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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路

他與路 樂土土土土. 2054 2020-11-22 00:02:23

  “有件事,我偷偷告訴你,你可得保證不要說出去啊,”一個賊眉鼠眼的陌生男人靠在龍的耳邊說,“其實啊,我懷疑這個世界是假的,包括你在內(nèi),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所有東西都是假的?!?p>  “根本沒有其他地方,從誕生以來我就在一張白紙上活動,眼睛看到的,肌膚感覺到的,鼻子聞到的,還有舌頭嘗到的...”

  “一切都是幻覺,是我的腦子為了欺騙我而產(chǎn)生的幻覺,”男人說,“你一定想問為什么我的腦子要欺騙我,這完全沒有必要,明明我的腦子就是我自己,我自己為什么要騙我自己,這不合理。”

  “初時我也是這樣認為的,覺得沒什么問題,覺得這是理所當然,但后來慢慢地又覺得不對勁,特別的不對勁…你知道不對勁在哪個地方么?”

  “就讓我來告訴你吧,”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說,“因為你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是用腦子想的!”

  “腦子自然不會讓你知道真相,所以故意誤導(dǎo)你,讓你覺得那樣是對的!”

  “當然,作為我自然是無法反抗腦子的,它是我這個人存在的根本,一旦失去了它,我這個人也就沒了,再也不存在了?!?p>  “但是我橫豎都想弄明白它為什么要騙我,我想知道真實的原因?!?p>  “盡管我這么做會招來它的抵抗,被無數(shù)它制造出來的假人大喊神經(jīng)病,被這個虛假的世界冷眼對待。”

  “無所謂,我再也不想別人騙我了,哪怕那個人是我自己?!?p>  ....

  說完這一大堆,男人坦然地跳上城墻,作勢要跳下去。

  “反正都是假的,所有發(fā)生的事都是腦子它在騙我,你等著,我要是跳下去不死,那就證明了腦子它慫了!”

  然后,他就跳了下去,再然后,他就死了,龍默默地看著那墻角下那一具淌血的尸體,覺得人類真是一個復(fù)雜的物種。

  ...

  “聽說軍隊打了勝仗咧,”女孩興高采烈地跑過來說,“再過幾天他就要回來了,我好緊張,不知道該怎么樣見他?!?p>  龍依舊沒有說話,默默地眺望遠方。

  “我特地買了好幾件漂亮的衣服,他說喜歡看我穿裙子,他說穿裙子的我像早上醒來后在晨光里遇到的第一朵牽牛花?!?p>  “他總是說,他就是那一頭傻了叭唧的牛,只愿守在我這朵牽?;ㄅ赃?,被我牽著鼻子走,死也不想離開?!?p>  她笑著,粉白的臉頰仿佛來到了隆冬過后的春天,花在風中盛開,幸福的粉末飛灑在藍天白云下,蝸牛慢爬,鈴鐺搖晃,清脆的響聲在期待著夏天。

  夏天有什么?

  龍愣住了,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忘了夏天是什么樣子的,忽然間讀不懂夏天的青蔥與燦亮,忘卻了漲得滿滿的大西瓜,冰涼清冽的井水,喋喋不休的蟬鳴,還有...

  孩子,顏色鮮艷,活潑快樂的孩子。

  他從沒想過,原來一個失神便已匆匆過去了這么多年。

  孩子已不再是孩子。

  很多事物變了,但又有很多事物沒有絲毫改變,依稀之中,往日的流水好像才剛剛從腳下的江河流過。

  “他回來了以后,我們就不能再像現(xiàn)在這樣說話了,”女孩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我當成是朋友,但我是真心實意地把你當成是一個知心朋友看待的。”

  “總之,就是謝謝你啦,謝謝你這段日子里陪我,謝謝你不厭煩地聽了我發(fā)牢騷,”她繼續(xù)說,“我知道我想說的話有很多,但表達的能力又不怎么樣,你聽起來一定很費力吧?”

  “不過還好啦,以后這些費力的事就不用再勞煩你啦,他回來了之后,這些事就放心交給他來做吧,他會專門聽我發(fā)牢騷的啦!”

  龍點點頭,這是過去了那么多天,他唯一一次對女孩做出的回應(yīng)。

  她說的沒錯,軍隊確實打贏了那場仗,火燒光屋舍之后,士兵們殺死了一部分手無寸鐵的山賊,并將其余仍然持有戰(zhàn)斗力的山賊們逼上了山頂?shù)牡锉ぁ?p>  花瓶司令員下令包圍碉堡,在周邊挖好戰(zhàn)壕,建立防御工事,避開走投無路的山賊們的亂箭射擊。

  與此同時,他們也推出了大炮,將黑黝黝的炮口對準了碉堡,沒有著急開火,似乎只為了起震懾作用。

  局面就這樣僵持了將近半個月,碉堡內(nèi)斷水斷糧,有好幾伙山賊通過埋設(shè)在碉堡內(nèi)的地道逃跑,但都被四處搜尋的的士兵發(fā)現(xiàn)了,及時逮住。

  隨后綁在絞刑架上,當眾處以極刑,以此告知龜縮在山賊們,除了投降和反攻,他們再無更多活命的辦法。

  山賊中當然不乏真正的好漢,有幾位壯烈之士抱著幾捆點燃的炸藥,怒氣沖沖地從碉堡上縱身躍下來,為了替身后的兄弟們開辟一條逃生的通道,不惜慨然赴死。

  但他們的求死行為并沒有取得明顯的效果,花瓶司令員似乎早已料到了他們會這樣玩命,所以早在諸多由泥土搭建的防御工事背后加蓋鋼板,提高抵抗力。

  這樣一來,不僅抵擋了爆破的沖擊波,也抵擋了山賊們的退路,滅絕了他們逃出生天的希望。

  碉堡內(nèi)的糧食逐漸見底,但軍隊的補給卻源源不斷,弟弟下狠了血本,硬是要跟這群山中的莽漢們耗個地久天長。

  士兵們閑著沒事干,每天要不是就在操練,要不就是在掘地三尺地抄山賊們的家。

  其實,如果硬要打的話,只需區(qū)區(qū)幾枚炮彈就能破開碉堡的大門,成群結(jié)隊的士兵一下沖進轟開的大門,不必折損多少人手,他們便能將山賊們一舉拿下。

  反而,這樣一天天地空耗著,一方面增加用兵的成本不說,另一方面還有暴露位置,引起其他軍團覬覦的風險。

  若是遭遇其他軍隊的偷襲,他們就會受到前后夾擊,一下陷入左右兩難的局面。

  風險和收益理論上是不成正比的。

  但花瓶司令員沒有選擇那個看似最正確的做法,遠在城里議事廳的弟弟也沒有催促他盡快返程。

  他們似乎都在計算著,計算著茫茫天幕下那不可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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