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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國亂世之金戈鐵馬

5 莫須有 自毀長城

十六國亂世之金戈鐵馬 南朝著作郎 6649 2020-12-25 09:00:00

    “你們是自己摧毀你們的萬里長城?。 币晃簧碇G色錦袍的半百老者,氣憤難當?shù)恼骂^巾扔在甲板上。

  江畔的大風(fēng)吹著這位老者披散著的花白頭發(fā),顯得那樣的蒼涼與落寞。這位老者高大健碩,滿臉紅光,兩道劍眉蒼勁有力,一縷長須豪邁飄逸,一身威武之氣溢于言表,要不是他花白的須發(fā),無法相信此人已過天命之年。然而這位老者原本雙目如炬的眼眸中此刻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傷與失望!

  元嘉八年,劉義隆苦心籌備數(shù)年的北伐以慘敗告終,河南之地得而復(fù)失,青州險些也陷于敵手。朝廷此役損兵折將,物資損失巨大,從劉裕稱帝開始,近十年的積累毀于一旦,國中府庫為之一空。劉義隆為此捶胸頓足、悵然自失,然而由于此消彼長,更隨著北魏完成了對北方的統(tǒng)一,魏宋之間的強弱之勢已經(jīng)十分明顯。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元嘉初次北伐失敗之后,宋國朝中大將相繼去世,向彌、胡藩,甚至到彥之也在其后兩三年內(nèi)病亡,而老將王仲德也因一場重病,再也無法領(lǐng)兵。北伐失敗后,王仲德第三次坐鎮(zhèn)彭城,被封為鎮(zhèn)北將軍、徐州刺史,元嘉十年再加兗州刺史。暮年老將鎮(zhèn)守宋國北境,魏軍因此不敢南下,然而元嘉十三年,王仲德病重,幾近癱瘓,從此再也無法領(lǐng)兵,劉義隆嘉許其功,特加號鎮(zhèn)北大將軍,位列朝中武將之首,地位僅次于三公,并許其回籍養(yǎng)老。

  此時,當年劉裕麾下的北府軍中大將只剩下剛剛進入天命之年的江州刺史、征南大將軍檀道濟。檀道濟高平金鄉(xiāng)人士,早年家族南渡江南,后來隨兄長檀韶一起加入當時由劉牢之統(tǒng)帥的北府軍。桓玄篡位,劉裕在京口舉起義旗,檀氏兄弟前往相投,檀道濟從此正式追隨劉裕。平定桓楚之亂時,他屢立戰(zhàn)功。魯山之戰(zhàn),因為擒獲桓振,授官為輔國參軍、南陽太守;剿滅盧循的戰(zhàn)爭中,檀道濟討平了盧循手下大將郭寄生,被封為楊威將軍、天門太守;又追隨劉裕的族弟劉道規(guī)討伐桓謙和后秦將領(lǐng)茍林,再敗徐道覆,因功升為安遠護軍、武陵內(nèi)史;義熙北伐時,被拜為冠軍將軍,作為劉裕的先鋒,一路摧城拔寨,與王鎮(zhèn)惡一起攻克許昌、新蔡、滎陽、成皋、洛陽...,并率軍攻打蒲板、激戰(zhàn)潼關(guān),立得不世之功,再被加封為征虜將軍、瑯琊內(nèi)侍;后來又協(xié)助平定劉毅、司馬休之之亂,一路升遷,直至征南大將軍,江州刺史,開府儀同三司。

  元嘉初年的北伐,檀道濟臨危受命,成功挽救了青州的危局,被劉義隆加封為司空,位列三公之列,自此門生故吏滿朝。檀道濟手下將領(lǐng)能征善戰(zhàn)者極多,特別是心腹武將薛彤、高進之,武藝高強,被人譽為當世張飛、關(guān)羽。所謂將門虎子,他的幾個兒子也個個非等閑之輩,紛紛在朝中擔(dān)任要職。

