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沉
蒼月小睡了會,便已餓醒。抱著小白來到前面,小聲喚了喚,卻見前堂點了燭火卻無人應(yīng)答。
正欲回去,卻聽得廚房內(nèi)傳來細(xì)細(xì)低低的哭泣之聲,蒼月心下好奇,小步走了過去。
廚房內(nèi)火光忽明忽暗的,相對坐著三人。
婦人懷中抱著一名五六的男孩,不停抹著眼淚低低哭泣著。而掌柜的半蹲于地,扭著頭并不言語。
鍋內(nèi)‘咕嚕咕?!笾埵场?p> 掌柜的見婦人哭個沒完,終是回了頭長長出了一口氣,捶胸頓足道:“難道我不想平兒能好嗎?為人父母的哪個不想子女平平安安長大的?”掌柜越說越是激動起來,半撐起身子向外指了指,“你只看到了張家兒子回來了,你可有想過那年與他一同去的那幾個孩子,他們一個都沒有回來嗎??!”
掌柜重重嘆息了一聲,“我不是想省那幾個銀錢!平兒就是癡的傻的!他也能在我們身邊,能吃能笑的!若送去醫(yī)治,能不能回得來,誰又敢保證?!”
那婦人抹了抹眼淚,凄聲道:“總是一線希望不是!我們今夜一起去問問,問個清楚明白,那仙門在哪?如何醫(yī)治?有幾成把握?……總是要比在這里胡亂猜測要好?。 ?p> 掌柜唉嘆一聲,抖著手指道:“那老張家此時已是水漲船高,如今他家的門檻可是難進(jìn)得很!”
婦人很是不平,伸了伸脖子,撫了撫懷中孩子,“不就是銀錢嘛?我給得起!只要我平兒能好,我砸鍋賣鐵也給得!!”
“你這個無知婦人!”
二人正欲爭吵,那婦人懷中孩子見爹娘不知為何又吵了起來,‘哇’的放聲大哭起來。
二人立時住了口,齊齊哄起了孩子。
那孩子哭了沒幾聲,便又抽搐起來。二人趕緊抱著孩子跑了出來。
剛踏出廚房門口,便見蒼月立于不遠(yuǎn)處,忙一臉尷尬笑道:“讓姑娘久等了,這飯馬上便好?!闭乒裾f罷瞪了婦人一眼,便欲往后院走去。
“不介意的話,讓我來看看這孩子?!?p> 不知何時季永夜已立于前堂內(nèi),他沉穩(wěn)的聲音倒教蒼月一愣,也不知他來了多久。
那掌柜聽聞此言,略猶豫一番,抱著孩子向季永夜走了過去,“這孩子天生便如此,每每大哭都會抽搐一陣子,只要平躺會便好?!闭f口中說著,仍是將孩子放到前堂飯桌之上。
蒼月湊了過去,那孩子長得瘦瘦小小的,手腳不停的抽搐著。
季永夜也不知在他身上比劃了什么,蒼月便見到那孩子停止的抽搐,慢慢坐了起來。
平兒臉上還掛著兩條淚痕,呆呆的望著季永夜,好似在說感謝之言。
掌柜與婦人稱奇,立時雙雙跪下磕起頭來,“貴人啊,可否救救我這可憐的孩子?”
季永夜問道:“這孩子出生便如此吧?”
夫婦二人點頭,一臉喪色,出生便如此,天生癡傻,不會說話,最多只會‘啊啊啊’的叫上幾聲。
季永夜搖了搖頭,“此癥我也束手無策?!彼诤⒆宇^頂撫了撫又道:“最多可以讓他開口說話,但也只是能說幾個字而已?!?p> 夫婦二人聞言卻喜不自禁,“平兒從未開口說過話,哪怕就是一個字……”那婦人忽而掩面哽咽個不停,如何也說不成話來。
掌柜倒是將話將了過來,顫聲道:“若能讓平兒開口,哪怕喚我一聲爹爹,此生也無憾事了??!”
夫婦二人態(tài)度懇切,蒼月心中早生了憐憫之心,正欲為他夫婦二開口求情,卻聽得季永夜道:“大可試試,我?guī)Ш⒆尤ズ笤横t(yī)治,切勿打擾?!闭f罷他彎身抱起了瘦小的平兒,向后院客房走去。
夫婦二人抹了抹眼淚,心中說不出的激動歡喜,連連點頭稱是。歡喜過后方看到蒼月還立于一旁,忙慌張道:“差點忘了,姑娘還等著吃飯呢?!闭f罷二人又急急向廚房內(nèi)沖去。
這一番折騰下來,剛剛的飯食早糊了,二人又急急倒掉重做起來。
蒼月?lián)嶂姥刈讼聛?,心中不由得想:季永夜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冷漠,這一路走來,雖言語不多,但他心細(xì),照顧周到,為人……也心地和善……
在蒼月的心中,季永夜哪哪都是好的,甚至一點缺點都沒有。
夫婦二人心中掛念著孩子,這晚飯連鹽都忘了放。
蒼月看得出他們心中焦急之意,并未出言,只默默將肚子填飽。
一個時辰后,季永夜拉著平兒的小走從后院走了出來。
夫婦二人激動的看著孩子,季永夜撫了撫平兒后腦,放柔了聲音,“去吧?!蹦呛⒆宇濐澪⑽⒌膩淼椒驄D二人身前張了張嘴,用了好大一會工夫,方結(jié)結(jié)巴巴喚了聲,“娘!”婦人聽聞,熱淚盈眶,大大的的應(yīng)了聲,便泣不成聲。
平兒眼巴巴望了望掌柜,張了張口,不停變換了半晌口型,方喚了聲,“爹!”
掌柜應(yīng)了聲,便一把將孩子抱在懷中。
一家三口激動不已,三人抱成一團又哭又是笑,終是想起要謝恩來。
三人齊齊向季永夜跪下,重重磕了頭,“恩人多住幾日,我夫婦二人必要重謝!”
“既然相遇必是緣分,我算是這孩子的貴人,這孩子也算是我一件功德,相互回報罷了?!奔居酪雇送n月又道:“這孩子便是能出口言語,比起常人還是不成。夜色已深你們一家先好好聚聚吧?!?p> 蒼月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做打擾,跟著他向后院走去,身后平兒叫得順了,爹娘喚個不停,夫婦二人不停的應(yīng)著聲,親個沒完。
夜色已沉,后院中并無其它客旅,四周蟲鳴個不停,蒼月望著身前之人的背影,幾步來到他身后輕聲問道:“那孩子的病便不能治好嗎?”
平兒只是能簡單說個單字,那夫婦倆便歡喜個不停,難道便不能醫(yī)治好嗎?
夜色如水,星光并不明亮,但仍照著季永夜那長長衣袍之上泛著層層云紋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