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
就像是聽見狩獵者腳步的食草動物,她渾身的毛都快炸起來了,警惕的退后的幾步。
卻仍舊嘴硬:
“當,當然了,人人都說少宗懷止劍術(shù)高超,獨一無二,我也想是見識見識嘛,這又有什么錯?”
“當然沒有。”
懷止視力極好地還看見她嫩生生的手悄悄握上了劍柄,指尖繃得都有些發(fā)白,眉頭略微挑了挑,卻依舊脊背放松地靠上身后的樹枝:
“準備好了嗎?”
“來,來吧。”
姑娘家的聲音略微繃緊,從筆挺的背脊到微微發(fā)顫的聲線,無一不透露這個信息。
她很緊張。
懷止點點頭,愜意地在陽光下閉起眼睛,手上卻絲毫不慢,隨意地拋出一柄泛著淡藍色柔和光華的劍。
劍鋒飛躍而出,就像是自身有意識似的,在天空中轉(zhuǎn)出凌厲的劍花之后,掉頭就往憶笙所在的方向襲來。
她急忙抽出手中的劍格擋。
叮!
兩把劍劍鋒相撞,蹭出微小的火花,那把藍色劍動作越來越快,在空中不停地翻騰轉(zhuǎn)換,攻擊快速。
憶笙完全疲于防御,手腕被反沖過來的巨大力道被震得酸麻,卻依舊咬緊牙關(guān)硬撐。
懷止在依舊悠閑地依靠在樹干旁,慵懶地睜開一只眼睛,便難得的被眼前的場景給驚訝了下。
空地中央的白衣姑娘,她的身子越來越靈巧,慢慢學(xué)會將自身的靈力運用在更合適的時機。
也會閃身躲避,躲開劍芒。
這種身法可不像是個初學(xué)者,更像是漸漸被拾起的本能。
修長有力的右手食指中指輕鉤,空中的劍發(fā)出清脆的嗡鳴聲,馴服地回到了懷止面前,懸浮在空中。
憶笙看著那把劍,沒有繼續(xù)攻擊的意圖,才放下心來,氣喘吁吁地倒在地上,手里火紅的劍跟著主人一起,精疲力竭地落在了地上。
“一炷香后再來?!?p> 懷止像是瞧夠了熱鬧似的,伸出手肆意撥弄了下琴弦,伴隨裊娜琴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他的聲音:
“你師父以前教過你?”
要是教過現(xiàn)在哪輪得著你欺負?師父在欺負弟子上邊才是當仁不讓的甲級選手。
憶笙皺皺鼻子,翁聲回到:“沒有!”
“是嗎?”
對啊,練沒練過劍,這當然她是記得的。
“哦,對了,你這劍叫什么名字啊?”憶笙直起身,探頭探腦的看著那閃耀著淡藍色光華的劍,
“我看書上說,每把劍都有自己的名字的?!?p> “九孤,它叫九孤。”
他沒有繼續(xù)說下去,坐起身,修長的十指像是舞動般從琴弦上掠過,帶起悠揚悅耳的琴音。
“九孤,九孤,”姑娘皺皺眉頭,“這個名字聽上去也太慘了吧,”
很寂寞荒蕪的樣子。
她自個兒在嘴里嘟囔念了好幾遍,終于靈機一動,眉目舒展,笑了起來,“那我的劍就叫,叫一念,怎么樣?正好跟你湊成一對兒的。”
“一念,九孤,正好,聽上去也沒這么慘了。”
懷止手下的琴弦節(jié)奏驀然亂了一瞬,原本流暢的琴音猛然發(fā)出一聲不合時宜的尖嘯,就連憶笙這種音癡也覺出不對,手顫了下,
“你怎么了?”
“沒什么?!?p> 懷止收回手,停下手中的動作,垂眸掩去眸底的泛起滔天的波瀾,揉了揉手腕,再次放在琴弦之上,仍是副淡定模樣,
“你該訓(xùn)練了?!?p> 隨之同利劍出鞘聲響起的,還有憶笙不堪入耳的慘叫。
“你騙人!明明說好一炷香的!救命啊........”
這種教學(xué)持續(xù)了整整一天。
傍晚,當天際落下最后絲余暉時,這折磨人心的一整天才緩緩落下帷幕。
憶笙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周身靈力枯竭,她脫力地躺在地上,手腕尤其酸痛,整個手掌都因為充血過度泛著紅,身上的肌肉都在發(fā)起抗議,讓她躺在草地上移動都不想動。
對面那個人的生活倒是多姿多彩的很,奏曲,飲茶,品酒。
懷止師兄好像極善樂器,尤其善琴,那琴音,就連她這種沒怎么讀過書的文盲來看都是悠揚飄蕩悅耳極了的。
兩相對比,簡直慘烈。
她盡力地站起來,用樹枝撐著酸軟地的雙腿,不想看身后那個還在悠閑品茶的男人,顫顫巍巍地走向自己的小屋。
雪白的不沾任何塵埃衣擺緩緩地飄到她身邊,那人在她身旁站定,語帶笑意:
“要我?guī)兔幔俊?p> 哼......