  俗話說“木秀于林風(fēng)必摧之”,正是由于檀道濟的赫赫功勛以及無比的威望,各種流言蜚語也紛至沓來,所謂功高震主、意圖不軌的流言在朝中流傳,甚至有人把他疑為第二個司馬懿。

  其實對于當年檀道濟參與廢立少帝劉義符的事情,文帝劉義隆一直心有余悸,不過礙于他在軍中的威望,以及所立下的不世功勛,并未對其追究。自信可以駕馭檀道濟的劉義隆原先也不打算做鳥盡弓藏的事情,然而事情卻有了變化。

  元嘉十三年,年僅三十歲的劉義隆突然病重,長時間不能視事,朝廷慌亂,文帝劉義隆遂召彭城王劉義康入朝輔政,加封其為司徒、錄尚書事,劉義康乃劉裕第四子,當時世人皆傳劉義康“自強不息,無有懈倦,不計尊卑,禮賢下士,又聰識過人,一聞必記,糾剔是非,莫不精盡!”,劉裕當年也把他列為繼位人選。

  劉義康入朝后,殫精竭慮輔佐文帝處理朝政,深得劉義隆信任。但是隨著文帝病情不見好轉(zhuǎn),劉義康也擔(dān)心起來,特別是他經(jīng)常憂慮先帝留下的重臣老將如果不受節(jié)制該如何是好。

  一日,劉義康處理完朝政,前往寢宮探視文帝劉義隆,閑聊間,劉義康始終顯得憂心忡忡。

  劉義隆以為是弟弟擔(dān)心自己的病情所致,心中很是安慰,溫言道:“義康輔理朝政,公允干練,朝廷內(nèi)外有口皆碑,朕很是欣慰,如果朕不在了,你一定要好生輔佐幼帝,向當年周公一樣成為后世美談!”。

  劉義康聞言一驚,連忙行禮道:“皇兄何出此不吉之言,陛下風(fēng)華正盛,略有疾病而已,他日定可康復(fù)如初,只不過...”。劉義康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劉義隆見到劉義康如此,也略感疑惑,仍然溫言道:“你我兄弟,有什么話但說無妨,不必對朕隱瞞!”。

  劉義康聞言,連忙跪下言道:“陛下千秋萬盛,只不過萬一有所變故,臣弟擔(dān)心...擔(dān)心檀道濟會不受節(jié)制!”。

  劉義隆聞言一驚,淡淡道:“哦?此話怎講!”。

  劉義康繼續(xù)言道:“臣弟不敢欺瞞陛下,朝廷內(nèi)外皆有流言,說檀道濟廣施錢財,招攬門客,似有不臣之心,甚至有人把他比作晉宣帝司馬懿!況且,檀道濟權(quán)勢過大,門生故吏極多,又在軍中有著無比的威望,此等情況總不是朝廷之福,陛下在世時他尚不敢有異心,萬一...”劉義康頓了頓,惶恐的說道:“萬一陛下不在了,幼主加上臣弟如何還能節(jié)制于他,到時恐有禍患!”。

  劉義康說完,文帝劉義隆陷入了沉默之中,對于種種關(guān)于檀道濟的流言,他是知道的,而且文帝原本對檀道濟就有心結(jié),而且頗為忌憚,如今劉義康也這么說,自己心中因此更加忐忑。

  劉義康見陛下沉默不語,接著言道:“當年北伐,檀道濟率軍已經(jīng)在青州取得大勝,魏軍潰逃,他本可直進兗州,救援滑臺,但卻因所謂糧草不濟而退回歷城。就算當初確是糧草不濟,但是退回歷城后,糧草得以補充,為何仍不思進取,坐視滑臺陷落?世人皆言這是檀道濟養(yǎng)寇自重,刻意為之,如今想起,實在讓人憤慨!”。

