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失之桑榆

　　景平，你做你的駙馬，我當(dāng)我的春滿閣頭牌，如無意外，你我此生都不該再相見。我日日在這富貴子弟中醉生夢死好不快活，你又何必冒著殺頭之罪為我贖身，納我做妾，你可知我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桑榆。?—桑榆

　　1.

　　到達將軍府時，已是黃昏人靜，景府并未守門兵將，而是白綢懸掛，兩個燈籠印著大大的‘奠’在晚風(fēng)中微微搖動，本應(yīng)蓬蓽生輝的將軍府邸卻死寂沉沉，仿若從未有人在此而居。

　　我抖了抖身子，像是被什么扼住了脖頸，壓抑地我喘不過氣，洛庭卻先于我扣了扣門，良久未有回音，我們便擅自進了去。

　　府中大廳放著一副木棺，卻并未有人守靈，莫說守靈之人，就是下人也都沒有，雖是常年生活在冥界，我也知這反常之處。我與洛庭感知到附近有人，便急忙向偏院走去，此刻，在這府邸見到活人已是我最急切的事。

　　我在人界已有數(shù)月，也見過不少世面，但凡達官顯貴的府邸，即使是偏院也大多種些花草竹樹以修身怡心，但我從未見過有哪個偏院中種桑榆樹。景平就這么坐在地上背靠榆樹，佩劍隨意放在身旁，上面還掛著一個舊的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的同心結(jié)。

　　景平并未追問我們?nèi)绾芜M來又為何擅闖將軍府，他甚至并未看我與洛庭一眼，我們卻看到一名女子，身著素衣，三千墨發(fā)只簡單挽起一個發(fā)髻，腰間系著同景平佩劍上一模一樣的同心結(jié)，我?guī)缀鹾V定，她便是我們此次要尋找的人，“她便是第三瓣華清？”

　　女子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注視，急忙朝我們走來，“二位公子看的見我？”

　　“我喚顧生，這是我的好友洛庭，我們乃冥界使者，此次來人界是為收集華清，姑娘便是華清之一。我們會歸還姑娘記憶，幫姑娘完成夙愿，但姑娘需要甘愿進入華清冊為我們所用?！?p>　　“可以！”這女子竟未經(jīng)思考便答應(yīng)了我的話，“我日日在這里，看著桑榆樹亭亭如蓋，看他從人人敬仰的護國將軍墮落成如今模樣，我于心不忍?！?p>　　我翻開華清冊第三頁，將封印其中的華清記憶全數(shù)歸還，我原以為她與將軍景平是舉案齊眉，到頭來竟是相愛相殺。

　　“我可以和他說說話嗎？”女子淚眼婆娑，目光卻始終未曾離開樹下的男子。華清一旦身死便不可在人界現(xiàn)身，我只得讓她暫時進入華清冊。

　　我與洛庭走進景平身旁時才看得清，分明而立之年，鬢角已有銀絲，雖是從小習(xí)武，身上疲態(tài)卻一覽無余，似是許久未曾離開這偏院了。

　　“將軍，我們乃冥界使者，此次前來是為了實現(xiàn)桑榆姑娘的遺愿?！睂τ谕鹾顚⑾啵逋ニ坪蹩偙任腋佣孟嗵幹?，看來他生前也一定是個有錢的主。

　　“阿榆，你們見過阿榆？她在哪里？”景平拖著疲憊的身子動作卻依舊敏捷，我甚至沒看清他是如何站起來雙手又緊緊扣著洛庭的雙肩。

　　“將軍，桑榆姑娘已在華清冊中等你了?！蔽遗c洛庭帶著景平進入華清冊，“若想見到華清冊中的桑榆，還請將軍耐心走完她今世命格?！?p>　　我這才知桑榆與景平竟是在娘胎里就訂了娃娃親的青梅竹馬，他們一個是楚國尚書之女，一個是未經(jīng)戰(zhàn)場的將軍之子，既早有婚約，又門當(dāng)戶對相互愛慕，本應(yīng)是天下男女艷羨的對象，直到桑榆的父親因暗中拉幫結(jié)派圖謀不軌而鋃鐺入獄那天，一切就都變了。

