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拾柒

　　1999年春天的一個早上，宋子健找我玩來了，他和我在我二叔他們家玩了一會，我們又去了他家玩，到了他家沒有一會兒的時間，宋子明又找他玩來了，宋子明對宋子健說：“我媽趕集去了，今天是集啊，子健我們一起趕集去吧?！?p>　　他們兩個決定帶著我去渠口趕集，子明跑到家里和他爸要了5元錢，子健和他媽媽要了5元錢，我看他們都有錢了，而我沒有錢，我對子健說：“子健，我不和你們?nèi)チ?，我去了也沒有什么東西可買的?！?p>　　子健說：“老貓，你就跟著我們一塊去，我們就兩個人走著去沒勁，你陪著我們兩個。”

　　我說：“我還是不去了，走著去多遠啊?！?p>　　子健說：“你個死老貓，就和我們?nèi)グ?，我們也沒啥買的呀，就是想趕趕集看看熱鬧呀，走吧?！?p>　　我聽他這么說，心里也就不在乎身上有沒有錢了，我們?nèi)齻€人一塊走著去鎮(zhèn)上趕集了。走了半個小時到了鎮(zhèn)上，集上已經(jīng)人山人海，我們走了一條街又到一條街，走著走著在正前方碰到了我二姑家的璐表姐了。

　　她看到我問：“楞頭東，你咋來渠口了，和誰一塊來的啊?！蔽艺f：“我和咱們莊里的同學過來看熱鬧來的?！辫唇銖目诖锾统隽?塊錢交到我手上說：“給你5塊錢，自己看看想買點啥就自己買點?！蔽艺f：“嗯?！彼彦X遞給我后，她和發(fā)小往我們后面的方向邊說邊笑的趕集去了，宋子明問我：“老貓，這個是你二姑家的姐吧，挺好的，還給你錢花?！?p>　　我說：“嗯，是我璐姐?！?p>　　我們緩慢的向前走著，因為人太多了，基本上是人貼著人走的，我們走著走著又看到我二姑和老姑也在趕集，二姑，老姑，問我：“于東你和誰來的啊。”我說：“和咱們莊的子明、子健一塊來的?！倍脧亩道锾统?塊錢要給我。

　　我說：“二姑，剛才碰見我璐姐，我璐姐給我5塊錢了。”

　　二姑交到我手里說：“你拿著吧，自己缺啥買點啥”我心想，連話都一樣，真是親娘兩兒，二姑遞給了我錢后說：“和你同學他們一塊玩去吧。”我回答了一聲后，就趕緊追上已經(jīng)走了很遠的宋子明和宋子健，我們?nèi)齻€人看一個師傅正在現(xiàn)打棉花糖，我們駐足看著他做，他們兩個每人花了一塊5各自買了一個。

　　我想，他們的錢花了還可以和家里要，我的錢花了就沒有了，我得省著點花，不能買這么貴的東西，我要1毛2毛的花，他們兩個問我：“你怎么不來一個??？”心想，剛才看見了賣襪子的，夏天到了，我還沒有薄襪子呢，我不如買襪子吧，我說：“你們兩個等一會我吧?！蔽遗艿劫u襪子的攤位，看了有一個叫原子彈牌的襪子，就問擺攤的大爺這個襪子多少錢，擺攤的老頭說5塊錢3雙，我說您給我3塊錢兩雙好不好。

　　老頭想了想說：“看你是孩子，就給你吧。”

　　我拿著原子彈牌的襪子跑到了子健、子明旁邊，他們兩個正吃著棉花糖呢，我說：“我買了這個”他們兩個笑了笑：“哦，你這錢花的值，不像我們兩個吃進肚子里就沒了。”我們溜了一上午的集，看著這么多人，這么熱鬧的一起逛集覺得很過癮。

　　到了下午，我又去找子明、子健玩去了，看著子明在玩四驅(qū)車，我的心里就很癢癢，我也很想玩，但是我只有七塊錢，要湊夠十塊錢才能買一輛啊，我眼巴巴的看著他玩，心里難受的很，晚上在臨睡的時候，我心里想，我真的很想玩四驅(qū)車，我手里有七塊錢，明天我在二叔家里的犄角旮旯翻翻，能湊多少湊多少，然后我去鎮(zhèn)里和賣四驅(qū)車的求求情，看看能不能賣我。

