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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流華

78 運籌其二

山河流華 寄觀 7292 2021-04-18 16:30:43

  華夏北境,雁門關。近日,一位來自京城的大人物伴著初春的腳步來到了雁門關。

  圣燁帝趙宗鳴膝下長子、燕王趙光慨帶著一班將士,早早候在了營外,望著使節(jié)的車隊由遠及近。一位俊采男子自車上走下,眾將士紛紛拜倒行禮:“參見宣王殿下!”

  “眾位將軍,不必多禮。”趙光恬溫文爾雅一笑,繼而與自家大哥狠狠地抱在了一起。趙光慨笑道:“老三,半年不見,越發(fā)俊朗了!弟媳怎么樣?我大侄子也該快周歲了吧?”

  趙光恬笑道:“阿柔好得很。大哥,我那胖大小子還有一個月就周歲了,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回去看看?!?p>  “那是自然!”

  處理完了犒軍的事務,兩兄弟聊了許久家常,話題轉到了邊關戰(zhàn)務上。

  “今年冬天,咱們基本沒有被打幾次秋風,看來那邊也不是什么好對付的角色?居然把北狄八部纏得死死的?!壁w光慨看看了看西邊,壓低了聲音,“老三,你是不是也收到那封信了?”

  趙光恬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件,道:“我真是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林少俠就成了凌竟閣主,更沒想到她居然是安息的郡主。大哥,林少俠的請求,我覺得可行?!?p>  “不錯,說白了,少俠只是想借我們之手與北狄做買賣,可她這樣做是何意圖?不僅她想買的這些東西與打仗無關,而且做這些讓北狄有利可圖的生意,又與安息何益?”

  “我倒是覺得事情并不簡單,林少俠這樣做,自有她的深意。而且我華夏邊關本就與北狄互有通商,要幫這個忙,簡直易如反掌。更何況……若是北狄因此戰(zhàn)元氣大傷,我們的北境也可安定了?!壁w光恬若有所思,“大哥,我們一直沒有可靠的友國,若是借此可以開展與安息,乃至安息三國的外交,將我們幾國之間的商路修葺為官道,設驛站迎接往來異國商旅,到時候,我們可以得到無法想象的繁榮和利益。”

  趙光慨聞言大笑:“好你個老三,越大越精明。不錯,我也早有此意。即是如此,咱們就做了這順水人情!”

  寧邊郡城。

  這座城池還未從戰(zhàn)火的摧殘中恢復過來,但為了迎接來使,原本的郡守府與驛站已經收拾得尤勝昔日了。放眼全城,銀甲士兵穿行期間,紀律嚴明,剛勁孔武,給人不怒自威之感。

  驛站中,兩個女子相對而坐。一個是身著淡黃錦衣的中年貴婦,另一個是身著石榴紅裙的美艷女子,約莫只有十七八歲。兩人的衣飾都華貴而不失雅致,尤其是那紅裙女子,面若凝脂,眼如點漆,桃腮上的兩個笑渦蕩漾著霞光,讓小小的室內仿佛沐浴在人間四月的芳菲之中。

  “解憂,你知道嗎?明日除了你,還會有一個人來?!?p>  “兒臣知道,那是長煊郡主,她比兒臣長了幾歲呢?;誓阜判?,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p>  “朕知道。自打你十三四歲起,哪個男人的目光沒有因你而傾倒?可解憂啊,樂正婉和你不一樣,你是梧桐上的鳳凰,她是竹林里的雪鶴;你是春天的桃花,她是深秋的素菊。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誰知道會有多少人會被她那特殊的魅力打動呢?”