　　伍寧八年，姜楚邊境之戰(zhàn)楚國大敗，護國將軍景椮班師回朝，戰(zhàn)爭大敗，朝中上下唏噓不已，皇帝只得降了景椮的官職，成為皇城中最不起眼的將軍。

　　戰(zhàn)爭雖敗，姜國卻沒落了，楚國因此也并未受到大的影響，官場看似依舊一派祥和，實則早已暗流涌動。皇帝眼線頗多，聽聞此事后派人暗查，最后竟不知怎么就查到了尚書桑萬的身上。

　　在滿朝文武面前，桑萬叩拜皇帝，承認意欲叛國，皇帝大怒，下旨誅其九族。雖說九族其實也不過是桑萬與桑榆父女二人，桑萬本是逃荒至王城的落魄子弟，憑著滿腹經(jīng)文一步步成為楚國皇帝面前的大紅人。許是官場太過得意，她的女兒桑榆出生那天，他的妻子便難產(chǎn)而死。

　　伍寧九年秋，桑萬與其獨女問斬，以致桑榆在第二日醒來時，一陣眩暈。

　　“阿榆，你醒了?！?p>　　桑榆并未抬頭就知道這話出自誰的口，“阿平，我爹呢，我怎么會在這里？”

　　景平本明亮的眸子黯淡下來，頭也垂了下去，像是做了什么不得了的錯事，“阿榆，對不起?！?p>　　其實結(jié)果桑榆是知道的，她只是仍舊抱有一絲希望，希望她的爹爹還好好活著，希望她沒有成為無父無母的可憐人。

　　“桑萬與你商議偷星換月將桑榆換出來一事，令尊就真的毫不知情嗎？”洛庭冷冷地看著景平。

　　“當(dāng)年我不過十五年歲，并未深思，可數(shù)年后仔細想來我爹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的，否則阿榆也不會在偏院一年有余仍不被他發(fā)現(xiàn)?！毕雭硪泊_實如此，能在戰(zhàn)場數(shù)十年的將軍，怎會察覺不到家中異樣。

　　2.

　　數(shù)月后，桑榆失去親人的悲傷淡了些，胃口也好了許多，只是，她終究是戴罪之身，出了景府她就隨時可能死無葬身之地。所幸景平一直待她如初，不，應(yīng)當(dāng)說是更好了，就在她以為一切都如她的爹爹死之前一般時，景平竟要娶妻了。

　　當(dāng)今公主慕容周挽著景平在景府轉(zhuǎn)了兩圈才回去，桑榆躲在暗處，心如刀絞，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時候離開將軍府，可她怎會想到，景平只是為了護她平安。

　　皇帝眼線遍布王城，她的行蹤豈能不暴露，皇帝本是無心管的，畢竟一個女子成不了大事，可偏偏他寵愛的公主自小便心悅景平，“景平，我記得你下月是要過十七歲生辰了吧？”

　　“承蒙陛下將微臣放在心上，臣確是將滿十七?！?p>　　“也是到了該娶親的時候了，不知愛卿覺得周公主如何？”皇帝親自賜婚，要娶的又是朝中最受圣寵的公主，倘若換成其他任何王公貴族此刻一定早已叩拜在地，跪謝圣恩，但這個人卻偏偏是景平，是那個早已暗暗發(fā)誓，此生非阿榆不娶的景平。

　　皇命難違，還好景家不過是朝中地位最低下的將軍之家，景椮雖大敗姜國，但也勞苦功高，皇帝倒也不敢把他們怎么樣，想到這景平已下定決心違抗皇命。皇帝卻不緊不慢了品了口茶，似有意無意的吐出一句話，便輕易擊潰了他多年誓言，“聽聞前兩年景府多了一名女子，年齡與那年喪生的尚書之女桑榆的年齡相仿，又足不出戶，因此鮮為人知，不知她是何人吶？”

　　皇帝不斷用杯蓋撥動著茶葉，大殿中一片寂靜，景平還記得誰曾對他說過，伴君如伴虎。

　　“此女子不過是微臣見她可憐從路上撿回來的粗鄙之人，不值一提。”景平像其他準(zhǔn)駙馬一般鄭重地跪在地上叩首，“臣景平多謝陛下賜婚?！?p>　　伍寧十一年春，周公主大婚，同年秋，景府失蹤了一名女子，曾征戰(zhàn)四方的景椮將軍因此氣火攻心，不日便長眠地下。

