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為公婆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她一個人在廚房忙了不到半小時,就做了七八個菜,她的能干讓吳琛佩服的同時又覺得可怕,正是因為她的能干,才讓她變得在自己面前自負又霸道。
吳琛想,自己盡管在薛白面前什么事情都不能和她想到一塊去,為何還要生活在一起呢?
可在薛白那里,她就是要憑著自己能干的優(yōu)勢在家里說一不二,她忍受不了別人不聽她的,就像她在課堂上,學生都要聽她的一樣。
二十年過去了,薛白一直操控著這個家,這個家就是她的陪嫁,她為何讓別人說了算?
吳琛一直生活在這個家不是家的陰影里,作為男人,結婚的時候,他已經失去了一次自尊,現(xiàn)在人到中年,他不能再失第二次,他只有離開薛白才能確保自己的自尊心不再受傷害。
但這一次,他再次踏進這個家門,卻是為了父母,他不想讓父母失去他們眼里的好兒媳,在孝心面前,他的自尊只得讓步。
吳琛最不想失去的是父母安享晚年。他知道僅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實現(xiàn)的,而且薛白在他的父母眼里比女兒還親,更多的是他沒有能力去照顧父母的晚年,這一點依然要靠薛白去完成。在他眼里,薛白完全是一個孝順的人,沒有任何一個女人比她做的更好。在吳琛眼里,在他認識的女人中間,沒有人能做到讓公婆喜歡自己比喜歡他們的兒子多很多。
吳琛離家出走,完全忽略了父母,尤其忽略了父母的晚年離不開薛白,他因此又多了一份苦惱。
吳琛擔心薛白會利用他的這個軟肋在剩下的生命時光里再次控制他,他開始怕得厲害。在吳琛的內心深處,他一直想掙脫薛白的束縛,這種束縛是多方面的,甚至幽靈一樣的無處不在。
他想要自由,他想象著能像女兒一樣走出家門,偶爾回來也只是歇腳,他的心態(tài)是女兒這個年齡的心態(tài),他感覺自己在朝著年輕人的方向發(fā)展,他所有的理想被禁錮已久,現(xiàn)在有了經濟做基礎的,即將展開飛翔的翅膀。
隨著歲月的流逝,離開了薛白所在的那個家,他的心態(tài)變得越來越年輕,甚至返回到了少年,他想利用自己雄厚的資金,重新來過,甚至重新去戀愛,以前他所有沒有得到的,都可以重新返回去得到它們,他對人生充滿了漫長的期待,而不是像妻子說的那樣,人到中年,天過午,人生軌跡已成定勢,他不想就這樣老去。
既然薛白要去迎接老年的到來,就讓她一個人去迎接好了,而自己,決不會接受過往歲月留下的痕跡,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度過青春,現(xiàn)在,他完全有條件好好利用物質的充盈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即使礙于薛白的存在不再涉足愛情,可他有的是和許多朋友的深厚的友誼,其中不乏異性,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呢?他從未對異性產生過不良的想法,那是一種純潔的友誼,在心靈的原野,她們就是一首首青春贊美詩,圍在自己青春的心靈周圍,讓生命煥發(fā)異樣的光輝。
和父母一起的晚餐很愉快,這一點,吳琛對薛白是非常感激的,可一想到,這里再也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又覺得咎由自取,不禁自嘲著干笑。
薛白看到吳琛不太自然的表情,有點自責于之前對他的不恭態(tài)度,甚至覺得吳琛的離家出走和自己的不示弱有直接的關系,她現(xiàn)在開始在吳琛面前想表現(xiàn)得弱勢一點,可除了自己勇?lián)彝サ闹負?,她又如何去放下包袱?她不知如何是好?p> “薛白累了,琛琛,你收拾桌子吧?!蹦赣H用商量的口吻對兒子說??粗?,面帶微笑。
還沒等吳琛起身,薛白機械性地搶先把碗筷拿在手里,看著吳琛說道:“他一身白衣,怎么能做這活,還是我來吧?!?p> “琛琛,人都到中年了,怎么還穿得這么素,我們不喜歡?!备赣H看著他說,眼睛里卻是微笑。
在父母眼里的這個兒子是他們的獨子,他們的二個女兒都沒有這個福氣考上學,更沒有這個福氣住在城市的高樓大廈里,也沒有這個福氣遇到一個能干又善良的伴侶,他們眼里的兒子是快寶,在兒媳的眼里也是一塊寶,
琛琛是吳琛的乳名,人到中年,父母依然這樣稱呼他,薛白不覺有點羨慕他,而自己,雖然是父母眼里的千金大小姐,可自從出了門子,嫁了人,就不再寵她了,而是怕寵壞了不適應獨立的生活。
在父母眼里,薛白只要適應婆家的生活,才能幸福。他們的寶貝女兒需要去適應婆家的每一個人,盡管他們也心疼女兒的付出,可這是她的人生,她就要勇敢地去面對,而不是逃避,更不能依靠娘家養(yǎng)尊處優(yōu)。
父母能給女兒陪嫁一個樓房,可見薛白在父母心中的位置。她有兩個弟弟,父母把最大的樓房給了女兒,不僅僅她是父母的唯一,而是他們知道,女兒嫁人,他們的關懷也只能到此為止了,他們把最好的給了女兒,從此就是對她的要求,要求她孝敬公婆,努力工作,簡樸持家。
薛白在父母的教導下,由一個嬌嬌女變成了一個成熟穩(wěn)重能干能吃苦的生活中的強者,她的每一點進步,在父母那里都是欣慰的。
父母自然希望女兒優(yōu)秀的同時,女婿也更優(yōu)秀。為了讓二老放心,薛白一直在他們面前夸獎吳琛,隨著吳琛生意的越發(fā)紅火,岳父母也為其感到驕傲,而為女兒的人生感覺慶幸。
薛白決不會讓父母知道自己婚姻的不幸。她比吳琛大四歲,這一點,之前是她的驕傲,現(xiàn)在就成了她的心病。這個在自己面前似乎永遠長不大的男孩,不但不長大,反而變得越來越小了。
吳琛所追求的,薛白不是十分清楚,可從他的穿著可以看出,他在拒絕衰老,甚至有人在女兒面前說他是哥哥,他都欣然接受這樣的贊美。
而讓薛白難堪的是,在吳琛面前,自己的容顏越來越像個母親。薛白盡管不想去在意這些無聊的事情,因為她的心態(tài)是正常的,如果說不正常的話,那是吳琛的心理發(fā)生了扭曲,僅僅四歲之差,能說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