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jié) 管家娘子
第三節(jié)管家娘子
我初來乍到,又是帶著點(diǎn)無賴的意味賴上杜尹的,主人家有正事,我也不好亦步亦趨的跟在主人家身后,便聽從主人的吩咐自己亂逛起來。
莊園里的農(nóng)人們?nèi)粘龆鋈章涠ⅲ浞肿袷亓艘粋€佃戶應(yīng)該履行的責(zé)任和義務(wù),認(rèn)真給主人家勞作,沒事時聚在一起八卦一下主人家的事情,并且對我這個客人進(jìn)行了熱情而細(xì)致的分享。
莊園主人,在他們口中被稱為東家老爺?shù)亩乓?,幾年也不來一回,若是有幸能見到東家老爺,農(nóng)人們都覺得是件非常榮幸的事情,洛娘子是這座莊園的實(shí)際管理者,其人干脆利落,賞罰分明,果斷絕決,半分情面不講,農(nóng)人們對她是又敬又怕,提起她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莊園的產(chǎn)出除了留下這些農(nóng)人的日??诩Z及勞作收入外,每年都有專門的人過來收走,從不再市面上買賣,至于收走的人是誰,他們也說不清楚。
我跟據(jù)他們的話綜合總結(jié)了一下,大至估算出這可能是魔族的一處糧副產(chǎn)地,畢竟我去到過的魔域一派灰暗,氣候又偏冷,這么看來三界互通還真是一件利在千秋功德無量的好事。我摸了下巴咂模了片刻,覺得昆侖圣君真不愧是一代凡世之君,眼界比三十六層天里那群閉目自關(guān)的老頭子們寬闊多了。
一襲紅衣的洛娘子讓我想起了同樣愛著紅衣的笑寒元君,只是笑寒滿身的颯爽,怎么也走不出洛娘子一步三搖的風(fēng)情萬種婀娜多姿。洛娘子把帕子在我眼前抖了抖,招回我神游的魂識,掩口輕笑道“姑娘的口水流出來了?!闭f罷故意順著我的目光扭身看了看,“我怎么沒瞧出有什么可以吸引人的物事?!?p> 這一扭身,腳下未動,柳腰輕轉(zhuǎn),頷首微回,眼波一撇,千種風(fēng)情只在這一個動作中體現(xiàn)的淋漓盡致,我都開始懷疑杜尹是不是眼神不好,這樣一個尤物他竟然可以視若無睹。
“洛姐姐,我的口水都是為你流的?!蔽依^續(xù)托著下巴,對她做了個色迷迷的表情,洛娘子是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人,在大概知曉了我的來歷之后,真?zhèn)€像個姐姐一樣很是關(guān)照我。
“又和我調(diào)皮。午飯也不見你過來,就知道你又跑到這來了,一個姑娘家的,怎么喜歡爬在草堆里頭,弄的跟個假小子似的?!甭迥镒佑H親熱熱的把我從田邊干稻草堆中拉出來,夏糧已收,田邊堆著巨大的稻草堆成了我最喜歡待的地方,躺在軟軟高高的草堆頂上,看天上云來云往,太陽曬的曖陽陽的睡上一覺,直讓人有樂不思蜀之感。
我頭上衣上沾了一身的稻草桿子,也不急著打掃,懶洋洋的晃了兩下腰,笑道“自從見了姐姐,我便知道這世間什么樣子才能稱做女子,于是便放棄了這兩個字?!闭f著又蹦了兩下“現(xiàn)下這樣子挺好的呢?!比堑寐迥镒由炝耸钟蛭覂上?,一轉(zhuǎn)身,正瞧見杜尹從遠(yuǎn)處過來,便收了手裊裊婷婷的施了一禮。我跟在她身后有樣學(xué)樣,只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出來她那種風(fēng)情模樣。
杜尹只淡淡的對我點(diǎn)了下頭,眼神甚至沒在洛娘子身上停留片刻,徑直往他書房的方向去了,洛娘子的眼中劃過一絲失望之色,也只是一閃而過,迅速的收拾起來,我還是捕捉到了。這種事情在天宮早已見慣不怪,多少仙女宮娥對主上都有逾越之情,又有幾人得到了回饋的。都只是一廂的情愿罷了,每年里因著此事被天宮退回各仙山門派里的女娥不知凡幾,后來人卻還是前赴后繼飛蛾撲火。
洛娘子對我擺了擺手,裊裊娜娜的跟在杜尹后邊去了書房,我知他二人又有公事要談,不便打擾,正準(zhǔn)備自覺的去茶園逛逛,不得不說魔君的眼光獨(dú)到,這座茶山土質(zhì)特別,種出來的茶有一種獨(dú)到的香氣,這兩日新茶正下來,我已經(jīng)以幫忙采茶為借口掩耳盜鈴的私蓄了不少,意猶未盡,打算再去借公肥私一下。剛要抬腳,杜尹的聲音從前邊飄過來“初晴丫頭,過來燒杯新茶。”使喚的又隨意又自然。