  “母皇,相信兒臣吧。柔然殿下和晉楚殿下,兒臣一定會給你帶回來一個的。說起來,樂正婉這種和刀劍相伴的女子,又怎么會為深宮所容呢?”美艷的女孩如白靈鳥般笑了起來,一室的春光都隨她而波動了。

  翌日清晨,軍營內。

  “北狄那邊聽說郡城來了許多貴客,有點不安生?!绷滞砣蔽溲b,躍上了戰(zhàn)馬,“不如現在收拾一頓,權當請他們在宴上吃一頓。”

  “阿婉,真有你的?!睍x楚律哈哈大笑,“殺雞儆猴???不安分的可不止北狄,還有孔雀呢。”

  “你也要去?”林晚見他也是甲胄在身,微微驚奇。

  “安息立了軍威,我們可舍不得丟下這個向孔雀樹威的好機會。況且北天權已經到了,什事他來就行,我懶得管。”晉楚律的面容因那個名字而陰沉了一瞬。林晚意識到了什么,輕嘆一聲。兩人縱馬出城,身后金甲與銀甲緊緊跟從。

  城頭,有兩人倚著城墻,目送著林晚二人帶著軍隊絕塵而去。

  北天權戲謔一笑:“我這徒兒對你家郡主可真是情根深種,一片癡情啊。”

  萬俟鉞反問道:“你也知道何為癡情?”

  “自然知道??上?,娶錯了人?!北碧鞕鄵u了搖頭,“我倒是對一人情根深重,可惜他是個榆木……”

  “住口!”萬俟鉞警覺地掐斷了話頭,“上次還沒折騰夠?”他似乎怕北天權再說出什么驚悚的話來,轉身欲下城頭。

  北天權自然又是一陣長笑,笑著笑著,他的面容漸漸沉了下來,生硬得有些可怖。一雙鷹目死死盯著萬俟鉞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萬俟鉞突然想起宴會之事,回頭朗聲道:“接風宴要開始了,你還不……你?”他的目光撞上北天權的眼神,心里忽然一頓,他似乎從未見過北天權露出這樣的眼神,意識到些許不對,可當他再欲仔細觀察時,北天權的目光卻早就變成了平常的樣子。

  “我當然知道,一起過去?”北天權輕笑道。

  萬俟鉞將疑問按回心里,頷首道:“無妨,請吧。”

  一玄一青兩道身影像是路上偶遇的熟人般,肩并肩緩步朝郡守府走去。

  郡守府,華貴的地毯在宴廳上層層鋪開,四尊香爐裊裊吐出荀令十里香的煙色,炭火烤出一室融融暖意。柔然洛明與孔雀女帝南榮子欣并坐首席,他們身側還有一席屬于晉楚律的空席,其下兩側分別是北天權與萬俟鉞,南榮解憂與柔然洛昕,而金帳國師鶉尾的對面,又是一席空案。

  “戰(zhàn)時不便,未能置備歌舞,還請各位海涵?!比崛宦迕髌鹕硪恍Γ艾F在雍王殿下與長煊郡主還未歸城,故而未開宴筵,實在抱歉。”

  南榮子欣和藹笑道:“太子殿下哪里話?朕早聞長煊郡主威震三軍,有儀天郡主之遺風。今日朕與諸位在此安坐,郡主卻為驅逐胡虜而早出未歸,朕實在自愧弗如。解憂,一會兒記得給郡主敬酒。”

  “兒臣明白?!蹦蠘s解憂起身盈盈一禮,淺笑溫婉,眼波似是無意流轉到了柔然洛明身上,顧盼之間,光采層生。南榮子欣笑嗔道:“解憂,不得無禮?!?p>  “??!哦……”南榮解憂的神情如夢方醒,羞赧一笑,“解憂在國內從未見過太子殿下這等龍章鳳姿的人物,一時糊涂,還請殿下恕罪。想來雍王殿下自然也是帝王之……”

  “雍王殿下到——”

  “長煊郡主到——”

  萬俟鉞與北天權本都在置身事外地看南榮子欣母女倆一唱一和地演戲,聞言對視一笑,一齊看向了門口,南榮解憂立刻改口:“正說著呢,雍王殿下就到了?!彼p移蓮步,向來人一福,“殿下辛苦了!”

  晉楚律還穿著甲胄,見到南榮解憂,他眼神微冷。淡漠道:“姑娘是何人?”