  劉義隆心頭也是一緊,當年北伐失敗實在是他心中的一塊傷疤,如今說來,檀道濟也是難辭其咎!而且劉義康所言也實在令他擔(dān)憂,萬一自己真的不久于世,太子年幼,怎能駕馭有著無比威望的檀道濟呢?如果檀道濟真的存有異心,那么社稷危已,這樣的例子在這亂世之中實在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劉義隆一陣猛烈的咳嗽,良久后緩緩說道:“如果依弟所言,卻是讓人憂心??!但檀道濟并無明顯反意,如今之事,為之奈何呢?”。

  劉義康顯然早已想好此事,正聲應(yīng)道:“此事好辦,陛下可以用龍體欠安為由召檀道濟入朝侍奉,如果他不奉召,證明反意已明,陛下可乘其準備不足時,迅速派兵討伐,并傳令荊州的劉伯季,東西兩路夾擊檀道濟所在的江州之地?!保瑒⒘x康頓了頓接著道“如果檀道濟奉詔進京,陛下就把他留在京城,不讓他回到江州,并時刻監(jiān)視于他,如果之后他有不軌之圖,立刻斬之,以絕后患!”。

  劉義隆聽完劉義康的計策后,思慮片刻,覺得大善!于是下詔檀道濟進京,御前侍奉!當時檀道濟拜為江州刺史坐鎮(zhèn)潯陽已經(jīng)多年,而西邊的荊州乃是宗室劉義慶坐鎮(zhèn)。劉裕稱帝后,鑒于東晉一朝始終受鉗制于荊州,而西鎮(zhèn)又至關(guān)重要,于是立下皇命,荊州刺史只能由皇室子弟擔(dān)任。當年的文帝劉義隆就是荊州刺史,不過稱帝后,由于權(quán)力博弈的關(guān)系,謝晦短暫出任過荊州刺史一職。隨后文帝的四弟和五弟的彭城王劉義康、江夏王劉義恭先后擔(dān)任荊州刺史。劉義慶字伯季,他雖然不是劉裕親子,但確是劉裕族弟劉道規(guī)的兒子,從小受劉裕喜愛,所以繼劉義恭之后擔(dān)任荊州刺史一職。

  身在潯陽的檀道濟見到天子使臣,得知天子召見入朝后,原本就知道天子患病,時刻記掛的他不做多想就欲動身。

  天使走后,檀道濟的妻子范氏從簾后走出,滿臉憂慮的言道:“老爺有震世之功,必遭人妒忌,所謂功高蓋主,自古歷來如此,如今朝廷無事相召,妾身擔(dān)心會有大禍!”。

  檀道濟聽完妻子的擔(dān)憂,不悅道:“你一個婦道之人,憂慮太過了,我效忠劉氏三十余年,率師伐國,抵御外寇,如今又守衛(wèi)重鎮(zhèn),從來沒有辜負朝廷,陛下怎會辜負于我呢?”。

  范氏依然憂慮的說道:“話雖如此,但是古語有云‘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敵國破謀臣亡’妾身還是覺得事有蹊蹺!”。

  檀道濟搖手道:“好啦好啦,夫人不用擔(dān)心了,我相信陛下絕不會負我。”接著又說笑道“正如夫人所言,敵國不是還沒有亡嗎!”。

  數(shù)日后,檀道濟來到京師,當即進宮拜見天子,劉義隆見到檀道濟果真來了,心中稍安,也似有些許負疚之情,于是柔聲道:“檀大將軍,你一路風(fēng)塵仆仆,朕心中著實不忍,只不過朕近來患病難愈,十分想念大將軍,因此相召?!?。

  檀道濟看著躺在榻上的皇上,心中也很是傷心,一時間想到了當年躺在病榻上托孤的先帝劉裕,頓時老淚縱橫,溫言道:“陛下正值風(fēng)華之年,只是偶患疾病而已,不日必將康復(fù),老臣也甚是思念陛下,前日逢陛下相召,臣恨不能一日便到!”。