說得好像今天把她收拾成這樣的人不是他一樣。
憶笙絲毫不理睬,像個剛剛學(xué)步的小寶寶似的,蹣跚地走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
旁邊人竟真是沒聲兒了,仿佛剛才那就句話就是他拿來客氣客氣,一直走在她的左側(cè),看見她搖搖晃晃,將要摔倒的瞬間,還嫌棄地往旁邊側(cè)側(cè)身。
離她更遠了。
憶笙瞅瞅身上在地上卷成褐色的衣裳,雜草星星點點,不過這的確是慘了點.......,那你也不能就那么明晃晃的嫌棄吧?
難道自己這么慘不是他的鍋嗎?
就應(yīng)該讓修真界那群被眼屎糊住了的姑娘們都來看看,這臉心肝都是黑的人就是你們天上有地上無的懷止公子。
一個這么的小氣,無情無理取鬧空有一張面皮的家伙。
回到她的小院里邊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了下來。
明天就是開始比試了,不知道自己的狀態(tài)還能不能恢復(fù)過來,還有那件事兒....
唉!鬧心。
如果明天她不控制不住地親自給自己的對手跪下,但愿長老們不要驚奇,別問,問就是大腿抽筋。
旁邊姑娘的臉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紅潤,運動過后的紅暈還掛在臉側(cè),如白瓷一般卻溫暖綿軟略有些消瘦的小臉上沾滿了灰塵與汗珠。
最近是不是真的太累?這幾天她的確有些瘦了。
平日的她臉上總是有著生動鮮活的表情,無論是生氣的,傷心的,抑或開心大笑的,對他來說,都像是最閃耀的星子,在人群中總是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她。
這樣安靜下來的時候還真是沒有過,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過頭,脖頸因為維持一個姿勢略有些酸痛,還是平日里活力四射的樣子好多了。
今天晚上,要不要來個加訓(xùn)呢?
忽然,從不遠處的空中就翻騰出了一個小白點,就像流星似的,快速猛烈,打破了靜謐,他的聲音越來越近,穿透空氣隨之而來:
“少宗,少宗,不,不好了........”
標準的報喪語調(diào)。
憶笙直起身子站定,腿也不酸了,手也不抖了,絲毫不見剛剛的疲憊委頓,心里頓時泛起不妙的預(yù)感,猶疑地看向身側(cè)的人。
旁邊的懷止已經(jīng)絲毫不見剛才的懶散,相反,他的挺直的身形微微繃直,向張拉緊弦的弓,力道握得緊了,手背上的青筋愈加明顯。
“有什么事,說。”
這位師弟跳下飛梭,像只狼狽的小鳥,狼狽不堪氣喘吁吁地跑到懷止面前,不顧旁邊還有人,上氣不接下氣:
“不好了,又有人死了!”
一句話激起滔天巨浪,憶笙面色蒼白,懷止的聲音卻是沒有多少變化,還是沉穩(wěn)有力。
“長老們呢?”
“長老們和庭軒師兄已經(jīng)在知見殿等候。”
“尸身呢?”
“在知見殿,據(jù)說,還有一位女修,生死不明?!?p> “生死不明?”
那就是還活著,懷止回過神兒,隨即立刻說道:“你先去,我馬上就到。”
簡單幾個字,好像是給了這個小師弟無窮力量,他緩了緩神兒,也鎮(zhèn)定下來,這才想起朝懷止施一禮:
“那師弟就先行回去稟告去了。”
說著,人又利索地重新踏上飛梭,轉(zhuǎn)眼間不見人影。
憶笙唇角抿起,看向他瀚如煙海的眼眸深處,便知道他要說什么:
“我不會瞎跑的,待在藏云峰,直到你回來?!?p> ”要小心為上?!?p> 懷止簡單地囑咐了幾句,便掐訣在憶笙周圍布下法陣,不再多言,轉(zhuǎn)身,修長挺拔的身形在幾息之間已然不見蹤影。
等懷止抵達知見殿中時,殿內(nèi)已然是一片燈火通明。
中間擺放著一具早已沒有氣兒的尸首,雖然這樣說不太妥當,但從衣裳上的布料和制式來看,不屬于五大派中的任何一個。
庭軒見到少宗,便跟在他身后,小聲匯報著:
“這人是玄元門的長老親傳弟子,于今日午時被發(fā)現(xiàn)橫死于霞夕峰,與他同在一起的還有我們宗的一個女修,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去藥閣弟子那里治療去了?!?p> 懷止點點頭,伏下身,仔細檢查著這具尸首。
喉間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于上次一模一樣,傷口右重左輕,此外便再無任何傷疤,等等。
觀其發(fā)冠齊整,衣袖整潔,可偏偏腰帶.....,有問題。
他小心地將衣衫間松垮的腰帶撥開,露出腰腹,便見一個十分怪異瘢痕流于其上,像是倒扣的屋檐,形成個上挑的“V”字型。
從未見過如此奇形怪狀傷口,偏偏還位于丹田旁,這樣要緊,幾乎是命門的地方。
懷止站起身,接過后邊遞來的巾帕,看向殿內(nèi)不遠處那些抱團兒哭哭啼啼的小撮人:
“令徒身上可有曾有留過這樣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