  林晚此時也是進了暖廳,被撲面而來的熱浪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知為何,她竟有些討厭這融融暖意。她怔了一怔,見到柔然洛昕先快步走了過來:“郡主可算回來了,怎么樣?受傷沒有?北狄跑哪去了?”

  “稟太子殿下、四殿下,北狄諸英部殘兵異動,聯合屈射部意圖不軌,臣已聯合雍王殿下,將之驅入北狄境內,大獲全勝。身有甲胄,不能行禮,還望殿下恕罪?!绷滞矸A報完軍情,又道,“樂正婉見過女帝陛下,公主殿下和三位大人?!?p>  南榮解憂與林晚站在一處,眾人心中均是驚嘆不已,南榮解憂一襲朱裙,步搖生輝,林晚卻是銀甲絳披,甲上還沾了一點血跡,著實是一者俏麗如三春之桃,一者清素如九秋之菊,萬般風華,見之忘俗。

  晉楚律平素最恨女子搔首弄姿,此時自然把南榮解憂晾在一邊,冷冷道:“太子殿下,見也見過了,可否容郡主與小王先行更衣?”

  “自然,是我疏忽了。”柔然洛明緩過神來,滿面歉意。晉楚律回身朝外走去,走到林晚身邊,輕聲道:“阿婉,今日下午若是無事,咱們找地方商量件事?!?p>  林晚一怔,側頭看見南榮解憂正豎著耳朵聽,心神領會,輕輕回道:“申時城樓見?!眱扇宿D身離去,南榮解憂若有所思,繼而唇角流出一絲不明所意的笑。

  這邊南榮解憂心中思量,那邊柔然兄弟倆卻用眼神開始交流。柔然洛昕瞪了瞪眼睛,意思是:父皇讓你娶那個女的?開玩笑吧!

  柔然洛明劍眉緊鎖,滿目苦悶:你給我閉嘴,別煩我!

  柔然洛昕用眼神開始肆意議論:南榮解憂長得是漂亮,可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一看就是個滿肚子鬼主意的女人,別說郡主了,連我輕姐都比不上,你說父皇怎么會……

  “咳咳?!比f俟鉞輕咳。柔然洛昕立刻正襟危坐,垂目不語。不多時晉楚律和林晚各自換了便裝入座,宴筵便開始了。南榮解憂搶先敬了酒,只有晉楚律接過酒杯后只是沾了沾唇就放在了一邊,讓南榮母女都覺得臉上一陣難堪。待到她敬到林晚處,林晚望著那一雙纖纖素手遞上的玉杯,背后一陣發(fā)涼,艱難開口:“公主殿下,我……”

  “妹妹敬姐姐巾幗之風,十分仰慕,還望姐姐不要嫌棄。”南榮解憂察覺了林晚眼底的緊張,意識到了什么,笑得愈發(fā)謙恭,真真是情真意切。林晚頭皮發(fā)麻,迫不得已伸出手去接那玉杯,內心開始各種盤算如何保持不醉的方法。忽而,一串急促腳步聲響起,帶起一陣疾風,那玉杯被人生生從南榮解憂手上奪走。

  晉楚律將瓊酒一飲而盡,微微皺眉:“不能喝就別逞強,阿婉,以后離這些東西遠一點?!?p>  他的聲音不大,卻也恰到好處,堪堪讓堂上諸客聽到了。除了北天權與萬俟鉞,其他人的神情如同看到瘋子般悚然,柔然洛昕一口酒噴了出來,伏案劇烈咳嗽。北天權輕輕一笑,無聲用眼神向萬俟鉞道:“我這徒兒可真是厲害,既斷了南榮子欣的念想,又占了你們郡主的便宜?!?p>  萬俟鉞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以眼神回答:“果然是你教出來的?!?p>  南榮子欣眼前一黑,感覺世界仿佛崩塌了:金帳皇儲在眾目睽睽之中對安息郡主噓寒問暖,而青嵐館主和玄祭堂主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眉來眼去!金帳與安息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孔雀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怎么?公主殿下覺得不妥嗎?”晉楚律冷笑一聲,惹得剛緩過氣的柔然洛昕又一次趴在了案上。