　　“你們知道嗎，我有多后悔，明知皇帝知曉此事，公主又怎會不知，我與阿榆仍有婚約，所以阿榆對于慕容周而言便是眼中釘，肉中刺，她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千金之軀，怎會不拔掉這根刺。”景平像是對我們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地怨恨著當(dāng)初的自己。

　　景府上下都知道，景椮將軍久臥病榻，精神好時總坐在院子里喃喃道，“阿榆回來啦，阿榆回來啦...”

　　自景椮逝世后，景平便毫無牽掛，每日出入酒樓賭場及煙花之地，再未歸家，就如我與洛庭在偏院見到他一般，自甘墮落，毫無生氣。直至那日春滿閣老鴇宣布珠簾后的賣藝頭牌花扶賣身，景平重金買下她的初夜開始，一切才似有了轉(zhuǎn)機。

　　景平滿身酒氣踏進花扶房內(nèi)的時候，那女子正背對著他坐在床沿，床褥下有什么東西明晃晃地刺了他的眼，再不濟他也是將軍之子，他怎會不知那是什么，景平笑了笑就向女子走去。果不其然，女子手持匕首轉(zhuǎn)身刺來，景平微微側(cè)身便輕松躲過，兩人互相看清時，都已淚流滿面。

　　“阿榆！”景平用盡一年蓄積的思念和不甘將女子緊緊地擁在懷里，女子卻吸了吸氣推開了他，“公子，你醉了，我喚花扶。”

　　“什么花扶草扶，你是阿榆，”景平再一次抱住女子狠狠地嗅著她發(fā)間熟悉的香氣，語氣松松軟軟道，“你一定是阿榆?！?p>　　一個女子哪能真的推開一個習(xí)武的男子，只得任由他抱著，良久才緩緩說道，“我說過，我不會嫁于你?！本捌姐读算?，他記得十歲的阿榆確實說過，我不會嫁于你，除非有一日你能成為像景叔叔一般的名將。

　　景平出了房間，歸了家，去了戰(zhàn)場，他要成為名滿天下的名將，他要十里紅妝娶她過門。

　　桑榆看著景平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氣，當(dāng)初慕容周喂她迷藥將她送進滿春閣的話依舊清晰繞耳：“桑榆，從今天起你便入過青樓，污穢之身別再妄想攀龍附鳳，倘若你有朝一日不聽本公主的勸回來了，憑你戴罪之身，我也能讓你與藏匿你的景平死無葬身之地?！?p>　　可她怎會知道，他未同她告別便上了戰(zhàn)場，一失足也許便再無歸途。

　　3.

　　三年間，憑借景平的驍勇善戰(zhàn)，楚國收復(fù)多個城池，皇帝龍顏大悅，朝中上下皆道是長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藍勝于藍。伍寧十四年，景平歸京，百姓夾道相迎，卻沒成想他并未進宮面圣，也并未歸家，而是直奔春滿閣。

　　景平滿心歡喜，哪成想推開門看到的竟是他心心念念之人正與他人行床第之歡，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劍，額間青筋暴起，手臂一起一落間床上的男子便當(dāng)即斃命，出了人命，湊熱鬧的人四處逃竄，景平將劍架在老鴇脖頸，語氣盛怒：“我每月差人給你五百兩只為護她平安，你竟敢...”

