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步踏天罡
循著她指出來的方向望去,就見前方三四十米開外浮現(xiàn)出一片很淡的光芒。
幽幽藍(lán)光,似真似幻。
我下意識地反手去拿手電,卻發(fā)現(xiàn)背包找不到了,只能嘆一口氣,摸黑朝光源走了過去。
離遠(yuǎn)了看,那就是一灘面積不算小的光域,隨著越走越近,才能清晰地領(lǐng)會到這片光域的龐大,人類在它面前,如同大象腳下的螻蟻。
很快,我們便離開山谷,進(jìn)入了一座龐大的溶洞中,沒有了月光的干擾,我們終于能看清,藍(lán)色光芒的源頭究竟是什么了。
那是一條匍匐在溶洞中央的巨大生物,你很難去形容那種仰望它時的震撼,單是這么看著它,都會有一種撲天襲來的強大壓力。
我朝今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后壓著步子,朝它走了過去。
今夕在后面拉了我一下,像是要阻止我,我沒理會,繼續(xù)向前走,過了小片刻,今夕也輕手輕腳地跟了上來。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溶洞里的龐大生物,一種奇異的熟悉感在我心中彌漫開來。
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感受過它的氣息。
對,氣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誰也不能證明它存在東西,可當(dāng)時我的確感受到了這種氣息,它不是一種味道,也不是某種顏色,只能說那就是一種感覺,沖入腦海,揮之不去。
我循著這股氣息慢慢移動著,巨大生物的真容變得越來越清晰。
確切地說,那不是什么巨大生物,而是一副巨大生物的骨架,它有著蛇一樣的身軀,巨大的脊椎骨一節(jié)一節(jié)緊密拼合在一起,后來我又看到它的爪子,以及類似于鱷魚的頭骨,在它的眉骨上方,還有一對高聳的鹿角。
來到骸骨正前方,我終于找到了那股氣息的源頭。
在這只生物的鼻子上方、兩眼正中的位置,鑲著一把黑色長劍,氣息就是從劍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我猛然想起,這把劍我其實見過。
血玲瓏和原質(zhì)融合的時候,我陷入了夢境,夢中出現(xiàn)了四個背影,在那個身形如鐵塔的高大男人手里,就握著這樣一把劍。
我已說不清,這到底是夢境進(jìn)入了現(xiàn)實,還是當(dāng)時我夢到的情形,本身就是真實的。
今夕捂著胸口,呼吸變得十分急促:“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那把劍讓我很不舒服!”
“大姐,咱們是敵人好吧,你別老‘咱們’‘咱們’的,說得好像我和你關(guān)系多好一樣!”
今夕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腳踹在我腰上,我本來就累,腿上無力,被她這么一踹,一腦袋就撞在了骸骨上。
好疼!
這哪里是骨頭,簡直就是一大塊生鐵!
我稍微后退了半步,看了看被我撞到的骨頭,上面沒有任何變化,又等了一會兒,骸骨也沒有發(fā)生其他異變。
看來這堆骨頭是真真切切地死透了。
我舒一口氣,手腳并用朝頭骨上方爬去。
爬了沒多高,今夕突然抓住了我的褲腿,害得我差點從頭骨上滑下去。
“你干什么!”我回頭瞪她。
她死死抓著我的褲腿,咬牙切齒:“你不能把我一個人留下,我害怕!”
“你這種人怎么可能害怕,你都害死多少人了!”
“我沒害死過誰,你下來!”
“我上去看一眼,馬上就下來。”
“下來!”
“臥槽邪神追進(jìn)來了!”
我指著今夕身后驚叫一聲,今夕立即松開我的褲腿,朝附近的一根石筍后面躲。
趁這個機會,我趕緊向上爬了一段距離,終于來到頭骨的兩個眼眶之間。
我試著探出手,去拔那把黑劍,可連加了幾次力,卻根本無法撼動它。
只是,當(dāng)手掌觸碰到它的時候,那股熟悉感又強烈了幾分。
我不再試圖去拔起它,只是輕輕攥著劍柄,去感受上面的溫度,從劍柄上傳來的絲絲冰涼,讓我無比安心。
就在這時,眼前的景象突然變得虛飄飄的,一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浮現(xiàn)出來。
我蹬著眼用力去看,視野中漸漸浮現(xiàn)出了一個院子,院中一個老頭對著一個懵懂少年訓(xùn)斥道:“存思,存思,先入存思,才能凝念施術(shù),你不入存思,如何練就這步罡踏斗的手藝?”
老人穿著一身舊軍裝,身材消瘦,目光如電,少年穿著一身校服,手上全是厚厚的老繭。
接著,老人便踏著步子,在院子里走了起來。
那一刻,他身上釋放出一股強悍的氣勢,我心下連顫,但并不覺得怕,依舊靜靜盯著老人的動作。
老人一邊踏出腳步,一邊向少年講解著這一道道步法中的精要、門道。
我漸漸聽明白了,他正傳授少年一種名為“罡步”的步法,明確來說這其實是一道術(shù)法,當(dāng)施術(shù)者進(jìn)入存思境界以后,每踏出一步,都能神通九天,引動星宿之力。
隨著老人一遍一遍地演示,我漸漸記住了罡步中的所有細(xì)節(jié)。
某一刻,幻境悄然破碎,視野再次回歸現(xiàn)實。
我長舒一口濁氣,挺了挺背脊。
因為站得高,這一挺身,竟看到溶洞盡頭傳來一抹光亮。
如果我沒看錯,那應(yīng)該是一縷陽光!
