杯敬身邊的慶妃岳婷,并說道:“慶妃妹妹,陛下有多久沒去你那兒了?”
岳婷一副天真的模樣,話中卻是帶著刺?!坝卸嗑脹]找淑妃姐姐了,就有多久沒去我那兒了。”
蘇茹自討沒趣,瞥了一眼岳婷,又對旁邊的德妃萬琪說道:“德妃姐姐,你看,自從這皇后入了蜀國,陛下恐怕就沒去過哪位姐妹的宮里了吧?!?p> “淑妃妹妹說的是?!钡洛f琪哀怨的望了一眼帝座上的陳彥?!岸颊f陛下和先皇后感情深厚,但那時的陛下也會時常來看望我們,可自從有現(xiàn)在的皇后,陛下便是再也沒踏進(jìn)過我們的宮門。”
“我看啊,陛下和先皇后感情好?!笔珏裘伎聪虬矏偂!暗同F(xiàn)在的皇后感情更好?!?p> 話說得咬牙切齒,由此可見,宮中女人對安悅的嫉妒和恨意有多深,聽著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酸話,岳婷嘴角輕牽。
宴會結(jié)束,陳彥也不回自己的寢殿,同安悅回了悅?cè)A宮,宮女為安悅卸妝,準(zhǔn)備休息,妝臺前,陳彥卻將所有的宮人都遣了出去。
鏡中,他把安悅的發(fā)飾一一摘去,然后從懷里掏出一根木簪插在了安悅的頭上?!昂每磫幔俊?p> 就在昨日,自己還想買城中小販的一根木簪他卻不肯,今日怎又要送自己一根木簪?安悅詫異,回首望向他。
見她不解的眼神,陳彥輕笑說道:“其實(shí),我老早就在給你做這根發(fā)簪了,不承想你卻看上了別人的,我自然是不愿意了?!?p> “你是說,這根木簪是你自己做的?”安悅更是驚訝。
“可不是,好的料子都刻斷了幾根才做出來。”陳彥低頭吻在她的額頭。“只有我親手做的才是獨(dú)一無二,方能配得上你?!?p> 取下木簪放在手上端詳,是上好的黑檀木所制,有淡淡的香氣,而木簪上雕刻的花樣算不上精美,一看就知是生手做出來的,可陳彥是蜀國皇帝,要操勞的是國家大事,像這樣堅硬的木料要雕成一根發(fā)簪是很耗時間的,他卻愿意花費(fèi)大量的時間來為自己做這些瑣事,安悅不禁覺得不可思議,心中也很是動容?!爸x謝你?!?p> “安悅,跟你說了不要對我說謝字,我送你發(fā)簪呢也是有寓意的?!标悘纳砗蟊е?。“我想共你白首。”
一個帝王能為自己做到此番,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他為自己做這么多,而自己能為他付出些什么?自己的心里究竟有沒有他?安悅想了許久不知道答案,卻在垂手間看到了他手上的劃痕,下意識掰開他的雙手仔細(xì)觀察,有一道道刀割的痕跡,也有像針刺過的小孔,安悅知道,這是他為自己雕刻木簪所留下的傷痕,黑檀木質(zhì)地堅硬,他一個不懂雕刻的人想要制成一根木簪,定會弄傷手。
看她眉頭微皺,陳彥反而開心起來?!靶奶畚伊耍俊?p> “你還說,弄傷了手不疼啊?!卑矏偟拇_有些心疼?!斑@根木簪我會好好收著,你別再做這樣的事情了?!?p> 反手握住她的手,陳彥蹲在她身旁看著她?!鞍矏?,你在擔(dān)心我?!?p> 聽到這句話,安悅方才驚覺自己真的在擔(dān)心他,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jīng)將他裝進(jìn)了心里,只是,自己經(jīng)歷了這么多,還能像以前愛劉定宇一樣去愛他么?況且,就在昨日,算命的老者還說自己會禍亂天下,他真的會不在意嗎?“陳彥,我想問你,你是真心愛我,像你所說一樣,一生對我不離不棄么?”
