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眾生（二）
“唉！隨你，隨你。造孽喲?！眳抢夏枳罱K對田地和讀書舉起了白旗。
“真的，謝謝爹?！贝笸抟槐娜吒?。比他更快的是從屋內(nèi)竄出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是十五歲的二娃和十歲的三丫。尤其是三丫，她可舍不得跟小玉姐。等不急了，要馬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小玉姐。
一晃眼三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與太倉相距幾百里的紹興府西北角一個破舊的小院內(nèi)，吳老蔫口中的馬將軍，現(xiàn)在的老轎夫馬成也是心緒不寧，16歲的孫子馬懷德帶回來的消息，擾動了他塵封多年的心靈。
艱辛的生活的，使曾經(jīng)英俊的臉龐如今布滿了歲月滄桑，兩鬢斑白，常年的抬轎生涯的使他背微微有點駝，只有兩眼偶爾的閃動光芒透露出他曾經(jīng)的不凡的人生。
他今年已55歲了，祖輩曾經(jīng)在元朝時做過一任知縣，后來家道中落。在他十四歲時父親就離開了人世，守寡的母親被縣里的蒙古達(dá)魯花赤所玷污，羞憤之下投河自盡。立志報仇的馬成終于找得機會，殺死了那個畜牲。隨后就投奔了陳有諒。
在軍中，他苦研兵書，鍛煉體魄，很快就顯露了卓越的軍事才華，不到20歲就成為一路將領(lǐng)，統(tǒng)帥著四五千人馬。
鄱陽湖大戰(zhàn)，當(dāng)張士誠戰(zhàn)死，他陷入了忠義和保全部下生命的彷徨之中。而正是這個猶豫，使他們這部分人墜入了苦難，被朱元璋貶為“憜民”，從此開始了艱辛而屈辱的賤役生活。
人道是：“富不雙至，禍不單行”，十五年前，紹興發(fā)生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出了一場白事的兒子也沒有幸免，回家后，還把疫病還傳染給了他媳婦和他娘，盡管馬成變賣了家中所有能賣的東西，盡管昔日軍中袍澤紛紛伸出來援助之手，但是依然沒能挽留住他們的生命，頃刻間，五口之家只留下了他和襁褓中的孫子兩人。
“那段日子真難呀！”馬成的背坨的更身了。
從那時起他就等待著一個機會，重新改變他人生的機會，為此，他精心的教導(dǎo)孫子，將平生所學(xué)悉數(shù)傳給了他。
今天，孫子懷德帶回了消息，朝廷新來的王淑英，王大人宣傳說：“只要加入他們，就可免除一切賤籍，匠戶，軍戶的身份?！边@正不是他多年來苦苦等候的時機會嗎？。老將軍心中不屈的火苗正熊熊燃起，他要抓住這次機會，向不公的命運重新發(fā)起挑戰(zhàn)。
“對！我要聯(lián)絡(luò)舊日袍澤，他們的后人?！瘪R老將軍下定了決心，他要帶領(lǐng)這群處于社會最底層的人，重新拼博出一條不同的道路。
杭州的絲綢富商顧文程最近一段時間是痛并快樂著。
原來浙江承宣布政使司衙門里的官員皆掛印而去，他變成了兩眼一抹黑。還好，新來的陳彥回大人真是大手筆，世面上的絲綢，棉布不要錢似的大肆收購，讓他賺的盆滿缽滿。杭州城里好些人出售宅子，價格便宜一半還多，讓他占盡了好處。至于說出海，那還是算了吧，那海外之地，那有我天堂之地，美哉！
作為坐地商，生意上同浙江的上上下下勾連甚深。經(jīng)過這些年的巧取豪奪，不但擁有大片的桑田，還有自己的絲場，合法及走私買賣兼做，海商，海盜的雙重身份都有。
前幾日，派往太倉送貨的船，至今沒有消息，不但是他，行會里的幾個同仁都發(fā)生了類似的情況，大家心里都感到了不安。
會議了幾次，也沒有什么眉目，于是決定將他們剩余的海船都藏匿于雙嶼島的走私碼頭，這是他們向日本走私生絲的大本營。
同時，大家推舉他派人前去打探情報，查明原因。
于是他招回了在雙嶼島的于海，于山父子兩個，面授機宜。
這兩人本是海邊的普通漁民，有一年，于山母親得了重病，無錢醫(yī)治，向顧文程借了高利貸，利滾利，越滾越多，最后于家賣了漁船都無法還賬，好在于海有一手看海的絕活，外號海鷂子，能夠提前七八日察覺臺風(fēng)的來臨。這個本事被顧文程看中，收到自己的船上做事，償還債務(wù)。這些年了逐步升到了小管事，專事提前探路，打探消息。
在這個特殊時刻，蘇浙大地上無論是升斗小民，還是巨賈富商，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影響，有人從此改變了命運，但是更多的人，坐失親歷見證一個時代開啟的機會。
七月二十一日，在長江口的外海上，兩艘怪模怪樣的大海船，都在千料以上，一前一后，乘風(fēng)破浪。順風(fēng)時，前船最高時速高達(dá)八節(jié)，后船的時速也能達(dá)到七節(jié)。
當(dāng)然此時‘節(jié)’的概念也是朱文奎剛剛給眾人灌輸?shù)模詮拇_定了公制‘米’后，公里的長度也確定了，朱文奎強行規(guī)定‘一節(jié)’就是‘一點八五公里每小時’。至于原因，朱文奎沒有解釋，也解釋不清楚，這以后自然明白。
站在碼頭上觀察船只的航行情況的朱文奎，盛庸等人都能隱約聽到船上傳來的大呼小叫的聲音。
他微微搖搖頭，對旁邊的盛庸，廖平等人說道：“還是提升有限呀！?！?p> “公子，還可以更快！如此速度已是前所未有?！北娙藦埓罅俗彀?，驚奇的問道。
“當(dāng)然?！?p> “真的！”周圍一片高聲的驚嘆聲。
兩艘船已經(jīng)緩緩的靠上了碼頭，王琎被人扶著搖搖晃晃的走下船了。
一見朱文奎就迫不及待的說：“太快了，太棒了，我都覺得飛了起來，一定要將所有的船統(tǒng)統(tǒng)改造?！?p> “琎叔，有時間，一定會的?！敝煳目⑿Φ幕卮穑闹袇s想，以后還有更大的驚喜，您就等著瞧好吧。
王琎到太倉已經(jīng)是第三天了。他在寧波遭遇了不成功的兵變后，將煩人的政務(wù)交給了鄭天泰，趕到已經(jīng)移師到杭州朱允炆處，得知他已經(jīng)被劃入朱文奎后，二話不說，高興的乘著快船，趕到太倉，投身他心愛的造船事業(yè)上來了，而他的到來也給忙的昏頭昏腦的朱同學(xué)極大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