  君臣相談頗久,檀道濟見文帝身體虛弱,便告退而出。誰知等他住進京師的府邸之后,就再也沒有得到皇帝的召見,就連京中故舊門生也沒有一個上門拜訪的,每日只有在朝為官的兒子們前來問安,而且府外多有監(jiān)視之人,檀道濟的兒子們因此大感不安。

  身為黃門侍郎的檀植,因為常在宮中值事,也聽到了彭城王與陛下秘密商議的風(fēng)聲,便對檀道濟說:“恕孩兒直言,陛下召父親前來,就是疑心于父親,意圖軟禁。如今父親困于府中,不得入宮見駕,連前來拜訪父親的門生故舊也被阻攔,正印證了孩兒的擔(dān)憂!”。

  次子檀粲接道:“兄長所言極是,外界多有不利于父親的傳言,彭城王更是攛掇陛下對父親不利,我等兄弟當想好進退之策!”。

  檀道濟聞言,斥責(zé)道:“住口,何為進退之策,難不成你想有不臣之心嗎?為父對陛下忠心耿耿,當今陛下至圣至明,定不會聽信讒言,辜負于我的!”。

  檀植聞言勸道:“父親不必生氣,您有大功于社稷,確實會遭小人妒忌,然而常言道‘有備無患’,我們還是要想好自保之策!”。

  檀道濟育有八子,其中五人在朝為官,其中最小的五子檀遵官至秘書郎,此刻他突然言道:“府外盡是監(jiān)視父親的探子,朝廷的意圖還不明顯嗎,如今之計,你我兄弟應(yīng)當設(shè)法,讓父親潛離京師?;氐浇莺?,憑父親的威望,朝廷再也無可奈何了!”。

  “那怎么行”檀植微怒道:“五弟好生糊涂,如果父親不得詔令便離開京師,不是就坐實了有反叛之意嗎?”。

  檀遵也是不悅,反問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就要這樣坐以待斃嗎?”。

  幾個兒子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檀道濟見狀猛拍一下面前的桌案,斥道:“不要再說了,為父一生忠于社稷、忠于劉氏,相信陛下必會了解臣的一片忠心!”。

  數(shù)月后,劉義隆病情漸漸趨緩,又聽人匯報檀道濟確實沒有不軌之行,于是便下令放其回到駐地。檀道濟入宮辭行,第二日便收拾行囊,準備坐船回程。就在這時彭城王劉義康恰好從外地趕回,一進城就聽說檀道濟準備回江州了。

  劉義康立刻下令廷尉前往截住檀道濟,同時緊急進宮面圣。此時的劉義隆身體漸漸康復(fù),正在御花園賞景。劉義康匆匆趕到,立刻跪奏道:“臣弟剛剛進城,就聽說陛下下詔讓檀道濟歸鎮(zhèn),檀道濟在京師被軟禁數(shù)月,已是一身怨氣,如今放他回到江州,就猶如放虎歸山一樣!”。

  劉義隆聞言一驚,大感不妥,連忙問道:“是朕疏忽了,如今為之奈何?”。

  劉義康行禮道:“臣弟已派廷尉攔截,但臣弟認為,沒有天子明詔,恐無法攔阻檀道濟,請陛下趕緊下詔。為防萬一,再令戰(zhàn)艦封鎖江面防止其逃離!”。劉義隆考慮片刻后,點頭同意。

  建康城西北,長江碼頭處,檀植等諸子正為父親檀道濟踐行,眾人都很慶幸,似有劫后余生的感覺。一番囑咐之后,檀道濟與親信部將、司空參軍薛彤登上船只,諸子紛紛跪在岸上,飽含熱淚的向父親拜別。片刻后,檀道濟淡淡說了聲“啟程吧!”,薛彤得令,行了個軍禮,連忙吩咐水手開船。就在這時,突然岸邊塵土飛揚,馬蹄之聲由遠而近,只聽一聲高呼“檀大將軍,請留步!”。