知道她曾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的波折和愛恨的選擇,陳彥說:“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安悅,你害怕叛離,害怕欺騙,害怕成為棋子,但只要你信我,你所擔(dān)心的永遠(yuǎn)都不會發(fā)生?!焙龅囊恍?。“我是帝王,君無戲言啊。”
安悅不是不愿嘗試跟他在一起,只是,她還是害怕以后會發(fā)生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萬一在家國面前,誠如父皇都可選擇仇人而放棄自己,作為帝王的他又該如何抉擇?“可是,昨天那算命的老先生還說我會禍亂天下,應(yīng)該死才能避免,你是皇......”
陳彥打斷她?!拔沂腔实?,所以我應(yīng)該為了國家選擇舍棄自己所愛的人么?”
安悅不置可否,這正是她所擔(dān)心的,然她卻聽陳彥說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以這天下為聘,只與你一生一世如何?”
‘以天下為聘,只與你一生一世!’
一個帝王寧可舍棄江山也要娶自己為妻相守,此話無論真假已經(jīng)足矣,安悅震驚了,許久都說不出話來,陳彥伸手撫向她的臉?!坝涀∥艺f的話?!?p> 他讓自己記住他的話就是在向自己承諾,安悅不知道他竟如此愛自己,滿臉驚異之色。
陳彥知道自己的話讓她有些難以置信,而自己敢說這樣的話也是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如今的天下,燕國表面富饒內(nèi)則空虛,越國戰(zhàn)敗賠償后還需休養(yǎng)生息,只有蜀國,在兩國交戰(zhàn)中漁翁得利,加之自己的謀劃部署,蜀國是真正的強(qiáng)者,只待時機(jī)到來,便可一統(tǒng)天下,有這些資本,自己豈會沒有予她一生一世的能力?
起身牽起她的手?!耙股盍?,早些休息吧。”
如往常一樣,陳彥環(huán)抱安悅?cè)胨?,其?shí),在他們兩人新婚之夜至今,陳彥便再也沒有強(qiáng)迫過她,雖時常同她一起共眠,卻也只是想陪在她的身邊而已。
今晚陳彥對安悅說的話一直回響在她耳邊,使她久久不能入眠,她想,自己的確經(jīng)歷了太多傷心難過的事情,尤其是劉定宇對自己的利用和欺騙,可是,那都已經(jīng)是過去了,難道自己一直要活在悲傷的陰影中嗎?如今陳彥能這般待自己,自己是不是該接受另一種活法了?
思及此,安悅轉(zhuǎn)身面向陳彥,并伸手摸向他的臉。
感覺到她的手在撫摸自己,這是她第一次對自己親密的動作,陳彥滿意的睜開眼?!斑€不困?”
“我......我......”安悅不知如何開口,頓了頓之后,仿佛拿出了所有的勇氣,認(rèn)真的望著他說道:“陳彥,我們要個孩子吧?!?p> 音落,陳彥心中一驚,但喜悅瞬間蓋過震驚,他知道,他等到了她。
下一刻,安悅只覺腰間一緊,隨之,是綿密的親吻。
紅羅帳內(nèi)旖旎深,抵死纏綿交頸臥,兩人云雨不知幾許,沉沉睡去。
悅?cè)A宮外,唐翔有要事求見,桑兒值守門外。“唐大人,陛下和皇后娘娘已經(jīng)歇下,您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明天再說嗎?”
唐翔沒有猶豫,陳彥用寧州十城換回的人有多重要,他用腳趾也能想到?!吧?,你快去通傳吧,此事耽誤不得。”
他都這樣說了,桑兒也知事態(tài)嚴(yán)重,忙跑到門外?!氨菹?,御內(nèi)侍衛(wèi)唐大人有要事稟報?!?p> 陳彥睡得迷迷糊糊,這時候唐翔卻來奏事實(shí)在有些惱,可唐翔是自己的心腹,做事穩(wěn)妥有分寸,若非十分重大的事情他也不會來叨擾自己,整了整衣衫,說道:“讓他進(jìn)來?!?p> 安悅也被吵醒了,陳彥像哄小孩子一樣拍了拍她?!袄^續(xù)睡,乖?!?p> 很快,唐翔疾步入宮?!氨菹拢s安,不大好了?!?p> 音落,陳彥不由看向安悅,只見她倏地驚醒?!疤拼笕?,你再說一遍。”
唐翔便又說道:“回稟皇后,祝榮安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