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峰是穹昆派范圍內(nèi)最高峰,而仙月的廣華大屋更是建于絕頂之上。
這里空氣清冷,一大塊巨巖如平地一般,一側大屋依峰頂巧妙而建,四周皆是空曠平地,唯有屋旁絕頂石縫中,堅強長著幾株蒼松。
平崖之下便是層層云海,遠遠望去,倒是讓人忘了此山如此高聳,驕陽當空,將眼下一切照得光亮。
仙月緩步而行,領著季蒼來推門來到屋內(nèi),數(shù)間大屋,周圍白云偶有涌入房內(nèi),好似桂殿蘭宮。
季蒼不免張開小嘴,只覺目不暇接直吐口水。
仙月垂眸瞧了瞧他,低聲道:“你想住哪便住哪,這赤霞峰唯有你我二人,沒有那么多禮數(shù)……”
季蒼轉頭,昂著小腦袋望向仙月,小心謹慎問道:“師叔住哪一間?蒼兒便住師叔隔壁就好,平日也好為師叔灑掃。”
仙月聞言一愣,忽得會心笑道:“難道師叔還要你照顧不成?”伸手撫了撫他發(fā)頂,滿眼愛憐道:“師叔哪間也不住,你隨便選就好?!?p> 哪間也不?。考旧n忽閃著大眼睛,忽得眼眸一亮,笑著問道:“師叔是神君!難道說修至神君便可不用睡覺了?”
“是啊。”蒼月淡淡說著,便緩緩轉身朝外走云,直走到絕頂崖邊,方停下腳步,遠望云天一色。
天際驕陽耀得季蒼睜不開雙眼,層層疊疊云海又白得刺眼,唯有師叔迎著驕陽,滿山上下皆是一圈圈鱗光,炫麗又好看。
她便那樣靜靜立著,若非衣裙見風便舞,好似一幅畫般一動不動。
季蒼小步來到仙月身側,小聲問道:“師叔……何時教蒼兒術法?”
仙月伸手笑著壓了壓他小腦袋,“蒼兒先適應適應這里,師叔也要適應適應你……要知道今日師叔說的話,比這幾年的都多?!?p> 季蒼小心又敏感,心中尋思著,許是師叔嫌自己話多煩了,便只得行了一禮躬身退下,走了幾步,回頭看去,師叔還是那般立于崖邊,留給自己一道靜美的身影。
赤霞峰絕頂極靜,偶有幾聲仙鶴在山腰盤旋,時不時風吹云擺,便再無任何聲響。
月至中天,蒼季一日未食,早餓得前心貼后心,可師叔還如白日那般立于原地,只是換了幅風景,圓月高照,云影重重,蒼松輕搖,整個赤霞峰頂如霜如雪,而師叔……一動都未動過。
季蒼想與師叔說自己餓了,可他又不敢說,這里又不比朝陽峰,還有些食物自己也可煮些粥來填肚子,揉著肚子想著睡著或許就好了,躺于玉床之上,半敞著窗欞瞧著師叔身影,不停告誡自己終不是一個人了,不要惹師叔不悅,快些睡吧,睡著了就好了。
許是幾日來的提心吊膽,很快季蒼便睡了,直到朝陽照入屋內(nèi),迎著那層金光向屋外看去……師叔仍是一動未動。
季蒼起身,圍著房外轉了一周,忽而發(fā)覺,屋后一道巖石下有朝露匯集而下一小灘水露,顧不得其它,立時大口喝了起來。待喝個半飽,方轉回身去,尋個木盆來,想打掃下屋子。
便是如此忙碌一個上午,日頭高照,季蒼早餓得頭暈眼花,本便還小受不得餓,只覺周身虛汗連連,四周景物也搖晃起來,可……師叔還是一動未動的立于崖邊。
季蒼搖晃著弱小的身子,向她走去,還未行至身伴,便‘咚’一聲倒于仙月身后。
仙月猛然一驚,鮫紗飄擺,隨著她轉過身去,趕緊抱著那孩子于懷中注入一絲仙力,細細探查著,……原來竟是餓的。
仙月只覺自己這師叔失職,昨日還說定會好好照顧他,今日便把孩子餓暈了。
……可是仙月又不會做飯,總不能抱著去問正青,凡人孩子都吃些什么吧。
左思右想,抱著季蒼化為一道亮光,飛出穹昆派極遠,尋了處人家,總算讓這孩子吃了頓飽飯。
農(nóng)家小院中,郁郁蔥蔥種著青菜,檐下支著張破舊木桌,季蒼小小身子坐在木椅上,腳尖觸不到地,可他仍雙腳并擾,小口吃著。
仙月立于一旁,望著滿院青翠,緩緩轉過頭來,瞧見他鼓著的雙腮,忽而笑道:“怎么餓了都不與師叔說?”