  “不不……是我年少無知,先前不知姐姐不能飲酒,妹妹在此請罪了?!别埵悄蠘s解憂八面玲瓏,此時也仿佛被雷劈了一樣,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阿婉的結義妹妹只有兩人,本王倒不知什么時候又多了一個。”晉楚律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意思。南榮解憂落荒而逃,道了聲罪,轉身去給鶉尾敬酒。晉楚律受了林晚一聲謝,心滿意足回到座位上,見到目含焦慮的南榮子欣,更加滿意。

  酒過三巡,等了許久,南榮子欣感覺時機成熟,笑道:“朕今日本就是為了尋友邦相助而來,見到雍王殿下和長煊郡主如此無往不利,心里就安穩(wěn)了?!?p>  “恕小王直言,北狄兵力如今已經集中,若是撒爾納再爭取到對八部的完全調度權,那他們將成為真正的勁敵,小王也怕是會吃幾場敗仗的。”晉楚律毫不留情地潑冷水。

  “正是如此,朕才認為我三國聯合是唯一的御敵之道。”南榮子欣順水推舟,將話題轉到了合作上,“若我們三國戮力同心,共御外敵,如此自然可以無往不利,根除北狄之患?!?p>  萬俟鉞微哂道:“北狄氣數未盡,雖因可汗無能而導致民生凋敝,但其根基猶在。我們此番行動能保三十年太平已是幸運,若想令其徹底俯首稱臣,只會兩敗俱傷;即便僥幸成功,虎狼之輩易生異心,日后也會坐立難安。我私下以為,我們不如正面御敵,同時暗中激化北狄可汗與八部單于的矛盾,讓北狄當權者主動提出和談,以此占得先機?!?p>  北天權與他心意相通,聞言啜酒放杯,接道:“其后采取懷柔政策,加強北狄對我們的依賴性,同時磨去他們的銳氣。如此短則一代,長則數百年,再烈的鷹隼也會被訓成畫眉鳥,如此方可徹底解決禍患,除非……陛下難道以為貴國有足夠的財力兵力,一舉覆滅北狄八部?”

  堂上諸人都陷入了沉思,只是所思何事各異。柔然洛明想起一事道:“以二位之意,我們還需要與北狄展開拉鋸戰(zhàn),直至其內部出現分化,可時日長久,國庫勢必難以為繼,如此該如何是好?”

  晉楚律面現嘲色,回道:“三國聯合自然是為此——女帝陛下,孔雀雖然沒兵沒將,但常年四海經商,勢力遍布天下,國庫總該是殷實的吧?我們出兵,貴國出財,可有不妥?”

  立時,南榮子欣感到幾道來者不善的目光投了過來,活像被一群草原上的狐貍給從頭到腳死死盯著,她心中不悅,面上卻賠笑道:“那是自然,若有能幫上忙的地方,朕定會舉國相助。”

  “客套話就不必了,鶉尾,報個數。”晉楚律干脆利落,笑得愈發(fā)像只狐貍。鶉尾應了一聲,起身一板一眼道:“女帝陛下,我軍兵甲修繕、糧草輜重、傷亡補償、武器進購等等都需要不小的財力,但就軍費開支一項,若是貴國出一半款項,大約是……這個數?!彼斐鲋割^在空中晃了晃。柔然洛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道:“這個數?我看著都牙根子疼!”笑歸笑,他立刻趁火打劫:“鶉尾先生說的不錯,前些日子我請樂正太尉算了算軍費,若按一半算,大概也是這個數。女帝陛下,意下如何?”