　　老鴇哪里見過這場面，更何況這人已不是三年前的無名公子哥，連忙跪下從袖中拿出了一沓錢，“將軍饒命啊，將軍的錢我一定會全數(shù)歸還，只是花扶接客一事是她執(zhí)意如此，我...我也制止不了啊?！?p>　　“滾！”景平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老鴇像是刑滿釋放一般一溜煙地爬了出去。而景平望著床榻上的女子，幾分怒意，幾分愧悔，更多的是無可奈何，“把衣服穿好，我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出了春滿閣，景平便進宮接受封賞，一道圣旨，他成為了人人敬仰的護國將軍，剛出大殿便看到了慕容周來回踱步，看到景平出來連忙上前，“阿平，我已備好晚飯，我們回家吧。”

　　“國事繁忙，今晚不回家了?！本捌缴踔镣６嘉丛Ｏ?，直奔春滿閣，只留下慕容周在原地憤懣不已。

　　景平來到春滿閣時，桑榆正在獨自飲酒，許是喝的急，不過兩三杯下肚，臉頰就已泛起潮紅，景平本就心中不悅，看到她的如今模樣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覆上她的唇。

　　我與洛庭頗為尷尬，我身旁的景平卻毫無察覺，只是自顧自地說：“那時我在想，阿榆的唇如此涼，她的心是不是更加冰涼，我這么愛她，怎能讓她再次離開我。”

　　桑榆被驚了一下，片刻遲疑后推開了景平，他卻因此多了絲慍怒，直接將打橫抱起放在榻上，上下其手，喝酒的分明是桑榆，醉的卻像是他，“你也曾說過，如果我能成為如我爹一般的名將，你便會嫁于我，我已替你贖身，明日我便會十里紅妝迎你過門?！?p>　　“那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笑話，景將軍又何必當(dāng)真？”

　　景平似乎沒有想到桑榆會這般說，手上的動作也戛然而止，轉(zhuǎn)而移向了她的腰間。桑榆卻趁此時拿出了被褥下的匕首，刺了過去，許是看到壓在她身上人兒并未躲開，連忙收力，匕首仍舊進了景平的胸膛。

　　“景平，你做你的駙馬，我當(dāng)我的春滿閣頭牌，如無意外，你我此生都不該再相見。我日日在這富貴子弟中醉生夢死好不快活，你又何必冒著殺頭之罪為我贖身，納我做妾，你可知我早已不是當(dāng)初的桑榆。”

　　景平拔了刀，濺出少許鮮血，這點小傷對于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本不足為提，桑榆卻連忙為他捂住傷口，防止失血過多，景平拭去桑榆的眼淚，順勢將手放在她的耳垂輕輕撥動，隨后附上她的耳，“無論你是花扶亦或桑榆，你只是你，是我無論如何都要愛護的女子。放心，楚國沒了公主并無損失，沒了我，便會民不聊生，孰輕孰重皇帝比你我更清楚，你只需安心等我來娶你?！?p>　　伍寧十四年秋，護國將軍景平納妾，本是納妾，對方又只是青樓女子，他卻備好鳳冠霞帔，車夫轎攆，十里紅妝迎她入正門。

　　“原桑榆姑娘只是你的妾，當(dāng)初將軍去不渡典當(dāng)行又為何稱她為妻。”洛庭終于開口問出了我早在景平迎娶周公主時便疑惑的問題。

　　“在我心中，我只有一個妻子，那便是阿榆?！?p>　　4.

　　漂泊多年的桑榆進了景府，頗受景平寵愛，皇帝為了景平盡心盡力地為國效忠，對于周公主也不甚關(guān)心，桑榆這才終是過了兩年的安穩(wěn)日子。

　　伍寧十七年，桑榆誕下一子取名景冶，景平擺了數(shù)月的流水席。誰也沒有想起，景大將軍還有一名正妻，直至一年后，景冶喪生于她的手里。

　　景冶下葬后，桑榆便一病不起，景平終于不再顧及慕容周的身份將她貶為妾室，移居偏院，卻還是有些遲了，桑榆還是沒能等到她成為景平的正妻。

　　我曾多次苦思冥想，為何在桑榆死后數(shù)年景平才去不渡典當(dāng)行換命，直至此刻，我才恍然大悟。桑榆死后并未下葬，而是入了冰棺服了不知名的藥物，致使她的尸身多年不腐。

　　“阿平，你終于來了?！痹缭谌A清冊中的桑榆看到了景平，多年的陰陽相隔，這對有情人終于又相擁在了一起。

　　我與洛庭并未聽他們道別，他們的眼中更容不下外人，我們便率先出了華清冊，“當(dāng)年一事，你還記得嗎？”

