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局外人
我還等著老黑繼續(xù)追問下去,結(jié)果老黑就“哦”了一聲,就沒下文了。
老黑看來是指望不上了,我只能自己開口:“案宗里怎么寫的?”
梁厚載眉頭微蹙,半天沒說話。
說真的,當時我心里已經(jīng)有點抓狂了,你梁厚載那么高的修為,那么厲害的手段,怎么著也算是一代宗師了吧,有這么高的成就,你還靦腆個毛線?。?p> 唉,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終于,老黑開口了:“案宗有什么問題嗎?”
梁厚載嘆一口氣,說:“以郭海洋現(xiàn)在的權(quán)重,是不能查看案宗的,行會有行會的規(guī)矩,我也不好將案宗里的信息全都告訴他,在這里只說兩點吧,第一,我們的人去坵山查看案發(fā)現(xiàn)場的時候,在小樓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鬼臉圖騰,那些圖騰,是用一種特質(zhì)的顏料繪制而成的,而這種顏料的配方早已失傳。第二,聽坵山當時的女傭說,事發(fā)前的某幾日,小樓里曾出現(xiàn)過一個鬼影,不確定是人是鬼,她將這件事告訴管家,可管家的態(tài)度卻十分曖昧,只說是她看錯了,但女傭言之鑿鑿,認定那不是幻覺?!?p> 老黑緩緩點頭:“我曾聽聞,管家死的時候,尸體被特意擺成了一個大字型,額頭上還被畫上了咒印,再聯(lián)想到小樓中出現(xiàn)了大量圖騰……會不會是,有人在小樓中舉辦了一場活祭,而管家就是祭品?”
對于老黑的推斷,梁厚載不置可否,他背過手去,沉下面色,一副話已至此,不便再聊的樣子。
可過了沒幾秒鐘,他又突然轉(zhuǎn)向我,問了句:“你身上為什么會有道哥的氣息?”
這個問題,傅青舟也問了好幾遍,可我實在不知道是為什么呀。
估計是見我半天不回話,梁厚載又補充道:“你再對付鬼卒的時候,曾踩了一套罡步,那套罡步你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問起這些問題的時候,梁厚載一點都不靦腆的,反倒面色焦急,似乎是急于知道問題的答案。
我心說,既然我手里也有你想要的信息,那就好辦了,咱們可以信息互換嘛,我回答你的問題,你把案宗的詳細內(nèi)容告訴我。
剛這么想,老黑的聲音就飄了過來:“別動歪腦筋,會長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p> 這老小子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蟲一樣,但凡我眼神有變,他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在心里嘆口氣,回應(yīng)梁厚載:“前段時間我曾去過一趟龍沼,沼底有一峽谷,峽谷之中暗藏一龍冢,龍頭上插一把黑鐵重劍,我也是一時好奇,就爬上龍頭,仔細看了看那把劍,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老黑一巴掌糊我后腦勺上:“別賣關(guān)子!”
有老黑在,和梁厚載的交易看來是徹底做不成了
我又嘆一口氣,接著說:“我一觸碰到劍柄,馬上就入夢了,夢中看見一老頭在教徒弟練功,教得就是這套罡步,我看得入了神,等從夢里醒來的時候,就學(xué)會了走罡?!?p> “那是一把什么樣的劍?”梁厚載急問。
“得有一米多長,通體渾黑,劍柄上盤繞一些樹根樣的結(jié)構(gòu)。”
“那是道哥的青釭劍!你在夢里看到人,是什么樣子的?”
“老頭嘛,高高瘦瘦,穿一身舊軍裝,目光如電,他好像不會眨眼,反正我盯著他看了很久,都沒見他眨過,至于他徒弟嘛,穿一身校服,身板一看就是很結(jié)實的那種,留個寸頭,長相很普通,就是有點顯老,眼睛細細長長,像條縫。”
“那是柴爺和道哥。”梁厚載臉上浮現(xiàn)出溫暖的笑容,像是陷入了某種追憶。
他剛才提到,那把劍是左有道的佩劍時,我就突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你說的那個左有道,是不是個頭很高,身板很壯,還扎了個馬尾?”我問。
梁厚載一愣:“你見過我道哥?”
我不由蹙眉,當初血玲瓏和原質(zhì)融合的時候,我也曾陷入夢境,左有道就是在那個夢境中出現(xiàn)的。
“也是在夢里見到的?!蔽艺f,“在那個夢里,我還見到了另外三個人?!?p> 梁厚載鳳眼圓瞪:“什么樣的人?”
一個背脊微隆,氣勢如同惡虎,一個滿頭白發(fā),手握七尺長槍,還有一個皮夾克的人,渾身上下殺氣凌厲。
我將自己所見的一一告訴梁厚載,還告訴他,我在夢中曾見到過一口黑鼎。
“是他們四個,是他們四個!”
梁厚載在湖邊踱來踱去,不停地拍手。
看到梁厚載那副興奮的樣子,我心里頭那是好奇到了極點,等到他稍微靜下來一點,就趕緊問:“這些都是什么人啊,我為什么會在夢里見到他們?”