  南榮子欣心頭滴血,強顏歡笑,“這……也太……敝國恐怕也承擔不起啊……”

  “陛下可好好想想,現在費些錢財,并非毀家紓難,若是贏了北狄,自此邊境無憂幾十年,于貴國商路也大有裨益;可若是輸給北狄,那不止破財消災了,輕則割地賠款,重則淪為人奴,如此奇恥大辱,有誰愿意呢?還是說陛下不了解‘遠水不解近火’之理,打算另請外援呢?”晉楚律假笑得眩目。

  “這……”南榮子欣銀牙欲碎,進退不得。此時北天權又道:“若是陛下一時間不能拿出我軍一半軍費,不如退一步解決,貴國出四分之一的軍費,同時頒布法令,規(guī)定此后十年瀚海貿區(qū)內對我國商品的商稅一律減半,如此可好?”

  這南榮子欣鬢邊滑下一滴汗水,面容透出一絲不安。她知道北天權的條件看似讓利,實則精明。瀚海的貿區(qū)是三國如今最繁榮、最穩(wěn)定的交易區(qū),孔雀國庫每年的新收入有三成都有賴于此,若是十年內稅收減半,對己國后續(xù)發(fā)展和商品的競爭力都過于不利,后患頗大;可若是承擔安息和金帳的一半軍費,等到戰(zhàn)爭結束,自己的國庫也該打空了,到時若是有人臨時生變,孔雀會立時陷入困境,風險過大。無論怎么選擇,最后孔雀都會因這場和談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失。

  可不結盟呢?放任孔雀國土被蠶食鯨吞嗎?這更不可能。

  思量著,南榮子欣深切感受到了國防薄弱就要挨打的真理。末了,她滿含歉意一笑:“茲事重大,朕需要仔細考慮,明日答復,如何?”

  柔然洛明不欲欺人太甚,就給了她個臺階下,道:“也是我們考慮不周,想來北狄兩三日內就不敢再進攻了,陛下不必操之過急,慢慢商議就是。”

  筵席在一片賓主盡歡中落下了帷幕。北天權與晉楚律一同出了郡守府,北天權淺笑幾聲道:“這么長時間沒見了,沒什么話想同為師說嗎?”

  晉楚律盡力放松著面部表情,恢復成以往的恭敬模樣:“弟子有一事不明,師父為何匆匆喚回娵訾?”

  北天權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疑色,回道:“沒什么。有一位客人需要招待,館中缺人。”他沉吟片刻,追問道,“沒別的話嗎?”

  “沒有?!睍x楚律微笑道,“弟子奉命探查谷思遠與莫孤心二人行蹤,雖偶有所獲,但仍未能完成任務,還望師父責罰。”

  “不必了。他二人年事已高,再難行走江湖,估計是去江南之地隱居了……哼,倒是樂得清凈。此事不必再放在心上,戰(zhàn)事頻繁,務必盡力?!北碧鞕嗪吞@道。

  “是?!睍x楚律俯首無聲冷笑,好一個和藹的慈師啊。

  “還有一事……”北天權語氣忽而一轉,“你對南榮解憂不甚滿意?”

  晉楚律冷淡點頭,“雖說與孔雀聯姻對我國利處極大,但南榮解憂心機甚重,弟子認為,未來的一國之母不應由此等目光短淺的無知女人擔當?!?p>  北天權聽到“一國之母”那四個字,面色現出一點漣漪,又迅速恢復:“不錯。不過……律兒,家室之事,不宜再拖了。待此戰(zhàn)一畢,你就將這人生大事辦了吧?!?p>  “弟子不……”晉楚律猛然一驚,就聞北天權悠然續(xù)道,“你說得對,一國之母之位,不可賜于尋常人物,門第、相貌、人品、能力缺一不可。好在眼下正有一位合適的人選,不僅能與你相配,更可為我國帶來諸多好處?!?p>  “師父是說……”晉楚律的呼吸陡然沉重,心臟瘋狂地跳了起來,四處亂撞,“是……”

  北天權看著他突然漲紅的面容,目光愈發(fā)不可琢磨,沉沉笑道:“安息長煊郡主,樂正婉?!?p>  “律兒,你意下如何?”

