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想兇你,但如果你還想和我在一起的話,還是麻煩你閉上你的嘴,我很煩,在各種程度上的很煩,不想再思考...太多太多超過自己能力范圍之外的東西。
作為我的本身,可以說是一個軟弱無能的人,我向來沒有自信,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我掌控不了的事情有很多,我沒辦法一一做到。
甚至...連最基本的相信自己。
我可能也做不到。
懦弱如我這樣的人,大概...是做不成任何的事吧,而且,我也不想做成那么多的事,我不像良,心里沒有懷揣著那么大的雄心壯志,我只想做好自己而已...
做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人,跟大家一樣,有一雙黑色的眼睛,有一個很普通的愛人,有一個健全的家庭,不被什么推著往前走,不去想什么繞來繞去的大道理。
學(xué)習(xí)完之后,就去工作。
工作之余,再找一個女人,談婚論嫁,生兒育女。
持續(xù)不斷地工作,等到歲數(shù)夠了,就退休,閑下來拿著一把葵扇,天天呆在家里的天井邊乘涼,給兒女帶帶孩子,和老友們吹吹牛皮,和老伴比賽誰走得快一點,自私地想,還是覺得自己得走快一點好。
活著,到了一定年紀(jì)也就差不多夠了,再往下有的只是受罪。
假若還要走在老伴的后頭,一個人留在這世上,那得多寂寞?
但又不可能會因為這個而自我了斷,說不上為啥,大概是因為自我了斷那種事,不是普通人會做的事吧?
畢竟再怎么說,‘死亡’這一件事終究是很不好的,正常的人絕不會輕易去觸碰這種晦氣的玩意兒,只有那些生了大病的人,已經(jīng)壞掉的人,馬上就要爛掉的人,才會想要走過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從死亡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抱著死馬當(dāng)做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大概是不可能找到的吧。
‘死’是那樣可怕的東西,因為它里面什么都沒有,黑麻麻的陰森一片,所以...
才顯得那樣的可怕。
普通人都怕黑,尤其是害怕走進去那個沒有光的世界。
“你還是找不到它么,”女孩又說,“我可以指給你看的,只要你相信我?!?p> 凍雨凝結(jié)成冰箭,根根刺刺地扎在幸存者們的肉身和堅甲之上,劇烈的痛意仿佛一把冷落的刻刀,麻木且利索地削平了那一次次高低起伏的心跳。
撲通一聲,又有人倒了下來,濕漉漉地加入死亡的大軍。
一如許多年之前,他們穿過那條逼仄潮濕的通道,在母親吃痛的喊聲中降生。
咕咚又一聲悶響,仿佛有人擂中冥府門前的那個青面獠牙的鑼鼓,銹蝕的鐵門緩緩洞開,鬼泣般的嘶聲從中穿出,折向四方。
重重疊疊的人影,重重疊疊的死亡。
那些冰凍的尸骸在用力地敲打自己的胸膛,拔出斷裂的肋骨,把那斷裂的截面當(dāng)作是殺人的利器,揮舞肋骨,麻木又僵硬地刺向仍然體溫的幸存者們。
只不過,再怎么凍得發(fā)硬的骨頭都敵不過良的拳頭。
他的進攻無堅不摧,防御無懈可擊,內(nèi)心深處的那只黑色野獸在狂吼著咆哮。
仿佛一頭自山巔躍起,妄圖吞沒月亮的黑虎,任何看似不可輕易毀滅的東西,在他的猛擊之下都會瞬間冰消瓦解,淪為一堆崩裂的碎骨。
那些強壯的男人們錯愕地瞪大眼睛,任憑他們再怎么想破腦袋地想,也料想不到年紀(jì)輕輕的良竟然有著如此恐怖的戰(zhàn)斗力。
深陷在苦戰(zhàn)之中,一度感到絕望,滿心以為就要死在此處,以為就要喪失生存機會的他們,終于意識到轉(zhuǎn)機來了,旋即眼睛一亮,自發(fā)地朝良的方向靠去。
可還是有很多人被絆倒在靠攏的路上,再也沒能重新爬起來。
于此,良的身后漸漸聚集了很多人,隊長的身份在潛移默化之間發(fā)生了轉(zhuǎn)移,在迫在眉睫的死亡面前,人們還是果斷地選擇了實力強大的勇者作為自己的首領(lǐng)擔(dān)當(dāng)。
“還在猶豫什么,”女孩說,“我不會害你的,也不會收取你什么報酬?!?p> “不要對我抱有戒心,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因為善良,所以你不希望有那么多的無妄之災(zāi)在你眼前發(fā)生,你不希望看著那些跟你沒什么關(guān)系的人死掉。”
“如果什么忙都幫不上的話,大概是會覺得良心不安吧,”她輕飄飄地笑,“但你又無法像他那樣沖過去,你自認(rèn)沒有那份勇氣,所以...”
“你能做的,除了求助于我,還能有什么?”
怎么沒有呢...
他沒有說話,卻在心里暗暗地想。
我還有魔法,魔法是我最后的底牌,雖然并非一定能夠使用。
冥冥之中,我似乎察覺到我與這個世界隔開了一層薄薄的遮羞布。
只要我把這張遮羞布扯開,我就會坦蕩蕩地暴露在世界面前。
把靈魂暴露在陽光之下,暴露在風(fēng)霜之中,這極有可能會加速我的死亡,會毀掉我所向往的平常人生。
勢必會這樣的。
況且,我之靈魂又不是什么見得光的東西,它其中包含著屬于我的污穢,屬于我的不堪,以及屬于我的秘密。
我不知道把這些東西敞露出來,告訴給這個世界會有什么后果,我一心只想把它深深地藏在自己的身體里。
隨著秋去冬來,日復(fù)一日地藏著,收好,在悠長的時間中緩慢地發(fā)酵,直到死亡那一天到來,我再把它們打包帶走,一起歸于虛無。
它們是屬于我的,一如我終將屬于死亡。
“喂,”他頭一次用眼睛對這個雨水狂流的世界說話,“我說的話,你能聽見么?”
“能不能...回答一下我?!?p> “我想要...救下這一些人,你可不可以告訴一下我...應(yīng)該怎么做才行?”
“拜托了?!?p> 無人應(yīng)答。
疾風(fēng)驟雨發(fā)出如劍豪般冷漠的斬切,仿佛天底下能夠讀懂他眼睛的似乎就只有身邊的這個女孩,但他卻始終在抗拒她,說不上是什么原因。
空氣中,大霧彌散,狂風(fēng)抄起細(xì)碎的冰刀,無休止地刮擦著人們的肌肉。
良渾身浴血,嘶吼著走向結(jié)局的終章。
果然還是一樣,沒什么動靜。
但又有點不同,眼睛看到的景象不再一樣,放眼望去,可以見到亡魂在這一刻間持續(xù)消耗著,古老的沉默蕩漾在時與空之間。
天空之上的雨水照舊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從遙遠(yuǎn)北境吹來的風(fēng),依舊嗚咽地輕吟著,改變與聯(lián)結(jié)在無盡的等待中落成。
凱嘗試著抬起手,去觸摸那不知是否世界給予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