  眾人紛紛轉(zhuǎn)身,只見二三十名廷尉模樣的軍士策馬飛奔而到,片刻后來到岸邊,眾軍士翻身下馬,紛紛向船只上的檀道濟行禮,領(lǐng)頭的小校言道:“檀大將軍,末將等奉彭城王之命,請大將軍暫回京師!”。

  眾人心頭皆是一驚,片刻后,檀遵冷冷說道:“不知彭城王要父帥再回京師,是為何事?”。

  那名廷尉,行禮道:“末將只是奉命辦事,因為何事,回到城中自會清楚!”。

  檀遵冷哼一聲:“父帥已經(jīng)上船,哪有再下船的道理!”。

  那名廷尉見到檀遵冷言冷語,似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頗為惱怒,于是語帶威脅道:“末將只是奉命行事,請大人不要為難我等,否則彭城王怪罪下來,恐怕大人...”。

  “哼!”檀遵見小校語帶威脅,怒道:“怪罪又當如何?”。

  那名小校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檀粲言道:“爾等回去,就說趕來江邊之時,檀大將軍已經(jīng)走了!”。

  “那怎么行,欺瞞殿下,末將可擔(dān)待不起!”小校言道。

  就在這時,站在船上的檀道濟,突然朗聲道:“本帥奉天子明詔離京,怎能因彭城王的口諭就不尊詔令呢?”說罷,一揮衣袖,轉(zhuǎn)身言道“開船!”。

  檀大將軍不怒自威的氣勢,把一眾廷尉鎮(zhèn)在當場,不敢言語。廷尉們眼睜睜的看著檀道濟所乘之船揚起風(fēng)帆,料想自己一眾人等回到城中,定然會受懲罰,就在這時道路上又是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然后一聲尖銳的呼喊“圣旨道!”......

  包括檀道濟在內(nèi)的眾人,紛紛跪匐在地,只看一名青年內(nèi)侍,展開詔書,用他怪異的聲音,讀道:“應(yīng)天順命,受茲明命,檀征南將軍道濟寄逢時遇,深受皇恩,恩遇優(yōu)寵,無人能及。然檀道濟受之榮寵,不思報恩,反而空懷疑珥之心,履霜日久。元嘉以來,猜疑多結(jié),不忠不義,多行欺上瞞下之事,朝野之見,世人皆知。謝靈運叛逆顯著,然而檀道濟卻納受邪說,為其隱瞞。又遣散金貨,招收狡猾兇悍之徒為其門客,犯罪之人日夜投奔,窺測謀劃,以達不可告人之目的。朕以為其位居鼎臺高位,封土食邑,可令其彌縫容養(yǎng),洗心革面!然而他枯惡不俊,終生反心,朕臥病數(shù)月,檀卻規(guī)肆禍心。前南蠻行參軍龐延祖具悉奸狀,向朕密報。朕欲赦已不能赦,況且如此罪行,只能交由廷尉按律處理,此事只限首惡,余者不問!”。

  詔書讀完,眾人盡皆大驚失色,就連先前奉命來請?zhí)吹罎爻堑耐⑽疽捕紘樀脗€個張大嘴巴,檀道濟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只看他緩緩站起身來,仰天嘆道:“想我檀道濟戎馬三十余年,對劉氏忠心耿耿,奈何陛下聽信讒言,竟如此負我!”。

  眾子聽到父親的話,無不眼中含淚,紛紛站起身,擋在船前,司空參軍薛彤更是手按劍柄,站在檀道濟身前惡狠狠的盯著一眾廷尉。

  諸子皆言道“父帥無愧于社稷、無愧于陛下,大丈夫光明磊落,不能就此引頸待戮,不如我等現(xiàn)在就殺回江州,再向天子陳情!”。

  眾廷尉和那名宣詔的內(nèi)侍,無不畏懼檀道濟父子以及他的一眾親兵,一時間惶恐不已。就在這時數(shù)艘戰(zhàn)艦由遠駛近,擋在西歸的江面上。內(nèi)侍見到戰(zhàn)艦封鎖江面,似乎也有了些許勇氣,于是顫聲道:“圣旨已下,檀大將軍還是遵旨為好,如有冤屈自可向陛下申訴,不然恐有天威震怒!”。

  “你們是在自己摧毀你們的萬里長城啊!”身著墨綠色錦袍檀道濟,氣憤難當?shù)恼骂^巾扔在甲板上。

  江畔的大風(fēng)吹著這位老者披散著的花白頭發(fā),顯得那樣的蒼涼與落寞。檀道濟原本雙目如炬的眼眸中此刻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傷與失望!

