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夜舞
第九節(jié)夜舞
天樞星君最后一個離開，離開前替我收拾干凈桌面，并泡了一壺茶放在我面前，伸手輕輕拍了拍我的頭，我坐在幾前，抬頭對他嘻嘻而笑，口中有些吐字不清的道謝“天樞哥哥，謝謝你肯對初晴最好?！碧鞓行α诵Α岸嗳詹灰?，怎么酒量變小了，乖乖休息，不要亂跑?！?p> 說罷四處看了看，見再無什么需要打理的，轉(zhuǎn)身推門而出并細(xì)心的幫我把門帶好。我沖著掩映的門縫里的天樞星君揮了揮手，也不知他看到了沒有。屋子安靜了下來，我倒了杯茶，端起來喝了一口，溫度晾到剛好可入口。放下茶杯瞇了眼輕嘆一聲，以手支頰望著鶴嘴爐中閃爍跳躍的火苗，天樞星君任何時候都是那樣細(xì)心。
不知是藥爐內(nèi)火爐旺盛之故還是酒精的作用，冬日里一向畏冷無汗的我只覺身上燥熱難當(dāng)，額上身上微微的起了一層薄汗，屋里的空氣越發(fā)稀薄的無法呼吸，遂起身準(zhǔn)備到窗前透一口涼氣，三步不穩(wěn)兩步搖晃的錯開了窗口的位置，推開屋門來到花園里。
夜空漆黑如墨，雪花揚揚撒撒飄落，打在我仰起的臉上有種舒爽清新的微涼，體內(nèi)的燥熱感如潮水般退去，我沒有披棉氅，準(zhǔn)備踏著雪慢慢的走回我的青廬。
東花園有大片的空地，雪光反射下倒也顯得四周并不黑暗，雪是從入夜開始下的，到此時已堆積出厚厚的一層，白日里掃出來行走的小路雖已被重新覆蓋，還是依稀可以辨認(rèn)些行走過的痕跡。
我沒有沿著路走，而是選在沒有人走過的雪面上，踏足下去，雪沒腳踝，每走一步都伴著雪被踩碎的咯吱聲，沙沙沙的雪落聲與咯吱咯吱的行走聲交織在一起。在安靜的夜里顯得尤其清晰。
抬臂伸腿扭腰旋轉(zhuǎn)，我踏著雪舞動起來，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蟠桃會上玄珍公主跳的這一段舞蹈，依稀仿佛的像是不是第一次跳，可是的確我從沒有在人前舞過，也沒有專門練習(xí)，動作自是不到位的，腿抬的不高，臂伸的不展，好在夜深園靜，無人觀睢，不怕丟人，我自沉醉其中，舞到興起便把日常習(xí)練的劍式步法也容入其中，由舞轉(zhuǎn)而為武。
只是收式轉(zhuǎn)身時，眼角似乎看到遠(yuǎn)處梅樹下站著一個人影，心頭一驚之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背上冷汗涔涔而下瞬間便打濕了衣服，腳下幾乎站立不穩(wěn)，站定凝目細(xì)看，哪有什么人影，只是一個橫生出來的樹杈七扭八歪的盤結(jié)在那里，或者是我舞動時帶起的袖影晃了自己的眼，把那枝杈當(dāng)成了人影。
這一驚像只大錘把方才的閑情逸致風(fēng)雅情懷砸了個煙消云散，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呼之不出，咯的五臟六腑都是痛的，我抬手捶捶胸口，只覺夜風(fēng)刺骨不能自持，回眼東朢，第一顆啟明星已經(jīng)露出地角，天近四更，約莫再一個時辰便要大亮了，醉意隨著方才的冷汗消失的無影無蹤，困乏之力卻在四肢百骸內(nèi)漫延，向前急行幾步便到了知無殿的東北角門，抬頭便可看到高高的觀星閣檐角。
東皇太蒼宮設(shè)有結(jié)界，是以知無殿各處的角門平日里從來是不落鎖的，推門而入向左不遠(yuǎn)便是觀星閣，我心下思討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是否直接去藏書閣，抬眼便看到觀星閣門口站著兩個人，一個黑衣的童羽，一個清淺藍(lán)袍的韶光上神。兩人似乎被開關(guān)門的吱呀聲驚動，同時扭頭看向這邊。
我微微一頓，反身關(guān)門的手便略停了一停。知無苑說大也不大，但冬日里我因著畏寒在各處一待就是一整日閉門不出，這兩年青華帝君倒是有意的讓我從端茶倒水的待侯差事中脫離出來，就算同住在一個宮室之中，竟也是許久沒有見到過韶光上神了。
童羽一雙眼盯著我眨了兩眨，面無表情的站在那里沒動。韶光上神邁步向我行來，在我身前兩步的地方停下，輕聲道“素日里聽聞你冬日畏冷，怎么穿著這樣單薄的在深夜行走?！闭f著便拉了我的手，我在外邊差不多已經(jīng)待了大半夜，身上最后的一點溫度也被夜風(fēng)帶走了，是以手指像檐下的冰淩一樣，韶光上神一觸之下被冰的激靈了一下，這動作雖小卻也被我察覺到了，我忙要抽回手，剛一動便覺韶光上神手上加力，握住我指尖的手反向前送了送把我整個手都包在他掌心之中。
忽想起來自己喝了半晚的酒，雖然在知無苑外吹了大半天的風(fēng)，但苑內(nèi)地?zé)嵋徽羰遣皇前汛瞪⒌木茪庹袅顺鰜怼Ｒ凰技按嗣柚皖^施禮的動作遮掩的使勁吸兩口氣，借以聞聞自己身上有沒有酒氣散出來。
韶光上神的手指在夏日里素來都是冰涼的，不想冬日里這雙手卻帶著柔和的溫度，這與我正好相反。童羽一直注視著我們這邊，見我們兩人同時轉(zhuǎn)頭看他，便施了一禮轉(zhuǎn)身回觀星樓里去了。我因著深夜醉酒被人抓了現(xiàn)形的窘迫，一時拘謹(jǐn)，沒話找話的想問一句韶光上神和童羽也相熟的話，又覺沒頭沒腦的甚是突兀，臨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改了一句更加無腦的話出來“上神，好巧啊，在這看星星啊?！?p> 話一出口便想扇自己一個巴掌，今夜落雪，哪來的星星。便咧了嘴略有尷尬的笑了一下，韶光上神似未聽到我這句不倫不類的話，轉(zhuǎn)了身要走，我這正自難堪中沒跟上他的腳步，他拉著我的手便扯平的伸在空中。韶光上神回過身來對我一笑“走吧，我回默竹軒，正好送了你回青廬。這里寒涼，再站下去你要成冰棍了。”
我抬眼對上他比天邊星辰還要清亮的雙眸，隨著他的手勁不由自主的就邁開腳跟著他走了，韶光上神本身也只有一襲薄衫，此時也沒有外套可以脫下來給我披上一披，便拉了我的手沒有放開，借著他手心的溫度來曖一曖我冰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