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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路

營地

他與路 樂土土土土. 2430 2021-02-04 00:00:45

  一個池子里的漪漣波及到另一個池子。

  池子里的魚在爭斗中死去,那個死去的男人應(yīng)聲倒下,軍官收起了染血的佩刀,提起壓制在地上的健太,卻沒有殺他。

  作為一個旁觀者,他甚至還沒能理解到那個人對他寄宿之人的感情,無名的悲痛便已發(fā)芽,死亡一如鯉魚在淤泥上打挺,攪起滿池的渾水。

  混混沌沌地發(fā)生了,混混沌沌地落下了,最后,也就混混沌沌的結(jié)束了。

  他就被軍官提著走,就像一只沒辦法反抗的貓,迷迷糊糊地沿著原路返回,去到一座燈火通明的營地。

  盡管此刻夜已入深,但營地內(nèi)卻并不安靜。

  忙碌的士兵在四周穿行,熾熱的篝火盤踞在正中,仿佛一團(tuán)鑲嵌在大地上的金色太陽,經(jīng)久不息地照耀著營地內(nèi)的所有深陷在勞動中的人民。

  感情這是三班倒工作制,還是要命的零零七工作制,這些人都不睡覺的么?

  健太詫異地看著那一個個渾身流滿熱汗的工作者。

  是不是那些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的老板現(xiàn)在也時興玩兒穿越,在我們那折騰還不夠,動不動就喜歡跑到另一個世界來開辦多一家‘并夕夕’壽命有限公司?

  看著看著,他又回過頭來,惱火地瞪了一眼身后押著他的那個軍官,想說,你現(xiàn)在是想咋地,老子才剛下的班,這一會兒,你他媽又要讓我上班了么?

  軍官沒有理會他的意思,直接略過了他的不滿和仇恨,指著那些搬木頭的人,冷冷地說,“你去那里,跟那些人一起干活,別再打什么多余的小心思?!?p>  “你的命是你那兄弟給的,再敢跑,”他厭惡地看著健太,抬腿就是一腳,踹在這家伙的屁股上,“老子保準(zhǔn)一刀剁了你的腦袋!”

  說完,他就走了,問邊上的人要了一把鏟子,估計是回去把那個死人給埋了。

  真是夠倒霉的,見鬼吧這是...

  摔倒在地上的健太一邊摸著屁股嘀咕,一邊畏畏縮縮地從地上爬起來。

  盡管心里是有過要喊那個該死的軍官站住的沖動,有想過跟他說,崽種,給老子站住,有種給我一把刀,我們來一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決斗吧!

  我要給我大哥報仇,你他媽的居然敢殺我哥,我就他媽的敢殺了你!

  要是連這個都做不到,我他媽還怎么對得起我那死去的兄弟?!

  我他媽的...我他媽的還玩?zhèn)€屁呢?!

  ...

  可是,這些話,橫豎不敢說出口啊。

  因為那個混球的那一腳是那樣的疼,差點兒沒把他給踢成內(nèi)出血,要是對拼上的話,哪怕雙方手里都拿著刀,但到了最后被殺死的那個人,一定是他。

  他可不想體驗?zāi)欠N被一刀殺死的疼痛,也害怕在那一刀之后就真的死了,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現(xiàn)實都不會再醒來。

  或許,在激烈的痛楚之后,就可以得到解脫,說不定還能借機擺脫這個角色。

  回歸到自己那個世界的水池子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繼續(xù)沉睡。

  等到天亮鬧鐘響起的時候,再睜開眼睛,又是新的一天了。

  起床,刷牙洗臉,下樓,去包子鋪買個包子,酌情考慮要不要配一杯豆?jié){,再去車站等車,大概七點十五分左右,09路公共汽車就會出現(xiàn)在路道的那一頭,迎著清晨的陽光,施施然地來臨,一派慵懶嫻靜,仿佛踩多一腳油門都是罪過。

  那里的世界既是和平的,又是文明的。

  雖說壓力大,但人們好歹還能遵循自己的意愿,不至于茍且偷生地存活下去。

  擠上09路公共汽車,途經(jīng)過六個站之后,在第七個站下車。

  摸出手機,打開公司的App,定位打卡,再走進(jìn)大樓,和諸位同事一起擠擠電梯,回到工作的崗位。

  工作的內(nèi)容跟昨天差不多,估計也跟明天的沒什么兩樣。

  說來說去都是那幾個仿佛馬上就要蝕刻到骨子里的生硬臺詞,出去拓展的時候,看見人就迎著笑臉去問...