  下午,在離申時還差兩刻的時候,柔然洛明在郡守府外偶遇了南榮解憂。

  “公主殿下?!比崛宦迕鞅虮蛴卸Y,微笑道。

  南榮解憂笑得光彩照人,一襲紅裙仿佛成了肅殺城中的唯一亮色。她道:“太子殿下,真是巧呢!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我自此至郡城正門巡視一圈,看看有無異狀?!比崛宦迕鲝氖虖氖种袪窟^坐騎,“公主殿下,外面風大,還是進屋去吧,小心著涼?!?p>  “我從小就被養(yǎng)在宮墻里,從未來過這樣的地方,好奇的緊?!蹦蠘s解憂目含嬌意,甜甜笑道,“殿下若是不嫌棄,能不能讓解憂跟你走一圈,見見世面?”

  柔然洛明的耳根“轟”的一下燒了起來。除了父皇宮中佳麗,他還未曾聽到過別的女人如此鶯燕軟語,而像南榮解憂這般糯軟含嬌的言語,他還是頭一次經受。他立時悄悄環(huán)顧四周,卻發(fā)現侍衛(wèi)們早就一個個十分有眼力見兒的散在了一邊,把他們二人留在原地。搬不來救兵,柔然洛明只好道:“公主殿下會騎馬嗎?我怕軍馬太烈,傷到公主……”

  “太子殿下不必擔心,解憂備有車駕?!蹦蠘s解憂清脆地打了個招呼,一輛由孔雀侍衛(wèi)駕駛的小巧馬車叮叮咚咚駛了過來。柔然洛明手心不住冒汗,幾乎將手中的韁繩都浸濕了,被南榮解憂緊緊凝視著,他終是招架不住,只好道:“那……公主殿下請吧?!?p>  一路上,南榮解憂挑開車簾,不住向外探望,甜美面容十分好奇,任誰都覺得這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甚是可愛。她不時向柔然洛明詢問幾句,柔然洛明便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答,旁人皆是一臉羨慕。待他們行到城門下,正好是申時一刻。

  南榮解憂移著蓮步下了馬車,又開始央求柔然洛明帶她上城樓一看。柔然洛明在她的紅粉攻勢下全無招架之力,只得順從。兩人行到城樓下,見到在城門當值的幾個兵將都聚在此地,奇道:“你們怎么在此等候?上面有人嗎?”

  “稟殿下,郡主和金帳雍王在上面,末將怕兩位大人商議的是軍機要務,不敢多聽,就帶著兄弟們下來了?!睘槭椎囊晃粚㈩I恭敬答道。

  “殿下,我們去看看吧。大家都是同輩,若是他們二位無事,大家在一起聊聊,總要有趣的多。”南榮解憂繼續(xù)加大攻勢。

  柔然洛明滿目無奈道:“好,那便去看看吧?!?p>  兩人一前一后上了城樓,還未登完臺階,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清朗笑聲。柔然洛明猛然駐足,輕輕向那邊望去,只見晉楚律半倚著城墻,豐神俊朗的面容滿是笑意。他似是剛給林晚講了個笑話,惹得她開懷大笑,俯在了城頭上。又聽晉楚律道:“在華夏,咱們可沒見過這樣的事,等仗打完了,叫上極天鴻他們,一起去金帳看看這奇事?!倍滞韯t是笑道:“你說的事是真的?可別騙我!”

  “當然是真的。對了,還有一件奇事……”

  柔然洛明一怔,猛地意識到了什么,匆匆拉起南榮解憂,扭頭就走。

  “殿下,殿下?怎么了嘛?”南榮解憂一邊趕著他的步伐,一邊嬌嗔道。

  柔然洛明自覺打擾了二人,正慚愧不已。他急著向外走去,全然沒看見南榮解憂眼底的得意之色。

  放眼三國,與柔然洛明門當戶對,年紀相配的女子,不過寥寥數人。而林晚,是唯一讓南榮母女感到威脅的對象。

  但現在,小小計謀的得逞,讓南榮解憂知道:她,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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