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沉醉虛浮屠,人間空念謎陀佛。
南無修界誰觀世,十萬妖魔暴劫禍。
西天地獄難超度,解苦釋難唯魔我。
神鬼譜樂夜魑魅,唱開山河恨蹉跎。
褪色的沙鳴山,荒草點綴在黃土地上,黃色沙山好似伏爬在地上的老虎,轉折山道宛若虎尾綿延依偎,風在恍惚之間吹轉,讓人心神戰(zhàn)栗,加上呼嘯在孤寂中的風聲,鬼哭狼嚎,就算沒遇上盜匪,也唬的人心神散去三分。
道上黑煞攔路,眼前正是沙鳴山八大座之一的座山犬王吞墨,其人面目宛若黑漆一般,正是當初為了刺殺沙州縣令時,敦煌古稱沙州,而王吞墨是模仿古時候的豫讓吞炭的事跡,最后上沙鳴山落草為寇。
面對手拿鐵棒的座山犬,花飛蝶冷然面孔,一身寒意凝聚殺氣逼出手中長劍,眼神對上,王吞墨恫嚇眼神與不斷撕裂的大嘴,突然長大到最極限,一聲哇便沖向花飛蝶,花飛蝶不知道對方實力不敢大意,因為身后站著彼岸,便向前猛沖三步,只為引對方出招,對方果然照著花飛蝶頭頂劈下,花飛蝶早有判斷便向右側閃開,對方一棒砸在地面上,嘭的一聲震起沙塵飛濺,彼岸嚇得一跌,就在即將落地之時,風小舟抓住彼岸衣服后領提起。
“好凌厲的小母狗,你爺爺吃定你了?!?p> 王吞墨本就是粗暴野人,性格暴躁,沖動易怒之人,當初被縣令抓去也是動手打死人,母親在公堂上求情,最后以至于母親被打死公堂之上,而他也是極其看中孝道的人,最后索性一人落草,人性也消失無蹤。
花飛蝶跟隨空同仙人四處云游,受盡了冷眼,這些當然也有空同仙人為了歷練她,消磨她性情之中心中所帶殺氣,對于對方難聽的言語,花飛蝶本就對男人極其厭惡,尤其眼前又黑又丑的粗野之人,盡管殺意已動,卻不是那種野蠻拼命的作風,畢竟她還是個女孩子。
花飛蝶思索之時,對方見花飛蝶視自己如無物,便大喊一聲:“好個目中無人的女人,吃你爺爺大棒?!?p> 劈頭再來,花飛蝶左右閃避,心知對方下死手,分寸之間,面目上與耳旁刮下的風,十分驚險刺激,象征著對方力量驚人,但五招已過,花飛蝶便知對方使用蠻力,毫無內功章法,便施展八仙劍,口中吟唱:“踏歌飲藍酒,世界能幾何。紅顏三春樹,流年一擲梭?!边@是八仙之中的藍采和所作之歌,一開始所用便是藍采和的醉和劍,花飛蝶腰柔身快,極是靈活,對方難以捉摸,便停下動作,而花飛蝶也閃出五步之外。
一番較量,花飛蝶如激湍中流,巧御扁舟,自然如意,而對手鋒芒乍然,領會旱魃,精彩非常。
“被我追上的獵物還沒有能逃的掉,看我亂神棒?公堂殺威?!?p> 這第一招就是公堂上所用的殺威棒,只見對方舞的虎虎生風,但都是上下動作,只需要側身便可以躲過,花飛蝶眼睛對上王吞墨,越看越恨,越恨越氣,殺意上手劍法轉折,便是呂洞賓的火龍劍法,相傳呂洞賓云游時遇到火龍真人,火龍真人傳他劍法,降妖除魔?;瘕垊ΨO其剛猛迅捷,出劍如龍,刺抽之間快如閃電,花飛蝶閃躲中刺中對方數劍,王吞墨不由大驚,險些亂了方寸,好在他是亡命之徒,瞬間定神,再度。
“哇呀呀呀,第二招,吃我五十大板?!?p> 當初他的母親在公堂上為他求情,只聽縣令一聲,打她五十大板,拖出去,他年老的母親如何經得起五十大板,只二十大板便昏死過去,而他出的這招名為【五十大板】,好似打地鼠一樣,拍打向花飛蝶。
花飛蝶自然不以為意,因為這些動作在她眼中,算不得什么,再度施展韓湘子的天花引劍招,道教中的天花引相傳是韓湘子所作,而配合劍法所呈現的,是捉摸不定的身法,在王吞墨眼中好像有縮地之能,快的難以相信,傳說韓湘子所攜帶花籃便有縮地之能,而花飛蝶的快如此突出,不過因為對方蠻力難收,其實已經慢了許多。