梁厚載停下腳步,瞇著眼睛看了我一會兒,說:“你在夢里見到的那口鼎,應(yīng)該就是九州禹鼎。”
我點了點頭,等著他的下文。
可他卻十分突兀地改變了話風(fēng):“九州鼎,血玲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看來,郭侃很可能是對的,我們都誤解了他的意思?!?p> 這番話,幾個意思啊?
我正要發(fā)文,梁厚載又開口道:“你能學(xué)會寄魂莊的禹步,是天機使然,只不過,天機難測,說也說不清,你以后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聽沙文曉那意思,你還見過姚玄宗?”
“啊,對,”我緩了一會兒,才從他之前的驚奇言論中抽離出來,回應(yīng)道,“龍冢深處有一福洞,姚玄宗就在里面,那時他曾指導(dǎo)我對陣邪神,估計就是因為這,沙文曉才認為我是他的弟子?!?p> “姚玄宗是行當里的一位大前輩,他這個人啊,脾氣古怪至極,一生沒有收過弟子,他既然肯教你,就是有意要收你為徒,沙文曉那么說也沒錯。以后你有時間,一定要?;馗6窗萃?,僅僅是拜望就好,盡量不要在他面前提及外面的事,他已經(jīng)隱居多年,早就不問身外事,咱們這些做后輩的,就不要給他憑添煩惱了?!?p> “可是我從福洞出來的時候,福洞的入口已經(jīng)消失了呀,就算我想回去,估計也見不到他?!?p> “想必,當時和你一起出來的,還有其他人吧?”
我一愣:“這個……”
梁厚載點到即止,擺擺手:“以后你只要一個人去,就能找到福洞?!?p> “可是,沙文曉是怎么知道我和姚玄宗的關(guān)系的?”
“此乃秘辛,不可談,不可談?!?p> 梁厚載起先只是笑著搖頭,可說著說著,好像又突然想起來他和我不熟,表情又變得扭捏靦腆起來。
而后梁厚載先是指了指詹文行和牛心古,壓一壓手,又分別在我、老黑、老周身上掃了一眼,并朝湖面上抬了抬手,看那意思,應(yīng)該是示意詹文行和牛心古留下,我和老黑、老周離開。
老黑朝梁厚載攤了攤手:“給點工具?!?p> 梁厚載二話不說,直接薅了一把頭發(fā)塞給老黑。
這一薅,梁厚載的頭皮上立即出現(xiàn)了一塊斑禿,但很快,新的頭發(fā)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了出來,長得和之前一樣長,發(fā)質(zhì)一樣柔順。
老黑將其中一根頭發(fā)遞給老周:“燒?!?p> 老周引火暗燒發(fā)。
一時間斗轉(zhuǎn)星移,我們先是下墜,然后落水,最后上浮,終于在一口大湖的湖面上探出了腦袋。
這不是老周家的水塘,湖面以外就是濃濃大霧,能隱約看到霧氣之中似有一座巍峨高山。
老黑抬手指出了一個方向,我一把拉上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游上了那。
“這是什么地方?”我一邊扶著老黑上岸,一邊問他。
老黑長舒一口大氣,說:“你還記得吧,在坵山后方有一口天坑,從那里進去,就是古夜郎國舊城。”
他一說我才想起來,當初我剛來黑山的時候,他就對我說過這件事。
得我點了點頭,老周朝湖面揚了揚下巴:“在這口湖的正下方,就是那個天坑?!?p> 我皺著眉頭朝湖面下望去,清澈如洗的湖水深處,是肉眼無法望穿的深沉黑暗,偶爾有魚類從黑暗上方游過,讓我錯以為,湖的深處似有一張血盆大口,隨時都可能將湖中的生靈吞噬。
“湖面下竟是個天坑?”老周凝眉道,“海子,你還記得咱們?nèi)テび按迥谴伟???p> 我當然記得,當時今夕和何夕與我們一起跳下天坑,卻沒有出現(xiàn)在湖岸上,當時我就曾懷疑,湖水深處很可能存在另一個天坑,他們兩個落湖以后繼續(xù)下沉,進入了更深層的世界。
老黑將梁厚載的頭發(fā)卷成一卷遞給我:“這東西就是往返與下沉世界和黑山之間的門票,你拿好了?!?p> 盡管我沒有潔癖,但也總覺得,頭發(fā)這東西,一旦從頭上脫落下來,就變成了很臟的東西,但老黑手里的這卷頭發(fā)卻沒有給我這樣的感覺,它白的沒有一丁點雜色,那不是頭發(fā)的正常失色,更像是涂了一層微微發(fā)光的油漆,純白至極,潔凈至極,仿佛這世上的一切骯臟都無法沾染它一般。
我接過發(fā)卷,在手里掂了掂,才發(fā)現(xiàn)就連湖水都無法將它浸濕。
就聽老黑說:“家里好像還有幾瓶冰啤吧,快,帶我回去,再不趕緊喝了,弄不好就得過期。”
我立即甩過去一個大白眼:“先把你的事給我說清楚,不然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