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

　　端平元年【1】，孟珙【2】會(huì)同蒙軍破蔡州，金亡。宋、蒙分裂金哀宗尸身【3】，各從其帥而歸。

　　孟珙返朝，舉國(guó)振奮。今靖康之恥【4】得雪，朝臣莫不踴躍稱賀。四月，檻車械張?zhí)炀V【5】抵臨安。裴公時(shí)任樞密副使，奉理宗之命與臨安知府薛瓊【6】共審張?zhí)炀V。

　　張?zhí)炀V為衙役簇?fù)砩咸?，薛瓊笑曰：“堂下張?zhí)炀V細(xì)聽——汝有何面目到此？汝主【7】業(yè)已殉國(guó)，汝何不自戕而相隨？”

　　張?zhí)炀V怒目而視，立而不跪曰：“不過(guò)一姓一氏之亡也，代代皆有，豈獨(dú)我乎？”

　　裴公曰：“跪。”

　　衙役大喝曰：“跪！”

　　見張?zhí)炀V傲而不跪，裴公遂命左右以木棒猛擊其膝彎，終使張?zhí)炀V跪地。薛瓊笑曰：“金國(guó)既亡，汝還有何驕傲之處？”

　　張?zhí)炀V聞之笑曰：“我金之亡，乃天數(shù)也。君父為社稷而死，臣子為盡忠而殉，各盡其力矣！較汝等之徽【8】、欽【9】二帝如何？”

　　裴公勃然變乎色。

　　薛瓊拍案怒喝曰：“曳去！”

　　張?zhí)炀V大笑不止。

　　薛瓊連聲曰：“曳去曳去曳去！”

　　待張?zhí)炀V為衙役拖拽而去，薛瓊問(wèn)于裴公曰：“樞密，如何處置奸賊張?zhí)炀V？”

　　裴公汗流不止，聞言曰：“我將表奏官家——稟明此間因果，恭請(qǐng)圣裁?！毖杂?，裴公離座而去。

　　理宗【10】聞之，召?gòu)執(zhí)炀V而問(wèn)曰：“天綱果不畏死耶？”

　　張?zhí)炀V笑曰：“大丈夫?yàn)闅夤?jié)而死，幸甚至哉！可速殺我！”乃求速死。

　　理宗問(wèn)裴公曰：“裴卿以為如何？”

　　裴公曰：“張?zhí)炀V不服王法，嘗口出惡言詆毀徽、欽二帝，不誅之不足以平民憤、不誅之不足以息民怨——陛下可速誅之！”

　　理宗不聽。

　　尹杰【11】聞之，即密奏理宗曰：“裴褒之所以求陛下速誅張?zhí)炀V，因其嘗交通金國(guó)，而張?zhí)炀V知之。裴褒惟恐張?zhí)炀V泄露此事，故欲借陛下之手誅殺張?zhí)炀V滅口?！?p>　　理宗曰：“尹卿之言過(guò)矣，裴卿忠心為國(guó)，何來(lái)通金之說(shuō)？卿勿多言。”

　　尹杰復(fù)奏曰：“縱使裴褒并未交結(jié)金人，陛下亦不可令張?zhí)炀V伏誅。張?zhí)炀V久在金國(guó)，洞悉北方時(shí)局，陛下存其性命，日后仍有大用。”

　　理宗曰：“且將張?zhí)炀V囚于大理寺獄中，終生不釋?！?p>　　裴公頓足而嘆曰：“張?zhí)炀V一心求死，又豈能襄助我朝收復(fù)北疆？陛下惑矣！今若不誅張?zhí)炀V，其野心必起，進(jìn)而禍亂東南半壁矣！”遂密令大理寺當(dāng)夜除之。

　　尹杰自思曰：“裴褒為人狡詐似狐，不可輕視?，F(xiàn)可命張?zhí)炀V佐證裴褒交結(jié)金人，繼而將其罷黜歸鄉(xiāng)。”遂急往大理寺探視張?zhí)炀V。

　　時(shí)張?zhí)炀V已死，尹杰捶胸而嘆曰：“惜哉！此必裴褒所為也——只得另覓良機(jī)矣?！?p>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