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來到了星期三的下午,一點,十三點半大樓的大廳。
紅姐帶著蘇耿和李清剛進(jìn)大門,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梳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正襟危坐在茶幾邊上,慢慢地喝著早已沒有一絲熱氣的咖啡。
神情看上去頗為享受。
落在最后的蘇耿看了,真的想掉頭跑出去。
他來了,他來了,他終究還是來了。
“這位一定是梁大師吧?”
紅姐笑著上前打招呼。
中年人微微側(cè)頭,掃視了三人一眼,接著眼皮一斂,輕輕點頭。
“嗯,如假包換?!?p> 這人正是林子辰的父親林安,梳妝打扮了一番,終于有個人樣了。
他這話說的也沒錯,如果是假的,就換他兒子那個真的來。
“久仰大名,我是蘇耿的經(jīng)紀(jì)人紅梅?!?p> “久仰久仰——”
林安并沒起身,而是用手示意了一下旁邊的沙發(fā),讓她們也坐下。
那倨傲的樣子,不像個名士,倒像個惡霸。
蘇耿看得直覺牙疼。
小拳頭攥緊了,忍住要打人的沖動。
“梁大師等了很久吧——”
紅姐本來只是客氣一句,打開尷尬的局面。
誰知林安還當(dāng)真了。
“可不是,咖啡都快結(jié)冰了,也沒人給換換。”
那前臺小姐聽了直抽嘴,林安才來一會功夫,已經(jīng)喝了八杯了,還問他有沒有蛋糕有沒有面條有沒有包子,當(dāng)這是早餐店嗎?
蘇耿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往茶水吧走去,泡了一杯咖啡,還變戲法似的,拿出兩塊小面包來,用小碟子裝了,送到林安面前。
又將他那杯冷了的咖啡拿去倒了。
一系列的動作行云流水。
看得紅姐和李清都口瞪目呆。
這還是我們認(rèn)識的那個蘇耿嗎?
是那個用拳頭講道理的蘇耿嗎?
是那個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女神嗎?
李清覺得她一定是看錯了,在她面前的蘇耿可是懶癌高?;颊?,即便是近在咫尺的水杯,都是要她幫忙送到手上的。
紅姐卻暗自點頭,經(jīng)歷了這么多,蘇耿終于懂事了。
“這女娃不錯,很懂事?!?p> 林安喝了一肚子的水,終于見到一點干的了,心里高興,臉上也樂開了花。
蘇耿尷尬地呵呵,只要你高興就好。
“當(dāng)然,有碗餛飩面就更好了?!?p> 一晚上沒吃東西了,早上喝水,中午喝咖啡,肚子實在受不了。
不過為了維持大師的形象,表面上還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餛飩面?”
這附近哪有什么餛飩面啊,這梁大師莫不是在難為人?
紅姐心里不由得忐忑起來,難道梁大師對蘇耿的表現(xiàn)不滿意,還是有意在考驗她呢?
她哪知道這位梁大師是真的餓了。
若是知道的話,直接帶他去旁邊酒樓吃一頓再過來,時間也是來得及的。
接下來蘇耿的表現(xiàn),讓她更加滿意了。
只見蘇耿毫不遲疑地點了下頭。
然后就出門去了。
不一會,拎了兩袋吃食進(jìn)來。
一碗飯,一碗菜。
當(dāng)菜碗打開時,看著表面上那紅彤彤的辣椒。
紅姐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抽抽,想蘇耿懂事,再過一百年吧。
然而林安的話再次讓她口瞪目呆。
“這個好,這個好……”
林安慌忙拿起筷子,在嘴上咬了一下,掰開,就要開吃。
見旁邊的紅姐和李清正張大著嘴巴看著他。
“那個,一起吃點。丫頭,再添兩雙筷子去?!?p> 兩女忙擺手,表示不用。
你是牛人,蘇耿你用著順手就行,我們可不敢使喚。
“成,我就不客氣了?!?p> 一邊吃著,一邊又對旁邊的蘇耿道。
“給我拿瓶可樂去,辣椒和可樂才配嗎?!?p> 就在紅姐以為蘇耿終于要暴走時,蘇耿一句話沒說,就屁顛屁顛地跑去茶水吧,給林安倒可樂去了。
“蘇耿,終于長大了。要是早先能像這樣知進(jìn)退,只怕現(xiàn)在已經(jīng)紅得沒邊了,還用受肖婉兒的氣,還用看崔經(jīng)理的臉色?”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晚,只要這位梁大師能夠再寫出一首像《執(zhí)著》這樣的歌曲,蘇耿就能夠拿回從前的榮光?!?p> 紅姐有種守得云開見月明的欣慰。
甚至偷偷地背過身去抹了抹眼角。
這些年,一路走來不容易啊。
李清見蘇耿都這么忙前忙后的,也不敢一直站在紅姐背后干看著了。
趁蘇耿再次走開去拿東西的時候,追了過去。
“姐,我能幫點忙不?”