　　洛庭聽到我的問題并未驚訝，我知道，他一定也記得那天在忘川河邊，我們曾答應(yīng)過一個魂魄，若有朝一日見到他的女兒一定要告訴她，他的父親從未謀劃叛國。

　　那個魂魄曾說，他與謀劃此事的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那人對他有多次救命之恩，他不得不替他扛下叛國罪名。當(dāng)然作為條件，那人也答應(yīng)他，此事他不會繼續(xù)謀劃，兩人孩子都婚約永不作廢，只要他活一日便會護她的女兒長安。

　　那個魂魄還說，他是楚國尚書桑萬，他的女兒是未來的將軍之妻桑榆，他的那個兄弟是楚國邊境戰(zhàn)場歸來的大將軍景椮。

　　“景平救出桑榆一事本就是桑萬生前與景椮商議好的，所以才會如此順利?！甭逋ヒ桓钠饺绽锖臀易鲗Φ难镅龤猓槐菊?jīng)地面對了我的問題，“景椮去世前總呢喃阿榆回來了，人人都說他病得癡傻，其實他正是清楚的很才會如此，他沒有照顧好桑榆，他無顏在冥界見到替他頂下罪名的桑萬?！?p>　　我望著庭院中枝葉纏繞的桑榆樹酸澀不已，“或許桑榆從未相信自己的爹叛國，否則以她那樣倔犟的性子也不會這般委屈地茍活于世?！?p>　　洛庭并未回應(yīng)我，而是徑直進了臥房，臥房內(nèi)空空蕩蕩地放著一副冰棺，冰棺內(nèi)的尸身絲毫未腐，若非親眼見過桑榆魂魄，我還真的以為這冰棺內(nèi)的人只是睡著了。

　　“多謝二位公子讓我又見了阿榆一面?！本捌綇娜A清冊中出來，對著我與洛庭作揖，我看得出他與方才進去華清冊時有什么不一樣了。

　　“舉手之勞而已，我看將軍已然釋懷，還望將軍日后能繼續(xù)為百姓造福，我們就先告辭了。”自進景府，洛庭難得牽起一抹笑意。

　　“阿庭，你說桑榆與那景平說了什么，能讓墮落成如今模樣的景平換皮換骨?！?p>　　“不知?！?p>　　“本是極受寵的公主，偏生邪念害人性命，落得個孤苦無依的下場，就連死后都如此冷清?！蔽倚械骄案髲d，對著仍舊空無一人的靈堂唏噓不已。

　　“我回去一定要查查生死簿，看看你上一世是不是名女子，要我看吶還是個聒噪的女子?！?p>　　若是平常男兒被說為女子一定會非罵即怒，我卻不以為意的撇了撇嘴。在這三界之中，無人不曉冥王許長知雖為女子卻殺伐決斷，事事都做地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而顧生卻只是一個小跟班，遇事慌亂，膽小怕事，卻是比許長知更像女子，聽得多了我倒也習(xí)以為常。

　　可這一次，我與洛庭卻獨自來到陌生的人界，哪怕與所愛之人背道而馳甚至為此魂飛魄散，我們也想要讓冥王阿知與孟婆蒼蒼逃離永生永世束縛著她們的冥界。

　　“冥界凡屬鬼差，記憶命格都歸冥仙掌管，我看你啊就算翻爛了生死簿也不能如愿嘍……”

　　“下一瓣華清身在何方？”洛庭拉回了我的思緒，頓了頓腳步，“妖氣越來越濃烈了，我們需盡快集齊華清，否則以你我二人之力怕是白費功夫?！?p>　　我在冥界待了五百年，不同于忘川河里行動受限的洛庭，可我的法術(shù)和鬼氣甚至不如剛死里幾十年的魂魄，我生平第一次這般怨恨自己沒有好好練功，“沙華，三百年歲，卒于五年前南涇清水村，他殺?！?p>　　“哦？曼珠沙華能在人界修煉成妖本就實屬罕見，況且只用了區(qū)區(qū)二百多年，真是可惜啊?！甭逋ヮ┝艘谎廴A清冊便感嘆著走了。曼珠沙華莫說在人界，就算在冥界不修煉個上千年是很難修成人形，我亦想知事情原委，收起華清冊便向南涇國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