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有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如果有的話,你一定能明白當時我的處境有多么為難。
趙明逸被人圍在廁所,白花花的詩稿灑了一地。畫滿涂鴉的墻壁面目猙獰,嘲笑著一位詩人最赤裸的風(fēng)情。
“裝什么逼呀,明明語文只考七十幾分,偏偏還去寫什么詩?呵呵,天大的笑話——”其中一個男生無所不用其極地嘲諷道,周圍的人也尖聲尖氣地應(yīng)和著,不時還故作夸張地捧腹大笑,滿臉橫肉的樣子和農(nóng)圈里的蠢豬沒什么區(qū)別。
“要你管,把詩稿還給我!”趙明逸大聲喊了出來,拼命地踮起腳,嘗試著從其他人手里奪回詩稿。
“狗東西,還TM敢兇我!”領(lǐng)頭那個男生惱羞成怒,揮舞著拳頭威脅著要打他。
“你去死吧!”趙明逸忍無可忍,主動地撲上前去。結(jié)果是左右兩邊臉各挨了一拳,把圓框眼鏡也摔到了地上。緊接著,腹部遭人狠狠地踢了一腳,重重地摔在地板的瓷磚上。
領(lǐng)頭那個人很惱火地罵了幾句,又挑釁性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這才作罷帶人離開。
盡管在門外目睹著一切,我卻什么都沒做。事實上,我又能做些什么呢?在這個異鄉(xiāng)的學(xué)校里,我始終只是一個局外人。
雖然趙明逸在那里縮成一團,倚著墻角,淚水汩汩流下,那景象之凄慘,著實勾起了我一些不好的回憶。在某個時刻,我也感到渾身上下充滿熱血,甚至想追過去臭罵那一個個丑陋的肇事者。但我終究是沒這么做,因為知道自己已經(jīng)退無可退。安西九中是我最后的陣地,如果錯失了這一次機會,那樣我就真的沒法參加高考了。
先不說之前母親的心血會毀之一旦,就連我自己十二年的努力也會前功盡棄。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決定趕快離開是非之地。因為這也是我唯一能為明逸做的,就讓他一個人盡情地哭個夠吧!
不巧的是,偏偏這個時候,陳穎悅帶著魏老師趕了過來,緊隨其后的是一些看熱鬧的同學(xué)和幾個肇事者。
“是他先罵的人,也是他先動的手!”領(lǐng)頭那家伙理直氣壯地說,后邊的人也隨聲應(yīng)和著。
“是這樣嗎?”魏老師朝著廁所門口的我問道。
“我才剛來,沒看見?!蔽业脑捦耆摽诙?,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回答道。能感覺到,那時自己臉燒得通紅,仿佛我才是肇事者。
雖然全程低著頭,我仍然可以想象穎悅臉上那種失望的表情,現(xiàn)場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
“是他們先拿了他的詩稿,然后他才跟過去的?!奔词箾]有找到支持,陳穎悅依舊毫不遲疑地替趙明逸辯解,語氣非常堅定,一身正氣凜然的樣子,讓旁邊的我實在無地自容。
“憑什么,誰看見了?”領(lǐng)頭那個家伙恬不知恥地抵賴道,兇神惡煞地盯著她看。
“所有人都看見了!”陳穎悅面不改色,仍舊義正言辭地說道。
周圍的人一時間議論紛紛,在其中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他們搶了趙明逸的詩稿,但卻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說話。
見此情形,肇事者臉上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囂張至極地對著圍觀群眾笑呵呵地說道:“哈哈哈,她說你們所有人都看見了?!”
周圍一些人也都笑了起來,仿佛這樣就可以遮蓋他們那一顆顆怯懦不堪的小心臟。這一張張笑臉,已經(jīng)讓他們互相證明了自己的“清白”。在這起丑惡的交易中,人性里的那種自私和虛偽暴露無遺。原本晴空萬里的藍天瞬間烏云密布,從前那種四面臨敵的危機感再次彌漫起心頭。
在趙明逸那張孤立無助的臉上,我仿佛看見了曾經(jīng)的自己。
這讓我終究是難以忍耐,居然直接喊了出來:“我看見了,確實是他們先搶明逸的詩稿!”
這番沖口而出的話連我自己也始料未及,周圍的人一個個驚訝地望著我,一時竟鴉雀無聲。
穎悅受到了鼓舞,決定乘勝追擊:“其實呢,想搞清楚也很容易。魏老師,教室里面有監(jiān)控。我們?yōu)槭裁床蝗タ匆豢茨???p> 說完后,她對著肇事者冷冷地一笑,那種魄力和膽識讓人肅然起敬,贏得了周圍不少人的支持。
形勢取得了決定性的逆轉(zhuǎn),魏老師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神情凝重地望著幾個肇事者:“你們都給我到辦公室去!”
正義終于戰(zhàn)勝了邪惡,這一刻,我感到如釋重負。穎悅贊賞地看著我,露出會心的一笑。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是我們自己做出的抉擇。
陽光再次灑在那張動人的臉上,我看了看她,心里已經(jīng)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將會成為我很重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