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jié) 都城
第五節(jié)都城
對于仙凡兩界，他是魔王，披著上一界魔君臨焰三界涂炭留下來的根深蒂固的兇名，所有骯臟兇殘暴虐齷蹉都潑到他身上，不給解釋的理由和機(jī)會。印象中生而為魔就應(yīng)該是那個形像。他也曾想過改變魔族存給世間的這個固有印象，但人們往往并不去關(guān)注那些改變，反而變本加厲的鞏固原有的印象，害怕改變破壞掉原有的平衡。他便冷然的接過了那些險惡。甚至再不屑于辯解。
我在杜尹身邊待的時間不多，除了第一次在東皇太蒼宮天梯邊見過他時見過他笑之外，再沒有見過這個表情出現(xiàn)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極其偶爾的時候唇角微微向上一彎，笑意也到不了眼里。而這彎起的嘴角讓站在和跪在他對面的人更加惶惑不安，心驚膽寒。
杜尹也并不是面無表情的人，相反我倒是覺得他的小表情很是豐富，挑眉瞇眼撇嘴，或者是沒人敢正視他，只以為他是冷冰冰的石頭雕塑吧。
我還沒來得及為魔君杜尹多唏噓哀嘆幾刻，便開始為自己發(fā)起愁來。杜尹給我服下的藥不光壓了我的仙澤氣息，也壓了我能動用的仙力，杜尹只說這藥不傷修為仙力，卻沒說是閉鎖住，也就是說我現(xiàn)下與凡人無異。魔域的陰氣對我不構(gòu)成傷害，但寒濕之氣披頭蓋臉的罩了下來。
進(jìn)入魔域之后，我們便放慢了速度走走停停，一路上領(lǐng)略了不少魔域風(fēng)土人情。越接近魔域的中心，氣溫越低，路上已經(jīng)開始見得到細(xì)碎的霜花，呼吸間可見白霧飄飄。直是從盛夏走向寒冬，大葉植物漸漸消失于視野，而針葉類樹木開始隨處可見。綠色越來越稀有起來。
大城小村的魔族人卻似乎并不畏寒，依舊是單衣薄裙。只有我大衣小氅的不停的往身上填。往往引來旁人奇異的目光。好在五官深刻的杜尹面無表情時寒凜威厲，打晾我的目光便都是躲躲藏藏不敢直視了。
胡天八月即飛雪，片片雪花大如席。我從凡間話本子里讀到這句的時候托腮思索良久，最后得出這是一句藝術(shù)夸張的說法。七八月天，地氣正炎，陽光正烈，何來飛雪之舉？現(xiàn)在想起來，記錄下這句話的人應(yīng)該是到過魔域中都。
臨近中都，已經(jīng)連著下了幾日的大雪，我把自己包的像個狗熊一樣圓滾滾的，每一步都走在艱難無比。而杜尹還是一襲藏色單衫，雪花落下時都繞開他的身體，只在路旁站了半盞茶的功夫，我?guī)缀踝兂蓚€雪人，而杜尹片雪未沾。
自進(jìn)了有人煙的地方之后，這一路通往中都，未坐車騎馬也未使用術(shù)法，杜尹竟帶著我一步一步走了兩月余，雖說游山玩水，讓我大飽眼福遍覽了魔域山川風(fēng)物，后半程雪地里跋涉，對于包裹成球形又沒有仙力可用的我來說，真是舉步為艱，不過也有好處便是衣裳更加寬松了。
沒有人知道這個坐在草棚里喝著沒味茶水嚼著干饃的男子便是魔族君主，傳說中令人聞風(fēng)喪膽，兇名可止小兒夜啼的魔君杜尹。魔族人自己都把魔君刻畫成一代惡煞的形像，供在長生店里的魔君塑像無不是青面獠牙環(huán)眼巨口。每每這時，我便偏了頭覷著他微擰的秀眉，把一張臉的厲色又加深了幾分。
傳說魔域的中都城是三世中最堅固的城池之一，至中都城建城以來，從未被外敵攻破過。它的城墻高八丈，通體發(fā)出耀目金光，刺的敵人睜不開雙目，若強(qiáng)行睜眼看他，便會被金光刺瞎雙目，不戰(zhàn)而敗。當(dāng)初我看這篇文字的時候大笑了良久，想著若是一座金光燦燦的城池該是何等騷包的模樣，另說外人，住在城中的百姓豈不也要被刺瞎雙目。
等我站在中都城下仰望城墻時，眼中果然被灼灼金光刺的流淚不止。中都城四季為冬，終年冰雪覆蓋，城墻實際是用黑色的巨形條石壘砌而成。不知哪位高人出的主意，用調(diào)成金色的水從墻頭澆下，整個城墻包裹在一層厚厚的金色冰殼之下，滑不留手，陽光一照更是金光耀目，刺人眼眸。
我眼上遮了兩層黑紗，繞是這樣依然被城墻反射的金光閃的淚流滿面。再看往來百姓，眼上都掛著兩只黑色的琉璃片，想來是起護(hù)眼做用的。守城門的兵卒黑盔黑甲，手執(zhí)一桿黑柄櫻槍，筆直的立在城門兩側(cè)，一雙眼滴溜溜的在往來出入的人身上打轉(zhuǎn)，時而攔住兩個抄著手游游蕩蕩的閑漢盤問幾句，端滴是禁衛(wèi)森嚴(yán)。
我正感慨中都城的奇詭壯觀，杜尹已經(jīng)在守門兵卒的目光注視下邁步往城中行去，我忙快走幾步跟在他身后，若是在魔域的中都城走失，我還真的是要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了。
中都城的外墻金光耀目，城內(nèi)卻一切如常了。穿過長長的城門洞，是一片大廣場，方圓足有千步，石板鋪就，光溜溜的竟一座建筑也沒有，人走在廣場之上就像是一個個明確的活靶子，我回頭往城墻上看去，果然有弓箭手是面向這里的。如果有可疑之人出現(xiàn)，即使通過了城門，也通不過這片毫無遮蔽的廣場。
杜尹在廣場邊緣站了片刻，抬頭四顧，目光穿過整個城市落在城北的雪山上，面容更加陰冷，越是靠近中都城，杜尹的面容越是陰郁，從前的那些小表情越來越少出現(xiàn)在面上，我看著他的背影，沒來由的打了個冷戰(zhàn)，不由把身上的熊皮大氅裹緊了一點。
但凡是都城大抵都是由坊市，平民區(qū)，富人區(qū)，官宦區(qū)及宮室構(gòu)成。中都城由平原而入高山，整座城市背山而建，地勢平緩區(qū)自然是生活區(qū)，坊市和平民都住在這一帶。而北面略高一些的山腳下成片的高門大宅為官宦府抵，半山處一座黑黝黝的宮殿群睥睨著整座城池。山上終年積雪覆蓋，白茫茫一片，而整座宮殿群都是由黑石建成，像一只巨大的獨眼，森冷的注視著腳下的屬地。
魔域里行走這一路上，杜尹以本來面目示人，卻沒有任何人認(rèn)得他魔君的身份，我私下理解為杜尹跟傳說中的一樣神秘莫測，傳于世間的畫像多是青面獠牙的惡鬼形像，不但天宮青丘不識他面目，連魔域內(nèi)的百姓也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