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jié) 回來了嗎
第四節(jié)回來了嗎
我低頭看了眼手中開的正旺的彼岸花,根根花瓣如火如煙,花芯中竟然還有一顆露珠晶瑩瑩的透著光亮,映出一個(gè)倒置的我的面容。我把裝彼岸花的盒子小心翼翼的蓋好收入袖中,切不論這是什么冥府信物,光憑那只露珠便值得好好的收藏起來了。一抬頭,見白析也在做同樣的動作,不由自主的會心一笑。
我看著牛頭馬面行的遠(yuǎn)了,轉(zhuǎn)了身準(zhǔn)備問一句我們下面要去何處,手還沒放下,只覺腕上一空,原本戴著的木珠脫手而去,落在杜尹手中,他把木珠在手里轉(zhuǎn)了一圈,一翻手套回了自己腕上。“那個(gè),尹公子,我以為,那串木珠是,給了我的。”我頓在半空中的手微微動了動手指,對著杜尹幽怨的說了一句。
“此處已經(jīng)不需要再用魔氣掩蓋你的氣息了。”杜尹抬眼看了我一下,面無表情的接口道,“魔氣會擾亂你的仙力,戴多了并無益處。”說著用另一只手擦了擦腕上木珠,繞過我當(dāng)先行去。
“啊?”無益處?我咧了咧嘴角,竟覺無言以對,我在冥府中幾次三番為幻像所迷,全依靠這串木珠清香恢復(fù)神智清明,知道那是一串寶貝,想來魔君這種寶貝多如繁星,套在我手上就是給了我了,現(xiàn)在居然告訴我這木珠魔氣浸體了無益處的。那他給我戴著是幫我還是害我啊。小氣啊小氣,我只覺無處講理,癟了癟嘴,起身跟上杜尹。
也不知冥府有幾個(gè)出入口,我們目下所處的一處山清水秀的小山谷中,林花盛放,泉水幽明,細(xì)風(fēng)清合,百鳥啁啾,旁邊草叢里有兩只兔子伸長了腦袋對著我們觀察了許久,頭對頭的輕輕動了動三瓣嘴唇,離得遠(yuǎn)也聽不見他們是不是在交談,竟從它們眼中看出一點(diǎn)輕蔑的態(tài)度來。我轉(zhuǎn)頭四顧,突然有一種莫明其妙的熟悉感升上心頭。
牛頭與馬面送我們出來的時(shí)候只說此處已過冥府邊界,卻并未言明是與哪一處的交界邊境,我只顧隨在杜尹身后尋思那串木珠對我的影響,再抬頭時(shí),便到了這一處地界。
白析歡蹦亂跳的從草叢中跑出來,也不知道是離了冥府太興奮還是其他原因,竟恢復(fù)了狐貍原形。我抬手捂了捂眼睛,從指縫里瞅到杜尹對著白析的原身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繼續(xù)撒一會歡,白析一轉(zhuǎn)身又去追兔子了。
“公子,我們這是到了哪里了?!蔽易呓乓韨?cè),從指縫里偷看著他難得的唇角竟掛了一絲極淡的笑意,先前的陰郁之氣淡了許多,似乎心情不錯(cuò)的樣子,遂開口問道。
“這里便是真正的蓬萊腹地了。鮫人族的屬地。初晴,有沒有想起什么?”杜尹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我,出言問道。我放下捂著眼睛的手,微仰了頭直視杜尹,想從他一雙細(xì)長的鳳眼中看出點(diǎn)什么來。杜尹垂著眼也看著我,細(xì)密的睫毛把狹長的鳳眼遮住了一半,我看不到任何表情。
“初晴又沒來過這里,能想起什么來?君上的問題實(shí)在沒有道理?!卑孜霾恢螘r(shí)恢復(fù)了人形,一邊低頭整理著衣袍一邊閑閑的開口接話道,把衣袍的每一個(gè)折邊都縷順平整,慢條絲理的與我并肩站在杜尹面前,抬起眼與杜尹對視,我突然從他面上看到了冷然兩個(gè)字。
杜尹瞇了瞇眼,長長的睫頭顫動了一下,忽然呲笑了一聲,“白析,收起你的自以為是,你是以保護(hù)者的姿態(tài)站在本君對面嗎?不自量力?!闭f罷身形一動,也沒見他怎么走的,便越過了白析到了我面前,一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帶著我就往樹林深處走去。
空氣忽然降到的冰點(diǎn),四周的鮮花綠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了一層薄霜,聳拉下來,鳥語蟲鳴瞬間都無聲無息,四周忽然陷入死寂,只有腳步踏碎枯枝的咔嚓聲和枝葉掃過衣袍的刷刷聲。
我被這兩個(gè)人莫名其妙的對話與舉動搞得一頭霧水。一路上白析不都是對杜尹折服有佳敬重有禮的模樣,如何突然間翻了臉,而且還一副因?yàn)楸Wo(hù)我的樣子。白析猝不及防杜尹會用了身法,回手抓了個(gè)空,臉上登時(shí)不好看起來。
杜尹扯著我豪無章法的在山谷中亂行,這山谷看起來很小,想是布下了陣法,看起來似乎是直行,但繞了一圈之后,竟然又回到了方才站立的地方。杜尹松了我的手腕,冷了面孔回頭去迎在后邊追趕的白析,我心一抖,知道白析是為了我好,這孩子平時(shí)看著大大咧咧的,實(shí)際上心思很細(xì),許是方才聽了木珠魔氣對我不好的話,要來護(hù)我一護(hù),忙上前攔在兩人中間。一手彎在身后按住白析,另一只向前攔了杜尹胸前,“兩位公子,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一路來兩位對我照扶有佳,現(xiàn)下這是怎么了,是不是這一處有什么東西擾人心神的。”
白析扯了我阻他的手,口中連道“你還替他說話,在冥府里那么久,明知魔氣傷人卻不言明,分明是制你于危境不顧。”我回手在白析臂上拍了一下,歷聲打斷他道“十三,閉口?!蔽译y得會現(xiàn)出疾言厲色的模樣,白析不由楞了一下,憤憤然的停了口,向后退了一步。
我這邊按下白析,空出兩只手挽住杜尹的手臂把他也往后拉了拉,杜尹倒是沒有為難我,隨著我退了兩步,只是面上難得的現(xiàn)了些怒目的情緒,倒是顯得生動了許多。
我站在兩人中間,無奈嘆息了兩聲,面上還要帶是溫潤之色,先對白析說“十三公子,多謝你唯護(hù)于我,但是你誤解尹公子了,尹公子所做之事都提前告之過我,并沒有對我不利。”白析聽我這樣說,明顯有些發(fā)急,指著我的手都有些發(fā)抖“初晴,你,你,你是不是被他下了什么藥,我這一路跟過來,你以為我沒看明白嗎?”
