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從小便偏愛這家中唯一男丁，林如之也清楚，平時大大小小之事也不計較，身為長姐自該為年幼弟妹多擔著些。
便是爹爹早亡，自己與娘洗衣維持，二妹照顧家里飯食，連最小的妹妹也要時常抱些柴來做活，卻從未讓幼弟做過什么活計。
可娘的偏愛并未讓幼弟心生感激，更多的是理所應(yīng)當，每每總是背地里欺負幼妹。
林如之也常與娘提起此事，可是娘總是說他還小，不懂事。
可是今日之言，林如之氣上頭頂，只覺氣血翻涌，一個大力推開木門，將木盆甩于一旁，伸出手顫抖指著幼弟責問道：“又在家欺負妹妹??！這些話都哪里學的？”
林宗滿臉不屑，小小年紀卻一臉跋扈，叉著腰朝著林如之瞪大眼喊道：“哪里學的？告訴你！是娘親口說的！昨日娘說收了定錢，等后日將你賣于鄰村那死了婆娘的酸秀才家，便給我買肉吃！！”
林如之只覺氣不打一處來，幾步上前拎起他衣領(lǐng)，舉手便抽打起他屁股來。
林宗左蹬右踹，死命的掙扎著，嘴里也罵罵咧咧個不停。
一時間，屋內(nèi)亂做一團。
而林如之從早便滴水未進，加之干了一午的活，此時又氣血上涌，渾身氣得發(fā)抖，手下沒個輕重不說，被他如此一掙扎，竟也摔落一旁，將臉擦破，流了一手的血出來。
此時林母正巧回來，聽得屋內(nèi)寶貝兒子哭喊得厲害，幼女也哭個不停，便沖了進來。
林母看到寶貝兒子摔落地上打起滾來，便幾步上前，一把將兒子揉入懷中，心疼個不停。
“娘啊，他打我！打得兒子屁股好疼?。 绷肿诶帜敢骂I(lǐng)，哭個不停。
林母伸手拉開兒子褲子，只見寶貝兒子的屁股當真被打得通紅，心尖一痛，不管不顧站起身來，一個響亮的巴掌便甩在林如之臉上，“可有你這么做長姐的?。。 ?p> 林母痛心疾首，滿眼掩飾不住的失望，“他還小，便是做錯了什么，你不該護著哄著才對嗎??！”
林如之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母親只看到他屁股紅了，卻未見到自己臉上的傷，“娘啊，他說……他說您要將我賣與鄰村那秀才……是也不是？”
林母聞言，微微低下頭去，僅僅那么一瞬又猛然抬起頭來，她狠了狠道：“那秀才有什么不好？雖說年歲大了些，可是憑我們孤兒寡母的，你想尋個門當戶對的夫家，那是萬不可能之事！”林母激動上前，雙手死死扣住林如之細瘦的肩頭，“你給那秀才填了房，往后若是攢下銀錢來，還能貼補你弟弟成家，尋個好親事不是？”
望著母親那被生計熬紅的雙眼，看起來比同齡之人老上許多的面容，此時此刻的林如之竟不同情她，也不可憐她。
“弟弟！弟弟??！成日里都是為他！有口吃食也是他先吃??！可他心中哪里有姊妹之情？??！難道為了他！我命都可以不要了嗎?。?！”林如之聲嘶力竭喊出了這句話來，她不懂，同為兒女，僅僅因為他是男子，便如此天差地別嗎？他們可是同一個娘所生？自己與娘也是血肉至親?。?！
可回應(yīng)林如之的，只有‘啪’一聲響亮的耳光！
這一聲耳光，打碎了林如之對親情的幻想，也打碎了對娘含辛如苦養(yǎng)育的感激之情。
“本來這件事我還想瞞你幾日，再好好勸勸你，既你對弟弟生了怨恨，那便明日將你送與那秀才家去，早早換了銀錢才是??！”林母滿眼失望，好似怨林如之不懂顧全全家一般。
“那秀才已經(jīng)四十有二了?。?！”林如之顫抖的吼著。
那秀才已經(jīng)四十二了，而她才剛剛十三年華，……那秀才比爹爹都要大上幾歲，一時間林如之充滿了怨恨，而這些怨恨都凝聚于幼弟身上，她死死瞪著他，甚至覺得他的出生便是來折磨自己的。
“娘……你快看大姐的眼睛……好嚇人啊……”林宗縮了縮脖子，拉著林母的衣袖，帶上哭腔，竟是當真被長姐的眼神嚇到了。
林母也看到了林如之的眼神，不免心間一抖，不管女兒是否愿意，這定錢她都拿了，到手的銀錢哪能輕易放手？一瞬間林母也怕了起來，可她更怕林如之跑了，不能與那秀才家交差。心下一橫，幾步上前拉拽住林如之，將她拖到一間小屋之內(nèi)，反手將屋門落了鎖。
林如之早便沒了力氣，剛剛打林宗，也全憑一股怒氣，此時得知真像，當真是又怨又怒，悲怒交加之下也沒了氣力，絕望的任娘拖拽著被鎖于屋內(nèi)，透過細小的門縫，只聽到幼妹不停的大哭著。
“如之啊如之，娘生養(yǎng)你一場，明日便是你報答的時候，休要想著逃，你想想能做秀才夫人又哪里能虧了你？待你像娘這翻境遇之時，便知娘是為你好了！”林母頭發(fā)散亂，丟下這句話，攏了攏碎發(fā)，便轉(zhuǎn)身向灶房走去，半日未食，孩子們都餓了。
兩個幼妹趴伏于門上，不停喚著長姐，嗚嗚痛哭著。
林宗很是得意，“你們兩個也別哭了，聽了心煩，告訴你們?nèi)羰遣宦?，早晚也是將你們也一個個賣了??！”只七歲的孩子，這份狠絕，便令人無法想像這是從孩子的口中說出的話。
兩個幼妹不愿聽他的，只伏于門上，抽噎不止。林宗失了耐性，幾步上前扯住二人的頭發(fā)一拉，嘴里罵著，生生將二人拖走。
屋外北風呼嘯，屋內(nèi)林如之環(huán)抱著自己，身衫單薄，補了又補，每每總著想著日子會好的，弟姐們長大了都會好的，可此時她卻絕了這個念頭。
林母本便想餓著她，磨磨她的性子。
一日未進水米，此時的她只是滿心怨恨。
林如之不能如此坐以待斃，她不想這一輩子都葬送一個比自己爹爹還大的男人身上！她更不想為了如此的弟弟而活！命比紙賤！她要拼上一拼！哪怕是搭上這條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