我立即從頭骨上跳下來,今夕一個閃身從石筍后面沖過來,對著我就是一記飛踹。
這一下我還是沒躲開,被結(jié)結(jié)實實踹中肋骨,趴在地上五分鐘沒緩過來。
氣順了,我才掙扎地坐起來,對著今夕嘆口氣:“大姐,你是不是有暴力傾向啊?”
今夕惡狠狠瞪我一眼:“你竟然敢騙我,騙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p> 說實話,我也就是懶得和她計較,如果我想和她計較的,以我現(xiàn)在的體能狀況,估計還是被她打。
我拍拍身上的塵,朝她招招手:“跟我來,前面好像有陽光?!?p> 今夕跟著我走了幾米,突然問了句:“什么是陽光?”
我頓時愣了:“你沒聽說過陽光?你不是外面的人?”
對于我說的這番話,今夕表現(xiàn)出了巨大的疑惑:“外面?”
這個反應(yīng)就有點奇怪了吧。
“我記得我在黑山見過你來著。”我說。
今夕點頭:“對,那天我也看到你了?!?p> “你不是從外面來的?”
“外面,指的是黑山嗎,那我確實是從外面來的,可陽光又是什么,黑山里的人都見過這種光嗎?”
“你……平時住在哪?”
“住在黑山里啊?!?p> “那你沒有去過外面的世界嗎?”
“黑山外面還有一個世界?”
“你在哪里出生的?”
“廢話,我當(dāng)然是在黑山出生的啊。”
我意識到,今夕竟然是土生土長的黑山人!
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為什么從來沒聽老黑和老周提過呢?
“你還沒告訴我,陽光到底是什么光呢?”今夕催問道。
我半敷衍半認(rèn)真地回了句:“要是點好的話,等會兒你就知道什么是陽光了?!?p> 此時我們已經(jīng)來到了一條隧道的入口,陽光就是從隧道盡頭照進(jìn)來的,現(xiàn)在我可以百分之百地確認(rèn),那就是陽光!
光線照入隧道,直接將隧道里石頭照成了真實的彩色。
人類可能天生就對陽光有著某種向往,今夕盯著從隧道盡頭照過來的光,愣了一下,而后便加快腳步,朝著隧道深處跑了過去。
誰知道隧道外面還有沒有其他兇險,我不禁有些擔(dān)憂,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隧道很長,隨著我們越來越靠近它的盡頭,眼前漸漸出現(xiàn)了其他顏色——從隧道另一邊映進(jìn)來的顏色。
那是一片燦爛的花海,各種顏色的花交織在一起,讓人心情愉悅。
終于穿越隧道,一個仿若仙境的小洞天呈現(xiàn)在眼前。
這仿佛是一個井中世界,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鮮花和漫步的動物,兩只兔子從花海中跑過,一群蝴蝶驚起,花海外圍,一潭清水反射出天空和太陽的顏色,抬頭望去,整個空間都被高聳的石壁圍攏起來,視野中的天空也被圍成了一個圓形。
“這里好美。”今夕掃視著腳下的花海,明目流轉(zhuǎn)。
我的視線則鎖定在了水潭旁的一座小山上,山腰上有個洞口,里面又飄出了那種無比熟悉的氣息。
“你自己逛逛吧,我去去就來。”
說著,我便徑直朝小山走了過去。
山坡很緩,路上偶爾能看到蘑菇和蛇,我進(jìn)了山洞,發(fā)現(xiàn)洞中是一方石廳,廳中央擺一張棋盤。
披肩散發(fā)的老者坐在棋盤前,對著棋盤上的半部殘局發(fā)呆。
那老者一動不動,我盯著他看了半天,確定這是一尊惟妙惟肖的泥塑,松一口氣,走到棋盤前。
這部殘局,怎么說呢,算不上多精妙,但黑白兩方都存在無數(shù)種可能性,不管將子落在哪里,任意一方都有可能贏,也都有可能輸。
按說像這種局面應(yīng)該很常見才對,可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這半部殘局隱隱煥發(fā)著一股氣勢,一股說不清道不明,卻讓人心悸的氣勢。
我看了半天,下意識地拿起一顆黑子,想要將它落在棋盤上。
“哎呀!”
坐在棋盤旁邊的老人突然發(fā)出了聲音。
我嚇了一跳,抬頭看他,他也抬起頭來看我,一動脖子,肩膀和頭頂上就掉下來大片塵土。
這人在這坐了多久了?身上的積塵得將近半厘米厚!
也難怪我剛才把他錯認(rèn)成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