他這樣說,我心里一曖,知道這是真心實(shí)意的為了我好的人,往他這邊走了兩步,仰了頭看著白析的眼睛,盡力咧了嘴給他一個(gè)大大的笑容,語氣溫柔下來“白析,你這樣說我真的很感動,你不要急,聽我和你說,好嗎?”
許是我眼中的肯切之意讓白析冷靜下來,他低著頭對視著我的眼睛,半響點(diǎn)了下頭,“好,你說?!薄笆覐奶鞂m出來一直隨在公子身邊,別人都道他是魔君喜怒無常,嗜血好殺,我不管他他對別人是否如此,但對我卻的確處處維護(hù),冥府與天宮自來不睦,公子用魔氣浸我也是免了我在冥府的麻煩,怎有害我之意,十三不要誤會公子?!卑孜鎏а劭戳硕乓鼉裳?,面上明顯緩和下來。
我伸手在他臂上輕拍了兩下,再回身走到杜尹面前,拉了他的手,杜尹垂了眼看了我拉著他的手一眼,未做反駁,我回過頭,言簡意賅的對白析說了一句讓他和杜尹都目瞪口呆的話“我覺得這地方讓我有非常熟悉的感覺,但是我不喜歡這感覺?!?p> 我輕輕的呼了口氣,轉(zhuǎn)了頭面像杜尹呲呲的笑了起來“尹公子,這一處地方,我的確有種熟悉之感,莫明其妙的熟悉之感。哈哈哈,這種熟悉像是回了家一樣,哈哈哈?!闭f罷情不自禁的笑將開來,越笑越開心,越笑聲越大,狀似瘋魔,直笑的前附后仰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忽然頸后一痛,像有一根針從耳后風(fēng)池直插入腦,尖利的刺痛讓我忍不住抬手抱住頭,笑聲轉(zhuǎn)為呻吟。這地方的確是奇怪,先是杜尹與白析情緒失控,現(xiàn)在又像是有什么刺入我腦中一般痛不可當(dāng),我抱著頭在蜷在地上,直欲來回打滾,忽然頸后一陣大痛,腦中之痛反而停了下來。
杜尹微蹙著眉頭,一只手從我頸后劃著半弧很自然的落下,白析則滿眼關(guān)切,兩只手扶著我的手臂,見我抬眼看他,眼睛一瞬瞪的老大“初晴,你怎么了?”我怎么了?
我自從進(jìn)了冥府就一直在真真假假中穿梭,方才是假,現(xiàn)在是真。還是現(xiàn)在也是假。我忽然有一瞬間的脫力,順著白析手臂的力量便向地上滑下去。白析半扶半抱的把我攬到路邊坐下,
杜尹跟過來,伸手在我唇上一抹,一顆辛辣的藥丸落入我口中,細(xì)長的手指捏著我的下巴一抬,藥丸便順著嗓子滑了下去,“清心明神丸?!倍乓栈厥?,“是我疏忽了,我早該想到你中了妖王的殞魂咒?!睔尰曛洳⒉皇鞘裁锤呒壭g(shù)法,中咒之人會不時(shí)陷入到幻像之中,若時(shí)間久了不被發(fā)現(xiàn),在幻像中被損掉心智,真真假假的分不清楚,人就瘋掉了,是簡單又有效的治人于瘋的咒術(shù)。
我抬起眼睛迷迷糊糊的沖著杜尹笑了一下,向旁邊一歪倒在白析懷里,閉上眼睛昏昏睡去,白析把我輕輕放平到草地上,站起來對杜尹道“君上的藥可趨百鬼之迷幻,用來趨這小咒,大材小用了。”杜尹輕哼了一聲“她神魂天生有損,極易受迷而致幻,此藥彌補(bǔ)不了萬一。余下的就靠她自己的意志了?!?p> 白析低了頭看了看我,輕輕的嘆了口氣,垮下臉喃喃的說了一句“君上這是在為難她呀,若論意志堅(jiān)強(qiáng)這回事,好像在她身上不存在意志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