　　第二天起來，一大早，我就在家里翻來翻去終于在放藥的藥盒子里找到1個1塊錢硬幣、2個5毛錢硬幣和3個1毛錢硬幣，心想我這次應該差不多湊夠9.3元，賣四驅(qū)車的老板一定會賣我的，我趕緊跑出了家門，誰都沒找，也沒有去找子明和子健他們，自己一個人走著去鎮(zhèn)里，到了四驅(qū)車店里把錢全部給了老板，求老板賣我，老板最終賣給我了，我趕緊抱著四驅(qū)車，跑到家里去了，自己偷偷的在一個角落里，打開了四驅(qū)車的盒子，按照盒子的說明書，偷偷的組裝自己的四驅(qū)車，一邊組裝，一邊心里美滋滋的，直到把四驅(qū)車組裝成功那一剎那，我心里有一種成就感，我終于有自己的四驅(qū)車了，但心里又有些后悔，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零花錢了。

　　新的一周開始后，中午放學回家，我在學校的門口發(fā)現(xiàn)很多小販在擺攤，有賣糖果的，有賣零食的，有賣冰糖葫蘆的，老遠就聽到了有個老頭在吆喝著喊賣糖葫蘆，看到很多同學紛紛涌過去買，我也非常想買啊。但是我已經(jīng)沒有錢了，身上沒有零花錢可花，因為我覺得我現(xiàn)在能這樣活著已經(jīng)是非常的幸運了，和以前在我爸媽那活著相比，我現(xiàn)在能這樣活著，吃的飽穿的暖，有病給看病，有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非常的不易了。

　　老頭兒的冰糖葫蘆賣的非常的快，不一會兒插在樁子上的冰糖葫蘆就剩幾串了。連續(xù)好幾天，不倫是中午放學或是晚上放學，我們總能看到賣糖葫蘆的老頭。

　　放學的那一剎那從學校走出來的孩子太多了，尤其我們?nèi)?、四年級的學生是最多的，老頭的糖葫蘆很受歡迎。

　　又過了幾天，中午上學的時候，我在學校門口看到我們村里那個在我們校門口賣零食的老太太那擠滿了學生，這個老太太耳朵不太好使，總是戴著助聽器。一群人圍著他的小推車，我看那這么多人，這么熱鬧，就湊過去看看。

　　走過去看見一個非常大的鐵盤子，里面有好多山藥豆的糖葫蘆，下面還有很多的紅糖汁，看見有幾個同學拿著一串山藥豆，沾著盤子底里面的紅糖湯汁，沾滿后，放到嘴唇上唆吸山藥豆串上的紅糖汁，然后吃一顆山藥豆，嘴里邊嚼著，邊把山藥豆串放進盤子底的紅糖湯汁里沾，沾了幾下又放到嘴唇上唆吸紅糖汁，好幾個學生一塊采用這樣的吃法。

　　老太太吆喝著：“冰糖葫蘆，可以沾糖汁吃哦，快來吃哦?！?p>　　賣冰糖葫蘆的老頭十分氣憤的走到了她旁邊說：“還糖葫蘆，你那個是糖葫蘆嗎，你根本就不會做冰糖葫蘆，拿點子山藥豆往紅糖鍋里煮熟了，也敢拿出賣啦。”

　　老太太氣急了說：“你管我呢，我就愿意這樣賣?！?p>　　老頭指著自己自行車上的那個插冰糖葫蘆的樁子說：“你看我那個才叫糖葫蘆，冰糖都附在葫蘆上不留下來和冰一樣附在葫蘆上，你看你那個葫蘆上連個糖都沒有，得沾盤子底的紅糖水吃，你那個也配叫糖葫蘆?！?p>　　我隨著他的手指的方向看了看老頭自行車上的樁子上發(fā)現(xiàn)今天的糖葫蘆沒往常賣的好，但是他的葫蘆確實有葫蘆的樣子，葫蘆的頂部付著一塊大的透明冰糖，山楂周身都付滿了硬的糖，亮閃閃的，我又回頭看了老太太的，山藥豆上，看不到一點亮閃閃的糖，下面的盤子只有一大片的紅糖汁，吃者只能沾著紅糖汁來增加甜味，我發(fā)現(xiàn)剛才那個男生嗦了半天的湯汁，只吃一個山藥豆，我瞬間明白了，要是我，我也會吃老太太的糖葫蘆，因為這樣我有無限的便宜可占，可以嗦半天只吃一個山藥豆，這樣可以吃半天，比較過癮。