  廷尉們也都知曉檀道濟功勛卓著,實乃國之柱石,此刻見到檀道濟如此,也都紛紛慚愧的低下了頭。

  突然間,一聲龍吟,薛彤拔出寶劍,大吼道:“朝廷不仁,主公,我們反了吧!”。

  檀道濟一怔,但見戰(zhàn)艦橫江,自知大勢已去,不愿諸子與親信因為自己喪命,于是握住薛彤持劍的手,嘆息道:“本帥當了一輩子忠臣了,臨老也不可背負這叛逆的惡名!”......

  檀道濟被捕入獄,宋文帝下令逮捕他的兒子給事黃門侍郎檀植、司徒從事中郎檀粲、太子舍人檀隰、征北主簿檀承伯、秘書郎檀遵五人,又收捕司空參軍薛彤。再派遣尚書庫部郎顧仲文、建武將軍茅亨到潯陽,收捕檀道濟的兒子檀夷、檀邕、檀演及司空參軍高進之。

  天牢之中環(huán)堵蕭然,只蔽風(fēng)雨,戎馬一生的檀道濟半臥在地上,想到自己赫赫戰(zhàn)功,臨老卻是這般際遇,不禁老淚縱橫。一月后,一代名將檀道濟連同諸子、親信下屬盡皆被斬于鬧市。南朝碩果僅存的名將沒能戰(zhàn)死沙場,卻冤死于立誓效忠的天子之手。

  北魏每次與南朝作戰(zhàn),遇到檀道濟總是落得丟盔棄甲。檀道濟的威名因此在北方越傳越神,被北人譽為南朝萬里長城,魏國將士就像患上“恐檀癥”一般,對其避之不及。甚至有民戶掛起他的畫像用以辟邪,幼兒啼哭之時,母親總會說“再哭,檀公就要來捉你了!”,幼兒便嚇得不敢啼哭。

  當檀道濟的死訊傳到北魏之時,魏軍將士一個個彈冠相慶,大喜道“檀道濟一死,南朝再無可懼之人也!”,魏帝拓跋燾也感慨道:“我大魏所懼者,只有檀道濟一人而已,正想設(shè)法鏟除,誰知宋主小子竟然替我們辦到了,如此殘害棟梁,其國如何能夠長久!”。

  《南史》記載,檀道濟被冤殺的當天,京師建康發(fā)生地震,隨后地上生出許多白毛,這樣一首歌謠慢慢流傳開來“可憐白浮鳩,枉殺檀江州?!?。五百年后,唐代的詩人劉禹錫經(jīng)過檀道濟的墳?zāi)梗唤髟姷磕畹馈叭f里長城壞,荒營野草秋。秣陵多仕女,猶唱白符鳩。”。

  檀道濟雖死,但他憑借自己一身征戰(zhàn)經(jīng)歷所口述的“三十六計”,卻流傳千古,后來直到明代時被人整理入冊。

  后世唐德宗追封古代六十四名將,檀道濟名列其中。宋代再封古之七十二名將,檀道濟大名仍就赫然在列!

南朝著作郎

劉裕當年麾下眾將中人才濟濟,筆者最欣賞王鎮(zhèn)惡與檀道濟,因此特意為二人單獨成篇,第三卷《北伐南征》中的王鎮(zhèn)惡斂財自污,以及此章。自毀長城啊,劉義隆終會有一天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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