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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

春喜023

秋狩 木橽 2109 2020-11-20 20:00:00

  我如遭五雷轟頂,定在原地。

  “薩滿大人說,再找不到解藥,可汗撐不過夏天。而唯一長有解藥的多蘭山,距離王帳有著至少半個月的行程。一來一回,起碼要一個月。那還得是十分熟悉道路的情況下。萬一在沙漠迷路,亦或者遇上沙塵暴什么的,一個月之內,根本趕不回來?!毙〖一锷袂槊C穆地說道。

  “可我不想他死。”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揪住,難受得緊。

  我眨了眨眼睛,發(fā)現(xiàn)里面澀澀的,仿佛有什么東西要掉出來。

  “我也不想可汗死?!币粮襦溃骸翱晌野屨f,可汗這段時間是在玩命。他本來就有傷,還要去騎馬。中了毒也不安心待在營帳里好好解毒,非要親自帶著大軍搜山。本以為把閼氏找回來,能消停一陣子,他卻沒日沒夜地守著您,一守就是一個月,是個人都撐不下去??珊鼓軗蔚浆F(xiàn)在,簡直就是奇跡……”

  我雖然聽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可我隱約感覺到,里面男人之所以會這樣,很可能是我造成的。

  既是我造成的,那我就更沒有袖手旁觀的理。

  我說:“我要去多蘭山,我要去找解藥!”

  說著便轉身。

  可是我身后是蒼茫無際的大草原,無論哪一邊都沒有盡頭。

  我該向哪里去找?

  “你知道多蘭山在哪里嗎?”我問伊格。

  伊格搖頭,“我只知道是在太陽出來的方向,具體在哪,我也不清楚。”

  “那我去問問別人?!?p>  我轉身要走,卻被拉住了。

  “可汗不會希望你離開這里,所有人都不會希望你離開這里。”伊格道。

  “可他快要死了……”

  “薩滿大人會有法子的?!?p>  “可是……”

  “你要相信薩滿大人,他是我們草原最厲害的大夫,這世上沒有他治不好的傷,也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p>  “真的么……”

  我滿臉狐疑地望向里面,可里頭每個人都愁眉苦臉,一點都不像有主意的樣子。

  忽然,一個比左賢王還要高出一個頭的大個子走了出來,半跪在地,低著頭,嘴里嘰里咕嚕的,不知道說了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這邊望來。

  我不明所以,望向一旁伊格。

  “那是我阿兀手下的勇士蒙奇,他說,他可以去多蘭山,半個月之內將解藥帶回來??伤幸粋€條件,他想要烏云和白雁?!?p>  “那是什么?”

  “可汗的戰(zhàn)馬和閼氏的聘禮?!?p>  “我有?”

  伊格點頭,“蒙奇不僅是勇士,還是草原的活地圖,大漠有他,半月之內,肯定會趕回來?!?p>  “可以?!蔽业溃骸罢l能按時把解藥帶回,只要我有,都可以給?!?p>  “如果他要的是你的命呢?”伊格冷不丁問道。

  我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重重點頭:“既是我欠的,要我的命,也給!”

  伊格不再言語,望向里頭。

  蒙奇對上我眼睛,右手放在左胸口上,微低了下頭,站起,大步朝門口走來。

  我知道他是要去給我丈夫尋找解藥,我讓出門口。

  房里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

  我終于有機會看一看那個始終對我笑的男人,現(xiàn)在怎樣了。

  我走過去,在床旁坐下,望著那張雙眼緊閉的臉。

  這張臉明明方才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快要不行了呢!

  我的目光落到他那傷痕累累的胸膛,大傷疤小傷疤交織在一起,新傷疤舊傷疤重重疊疊。

  我俯身,把臉輕輕貼在他胸口上,里面?zhèn)鱽磉诉说穆曇簟?p>  閉上眼睛,我仿佛聽到千軍萬馬的嘶鳴。

  “閼氏,吃點東西吧。”

  萱草不知什么時候端著一盤白花花的東西走進了進來。

  我坐直身子望向她,她的面色慘白慘白的,瘦骨嶙峋的手背上隱隱露出瘀紫的痕跡。

  我凝視著手中白餅,沉默良久,道:“你是我唯一的親人?!?p>  萱草頓住。

  “我其他的親人,是不是都死了?”

  萱草沒有回答,她雙膝跪在地上,垂著眼瞼,一邊整理地毯上的污漬,一邊道:“閼氏趁熱吃吧,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p>  “我夢見了雪地,夢見了馬兒,夢見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在夢中,你哭著對我說,我是你唯一的親人。那你也應該是我唯一的親人。我們的親人都去哪了?你為什么要哭?你手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啪嗒!

  一滴晶瑩的水珠子滴落到蒼白枯瘦的手背上。

  萱草不動聲色地轉過身,繼續(xù)收拾地毯上人們遺留下的臟東西。

  “閼氏想多了?!彼椭^,“夢里的東西,當不得真。閼氏是可汗的妻子,是草原人民的母親。閼氏最親的人是可汗,還有巴圖魯王子和珠珠兒公主,萱草頂多是閼氏的一個陪嫁丫鬟。”

  她將地毯上的東西都收起,起身離開了。

  我坐在床上,望著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房間,仿佛整個世界,都空了。

  原來是夢啊……

  我低頭望著手中白餅,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小塊放到嘴里,味道淡得很,卻有一股濃郁的奶香味,嚼勁十足。

  還真挺好吃的!

  我興致勃勃轉身,想跟身旁男人說讓他也嘗嘗,發(fā)現(xiàn)他雙眼緊閉躺在床上。

  我低垂著眼,暗暗地嘆了口氣,將白餅放回盤上。

  我站了起來,朝珠簾外的桌子走去,那里擺放著一朵跟我衣服一樣紅的花兒。

  “這叫薩日花,也叫徘徊花……”我將花兒拿起來,放到鼻子前嗅了嗅,甜甜的花香迅速將我包圍。

  “傳說中,這花原本是白色的,跟雪一樣。后來花神愛上一個人,為得到那人喜愛,它用自己的血將所有花染紅??粗侨嗽诼奖橐暗募t薩日前露出的笑容,花神心滿意足地消失了……如果那人知道,花神為了他而消失,一定會很傷心吧……”我走回床旁,在男人身旁躺下。

  男人的側臉被柔柔的金光包圍著,我將手中花兒放到他鼻前,希望他也能嗅一嗅這讓人心曠神怡的花香。

  希望他能被這美妙的花香味喚醒。

  只可惜,他一動不動,只有胸膛上微微起伏的輪廓告訴我,他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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