　　我心想，雖然老太太根本就不會做冰糖葫蘆，但是他抓住了我們小孩子占便宜的心里，營銷手段還是很高啊，老太太說：“你管我呢，我就愿意這種做法”老頭一句話也沒說，只能無奈的看著孩子們?nèi)ム绿撬?p>　　以后每到放學的時候，我出了大門口看到老太太和老頭那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老太太那擠滿了人，老頭那根本就沒人了，樁子上還是滿滿的，冰糖葫蘆滿滿的根本就沒賣出去幾個。

　　老太太那卻非常的熱鬧，學生們興奮的爭先恐后的圍在周圍，而且還有很多女同學，我在旁邊聽老太太嚷著：“糖葫蘆啊，糖葫蘆啊，糖葫蘆一毛一串，買一串抽一次彈球，抽著一對一樣的彈球送一串啊?！蔽易吡诉^去，看見同學的一個手放進一個兜子里在抽彈球，抽出來是一對紅色的彈球，他興高采烈的拿了兩支糖葫蘆沾糖吃，宋子明給了老太太一毛錢，將手放進兜子里抽彈球，可惜宋子明沒抽到彈球，大聲對老太太說：“老太太，你丫的是不是騙我們呢，我要看看你兜里的彈球是不是一對的”

　　老太太說：“我把彈球給你們都拿出來讓你們看”說著老太太把兜里所有的彈球倒在了手里，我們一看，顏色真是一對一對的。子明急了從褲兜里掏出了一毛錢給老太太說：“我再抽一次”子明就這樣一毛一毛的連抽了5次才抽到一對彈球，他的5毛錢到手了6串山藥豆。

　　又過了幾天，在放學的時候，我沒有看到老頭了，心想一定被這個老太太打敗了，我想這個老太太的糖葫蘆分明就不好吃，可是這個世界現(xiàn)在到處充滿了競爭，我在回家的路上邊走邊想，我這個將要跨世紀少年，在本世紀最后的一年開始前我深刻體會到了這一年的變化，自從1999年的春節(jié)以后，村子里很多人模仿我二叔和幾個姑姑家生產(chǎn)辦公椅子，因為很多人看到從事這個這個生意的人都賺錢了，總是有那么一大群總是跟隨別人和別人搶食吃，各種各樣的人逐利而來，這到底為什么，伴隨著我的疑問，我的眼前越來越模糊了。

　　這時我從實驗倉里醒了過來，醒來后我馬上跑到了錄制臺記錄我的心理活動，我對著錄音臺說：“當時學校大門口賣糖葫蘆的的現(xiàn)象我能體會到，那個時代的競爭，仿佛競爭的不是好產(chǎn)品了，競爭的是營銷的手段，我現(xiàn)在能明白以前的記憶碎片中我二叔和我二姑家為什么因為生意上而吵架了，我二叔走的是產(chǎn)品質(zhì)量路線，我二姑家走的是營銷路線，搞價格戰(zhàn)，最后產(chǎn)品質(zhì)量的競爭演變成了營銷的競爭，這種競爭的局面不得不把產(chǎn)品用料越壓越次，從而來壓低產(chǎn)品的價格。

　　2000年前海爾做出了好產(chǎn)品而成功了，可2000年后競爭格局已經(jīng)發(fā)生了改變，海爾的產(chǎn)品質(zhì)量優(yōu)勢就不見了，我這次記憶碎片里那個賣糖葫蘆的老頭是一個踏踏實實做產(chǎn)品的人，卻無法贏過一個不會做產(chǎn)品但是會做營銷的老太太，也許這就是當時的中國的國情，老頭做的是事業(yè)，賣的是手藝，心里存的是信仰，老太太做是生意，賣的是人的心理需求，心里存的是唯利是圖，老太太抓住的是我們小孩子的心理痛點，牢牢的抓住我們小孩子貪小便宜、愛玩和抽彩票似的那種激動的感覺，最后老太太贏了。

　　那個年代，人們?yōu)榱素澬”阋?，造成社會缺乏一個規(guī)則來限制以營銷手段做虛假宣傳來破壞市場產(chǎn)品質(zhì)量標準的行為，導致中國的假冒偽劣產(chǎn)品多的難以想象，市場的秩序是混亂的，我想這個問題師傅一定也能有深刻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