她眼中沒有一絲責怪,倒映著青綠,滿含慈愛望向自己,季蒼心中一動不敢細瞧,捧著碗沿小聲說道:“蒼兒不想給師叔帶來麻煩,蒼兒怕師叔討厭我……”
那雙清澈眼中,是那樣小心翼翼,仙月忽得眼圈一紅,緩步來到他身旁,伸手撫著他頂發(fā)柔聲道:“師叔說過會保護你,日后也無人敢欺你,師叔不會騙你?!?p> “嗯?!奔旧n只重重應了聲,低頭不語,只是這一聲輕應中滿是哽咽。
仙月?lián)嶂l(fā)頂,望著他露出的脖頸出神,也不知想著什么。
仙月為這戶農(nóng)家治好了小兒腿疾,那婆婆見仙月也是個不會帶孩子的,便好心的送了些糧,正欲與仙月說說該如何做時,季蒼躬身行了一禮,“婆婆,我都會做的。”
那婆婆瞧了瞧仙月細長的指尖,長長嘆出一口氣來,將布袋遞給季蒼,“孩子,記得多吃些,你還在長身子呢?!?p> 仙月領著季蒼踱走院子,轉身瞧了瞧他瘦小的身子問道:“是不是吃些仙丹靈藥,你會長得更快些?”
季蒼背著一小袋食糧,聞言一愣,……師叔是嫌自己長得太慢嗎?可是仙丹靈藥……聽起來倒是不錯……
眼瞧著季蒼緩緩點了點頭,仙月便帶著他化為一道光亮,直奔掌門正青房中,將掌門這數(shù)百年來收藏的仙丹靈藥要了個遍,便拉著季蒼小手踏出后殿……不管不顧那正青半含淚水的雙眼。
當晚,月圓如盤。
仙月坐于季蒼身前,盯著他吃了幾把仙丹下腹,不一會滿臉通紅,流下鼻血來……
“……師叔,蒼兒覺得體內(nèi)燥熱……是不是快死了?”季蒼強忍著不適,委屈巴巴瞧著仙月。
仙月也是滿臉焦急,她哪里帶過孩子!
“熱嗎?”仙月以手探了探他額頭,只覺燙得嚇人,“師叔這便帶你涼快涼快!”
季蒼只驚覺不好,還來不急阻止,便被仙月帶至一處寒潭,只來得急叫了聲,便被仙月丟入潭中……
季蒼沒命的撲騰起來,“……師叔,蒼兒不會游泳……”
忽得霞光一閃,仙月也跳入寒潭中,伸手抱住了他。
……季蒼覺得自己命大,皆是因為師叔是神君,朦朧中覺得師叔為自己渡著仙力……強大仙力使周身血管暴漲,外寒內(nèi)燥,幾重壓制下,季蒼便暈了過去。
季蒼覺得師叔是關心自己的……只是師叔關心不得法門……不過便是如此死了,他對師叔也沒有半點責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