她也怕自己資格不夠,貿(mào)然上前,會惹梁大師不開心。
蘇耿明亮的眼眸盯著李清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微微嘆了口氣。
“還是我自己來吧,你不懂。”
這林安身上有一股洪荒之力,一旦爆發(fā)出來,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擋不住。
現(xiàn)在之所以看著正常,應(yīng)該是林子辰跟他說什么。
又或者允諾了他什么好處。
自己辛苦就辛苦一下吧,萬一李清不懂情況,弄砸了,就前功盡棄了。
李清看蘇耿楚楚可憐的樣子,很是心疼。
“姐,你也別太難為自己,差不多就得了。實在不行,我們再找別的填詞人?!?p> “嗯,我知道分寸。馬上要到時間簽合同了,也快忙完了?!?p> “好的,那,姐,有事可一定要叫我?!?p> “知道了——”
勸走熱心的李清,蘇耿也是無語望屋頂。
抽空給林子辰發(fā)了一條信息,沒有打字,只是一個白胖的小熊貓,四仰八叉地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
有一碗飯墊底,林安終于舒坦了。
這時候,手機(jī)振動了一下,是兒子發(fā)來的信息。
“梁大師,包沒了哦——”
林安嚇得從沙發(fā)上跳了起來,見蘇耿還在那收拾狼藉的桌面,忙伸手制止。
知子莫若父,他這個兒子再怎么打罵都成,但要動了蘇耿一根頭發(fā),林子辰非把他剃成光頭不可。
“別,別,讓我來——”
生兒子真是要不得,有了媳婦忘了爹,老子不就想好好吃口飯嗎。
想想,確實使喚得有點多,單單外出買吃的,就去了四趟。
不過,老子胃口好,不是做兒子的福氣嗎?
李清見此,忙上前。
“姐,還是讓我來吧,你和梁大師,坐下說說話?!?p> “對對對,說話好,說話好——”
等李清忙完,紅姐看了一眼時間,兩點四十,便招呼林安,一起上樓。
她本沒準(zhǔn)備這么早過來,這不是為了與梁大師多交流交流嘛,可她一句話沒說上,反倒是讓蘇耿忙得叉腰了。
“你們前面帶路,我和蘇小姐說兩句話?!?p> 沒辦法,兒子不開心了,得想辦法安撫一下蘇耿。
“耿耿,別介意啊,是那小子讓我假裝不認(rèn)識你的。他說這樣,我們可以多拿點錢,不然熟人不好殺價。”
林安小心地解釋著,一臉委屈巴巴的。
“叔,你要那么多錢干嘛?難道,你把翠花睡了?”
林安哭喪著臉,點點頭。
“她懷孕了?”
林安臉皮抽了一下。
“才兩天,應(yīng)該還沒懷上。”
“那你要那么多錢干嘛?”
“我答應(yīng)給她買最貴的包包做聘禮?!?p> “……”
“我哪知道,包包上還鑲鉆石的。早知道,就直接給她買鉆石了,還便宜點。其實,她想要買那件五百多的風(fēng)衣時,我就應(yīng)該答應(yīng)下來?!?p> “……”
“哪知道越小的東西越貴,這世道真是變了啊?!?p> “……”
“今天的事,可別告訴那小子。”
“嗯。其實,叔,你可以給翠花解釋一下,她會理解的。如果你心里過意不去,多給她買點化妝品,或者實用的東西也行。何必糾結(jié)一句話,一定要買那個包包呢?”
林安嘆了口氣:“你不懂,這是男人的尊嚴(yán),這件事不做到,以后在翠花面前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p> “叔,我覺得,你真是該——”
林安怪異地看著蘇耿,搖搖頭:“耿耿,你這話怎么跟我那小子一樣,你學(xué)壞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