杜尹對我的稱呼一向是“初晴丫頭?!彼谝淮芜@樣叫的時候倒叫我吃了一驚,極少人用丫頭二字日常稱呼我,總覺得這丫頭二字又寵溺又曖昧。就算是在天宮中也只是有極少數(shù)情況下偶然會被如此稱上一次。杜尹比較少笑,他的面容輪廓深刻些,若是不笑,便有一種威厲之色籠罩著,讓人不自覺的就不敢靠近,開口叫我丫頭,也實(shí)在是感覺不出多少溫和,便只是一個他想如此的稱呼罷了?;蛘呤窍胱屛曳泡p松點(diǎn),我如是想著。
“是。尹公子”我拿人手短,心虛的應(yīng)了一聲,乖乖的跑去烹茶。杜尹雖然叫我可以隨意進(jìn)出莊園里的任何地方,我還是自覺的略過了他的書房及臥室沒有去探險。雖然在門外經(jīng)過時真的很想邁步進(jìn)去,卻還是硬生生的止住了欲望。做人多多少少還是要有點(diǎn)分寸感的。
杜尹的書房很大,進(jìn)門左側(cè)縱深二十余步擺著一張大書案,案后的墻上掛著一幅“寒江夜雪獨(dú)釣圖”。筆鋒柔緩,黑白兩色備感蒼涼,沒有落款。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四壁紗幔低垂,隱約可見幔賬后是一排格子柜,上邊擺滿了一卷卷藏書??坑覀?cè)門邊一副案幾上擺著全套茶爐茶具,光是裝茶葉的琉璃罐子就幾十個,我亮著眼睛快步走過去,一只只拿起來看得愛不釋手,直到杜尹輕咳了一聲才悄悄吐了下舌頭,坐下來靜心烹茶。
門簾嘩啦啦一聲響,洛娘子輕擺蓮步,款款扭著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走到書案前,纖纖素手拿起墨塊,把寬袖往上撩起掛在臂環(huán)上,露出一截瑩白的手臂,手腕輕抖,很快研好了墨,放下墨塊,微微向前探著上身,在案上展開一張薄絹,從筆架上取下一只狼毫沾飽了墨,雙手擎著遞給杜尹。
整套動作下來,身姿翩躚如舞蹈,無一處不展示著女人身體的美麗嫵媚嬌柔妖嬈,連同為女子的我看的眼珠都要掉出來了,杜尹卻依然一副淡默默的酷臉,面無表情的接過筆,在展開的絹布上寫著什么。我忍不住一挫牙,真懷疑他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洛娘子無聲的嘆了口氣,垂下的眼睫抖了兩下,向后撤了一步,拉開身體與桌案的距離,交疊著雙手在案邊虛虛的搭著。渾身上下寫滿了委屈幽怨兩字,看得我同情心泛濫如滔滔江水洶涌而出。直想過去按著杜尹的頭,讓他好好看看眼前這美人,美人。
杜尹筆下龍走蛇騰,未抬眉眼,左手中指與拇指微微一錯,一滴墨汁以恰到好處的力道打在我額心,敲回了我一腦袋胡思亂想,忙低下頭專心烹茶。說來奇怪,我明明應(yīng)該是怕他的,卻又時常在他面前敢出言不遜或肆意妄為,像明知道老虎吃人,偏還要去捋虎須,不是挑釁,是莫名其妙的信任,覺得他就是不會吃了我。
我問過杜尹,明知道我居心叵測,懷著不純正的目的來接近他,怎么還把我?guī)г谏磉?,杜尹微微挑了下眉,嘴角向下一彎,沒有做聲,給了我一個自己思考去的玩味眼神,我立刻反映過來自己問了一個多愚蠢的問題,牙痛的咧了咧嘴,對著杜尹小狗一樣的訕笑了兩聲,小聲說了句對對我不配,結(jié)果又被杜尹在額上彈了一指頭。
我不知道杜尹在凡界待多久了,但我到凡界的第二十天,杜尹起程返回魔域,順手把我一同帶在身邊,用他的話說,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看管。洛娘子依依不舍的送出去好遠(yuǎn),這一回我沒有故意的粘在杜尹身后,知情識趣的給洛娘子留足了眷戀的空間。只是杜尹郎心似鐵,半分留戀也沒有的決絕。在洛娘子滴的出水的目光注視下拍馬向前,頭都沒回。我都忍不住為洛娘子嘆息了一聲。只是我沒有回頭看到,當(dāng)杜尹的馬消失在眼前之后,洛娘子一甩長發(fā),轉(zhuǎn)身又是那個颯爽干練大家都敬畏的管家娘子。
魔族良駒騰云駕霧日行萬里,只用了大半日時間便進(jìn)了魔族地界。這是我第二次到魔域。上一次是誤闖進(jìn)來,幾番折騰,所見所聞也只不過是幾處灰蒙蒙的山林荒野,對魔域的印象便生著一點(diǎn)忐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