  “我們是移不移的啊,您家有沒有用移不移啊...”

  移不移啊,移不移啊...

  哪有什么東西是不移的啊。

  流動在人間世的事物總是在移來移去,找不到特定的方向。

  沒什么東西是永遠(yuǎn)不變的。

  譬如,放久的食物會變臭,裸露的鐵皮會生銹,吸足養(yǎng)分的種子會抽枝發(fā)芽,隨著季節(jié)變幻不同的顏色。

  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人也會變得麻木,慢慢疏遠(yuǎn),直到最后的道別,不相來往。

  再者,時間久了,人也會變老。

  平滑的皮膚上,漸漸折起一條條松散的皺紋,身體漸漸垮塌下去,逐步地脫離水分,褶紋深刻,猶如刀劈斧砍。

  劈的是歲月的刀,砍的亦是歲月的斧。

  人們畏懼變老,畏懼著這些歸隱在時光深處的兇器。

  所以,會變得畏懼改變,自欺欺人地認(rèn)為固地自守就能延緩時間流動,防止改變的發(fā)生,不至于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開始變老了。

  就像把腦袋埋進(jìn)沙地里的鴕鳥,覺得沒有看到就代表沒有發(fā)生。

  什么都沒變才是最好的。

  而變化恰恰就是推動變老的催化劑,當(dāng)一個明顯的改變出現(xiàn)在生活當(dāng)中之時,往往也意味著又一個‘曾經(jīng)’此刻已然逝去。

  時間在奔流不復(fù)地往前走,紅綠燈架勢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路道上的車輛更好地前進(jìn),世界上不曾有過一盞紅綠燈是為了讓車輛永遠(yuǎn)停留在此地而設(shè)立的。

  ...

  但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一些不能稱之為實物的東西是很難移得動的。

  譬如人的本性,譬如客戶的心。

  所以,認(rèn)慫了一輩子的健太最后還是沒有怒吼出來,而是聳拉著腦袋,乖乖地加入到搬運木材的隊伍里頭,一邊被迫地賣力干活,一邊死命地祈禱快點醒來。

  這是啥夢啊,怎么醒來在打工,夢里還是在打工,還讓不讓人活了?

  就沒有什么系統(tǒng)之類的東西給我加加屬性么?

  給我把力量的屬性點全加滿了,然后再調(diào)個鎖血的外掛,無論受到多少傷害都不帶掉血的那種,那樣的話,我可就敢過去找那個男人算賬了。

  這他媽的木頭也太重了吧。

  這什么鬼木頭啊這是,重成這個鳥樣,你讓我這怎么給你抬啊...

  當(dāng)搬運到第五樁木材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這具身體在輕微地顫抖,體力眼看就要見底,已經(jīng)開始有點兒吃不消了。

  當(dāng)他搬起第六樁木材的時候,他感到自己的腳猶如灌滿了鐵鉛一樣的沉重。

  他顫抖地邁出一步又一步,死咬著牙關(guān),但還是跟不上工友們的速度,被那些人滿身大汗的男人們遠(yuǎn)遠(yuǎn)地拋在了后面。

  “走快點!磨磨唧唧的干啥子,是沒吃飯么,”旁邊的監(jiān)工不耐煩地看著他,“你這個兵,連搬個木頭的力氣都沒有,以后還怎么上陣殺敵?!”

  他說著說著,似乎覺得光是說話很不得勁,不能即刻做到藥到病除。

  于是,他便大步走上前來,跟那位軍官如出一轍地抬起腳,用力地踹在這個氣喘吁吁的家伙的屁股上。

  在這個沖力的帶動之下,健太又踉踉蹌蹌地往前走了兩步,但沒能剎得住腳,一個不穩(wěn)便連同那根木頭,一頭栽在地上了。

  接著,兩眼一黑,這個四處漂浮著火光的野蠻世界,隨之歸入了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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