王吞墨恍惚若回光返照想起當初的事,心情極度悲憤,殺紅了的眼睛,嚎聲宛如驚雷哭聲,再度變化棒法,這一招正是。
“我要將你亂棒打死?!?p> 正是亂神棒最后棒法,【亂棒打死】,他當初被在公堂上一頓亂棒,打的昏死過去,縣令以為他死了,便拉出去扔在山崗上,最后蘇醒過來,身邊只有一只藏獒。便開始了他的復仇計劃,已墨水為水,連飲三個月,面部變得黑如煤炭,亂棒打死使出,八方驚動鬼神,極致的快反倒讓花飛蝶難以找到下手的機會,花飛蝶自然是避其鋒芒,一旁彼岸以為花飛蝶危險,便央求風小舟出手相救,風小舟卻一動不動,冷靜觀戰(zhàn),心中自有盤算,他心知花飛蝶尚有余地施展,果然花飛蝶劍法再變,正是何仙姑的云霞劍法。
相傳,乃是何仙姑在云霞洞中修煉而成,劍法腳踩點縱嬌步,看似緩實則疾,變化莫測,好似仙子瑤臺獻舞?;w蝶左手提著裙子,右手劍法運使,旋轉中一片繚亂,只見她左手裙子好似斗牛一樣,分散對方心神,對方沒頭蒼蠅亂沖,便落入花飛蝶計策之中,花飛蝶一劍刺入迅速拔出,抽劍與退步相扣,閃出五步之外,對方氣力一泄,便倒坐在地,右手捂著腹部受傷之處,這一劍是花飛蝶從對方身后刺入,直接貫穿,對方捂著前面,而身后的血卻隨著呼吸,噴射而出,血濺五步。
此時王吞墨一聲大叫:“阿吠。”
只見沙浪從山頂沖下,沙土飛揚好似巨石滾下,在沙土飛揚之中,一只只有右眼且滿身傷痕的藏獒齜牙咧嘴,兇狠看向花飛蝶,只聞王吞墨一聲:“咬死那個女人?!?p> 藏獒身體向后蓄力,一聲“汪”大叫。猛然沖向花飛蝶,花飛蝶大驚,因為速度太快,自己連劍都來不及抬起來,就在花飛蝶以為自己嗚呼哀哉之刻,花飛蝶身體之前一劍掃開,震退藏獒滅頂的攻勢,花飛蝶抬眼一看,正是風小舟,而此時風小舟的劍已經收回劍鞘,橫在肩膀后方,因為繩子拴在中間掉在脖子前方。
藏獒亦是兇猛之獸,再度張嘴向天一叫,只見嘴角兩顆尖利的牙齒被風小舟斬斷,掉在口中,風小舟心中沒有殺意,不想傷害生靈性命,然而架勢已經拉開。
藏獒再度沖上,這一次是橫沖而來張嘴準備咬斷風小舟大腿,風小舟雙腿展開正是半馬半弓步,隨后一掌按在藏獒頭頂,向下一按,藏獒的頭已經被按入土中,后身掙扎,而頭卻一動不動。
這招式正是。
“山河彌勒拳?!?p> 一個聲音從花飛蝶與風小舟后方傳來,花飛蝶回頭,只見一僧人打扮,一身珠光寶氣,華衣精彩鮮艷,眉目帶著桃色淺笑,這一笑好像讓人忘記他是一個和尚僧人,溫文爾雅,謙禮恭敬,花飛蝶的內心也被他吸引,只見他站在彼岸身后,一只手按在彼岸肩膀之上輕聲一句:“阿彌陀佛?!?p> “沒想到在這里遇見你了?!?p> 風小舟沒有回頭,聲音沉穩(wěn)不見急促,任由藏獒掙扎。
“這就是佛家所說的緣份,緣起緣滅,自有定數安排罷了。山河彌勒拳中的龍虎伏這招在你手中果然厲害。”
來人手中佛珠撥弄,眼神中隱約閃出武動之意,卻不動聲色,笑眼旁觀。
“山河彌勒拳中的山自然是泰山不動,玉彌勒,你說現在怎么辦?”
風小舟與來人只有一面之緣,山河彌勒拳正是來者所創(chuàng)拳法,心知對方藏匿許久,但是不知道他現身有何意圖。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們之間的主仆情誼也令人動容,就由他們去吧?!?p> 玉彌勒慈眉之上,略帶愁容,不緩不慢道,語氣聲音中一股祥和之氣,十分悅耳。
“玉彌勒大師既然已經定奪,那就算他們去吧?!?p> 風小舟手法變化,由按變作推,就在藏獒立起身體瞬間被一掌打飛在王吞墨身前,只見藏獒將王吞墨甩在后背,轉眼消失在轉彎沙塵之中。
而這時路邊的人見危機已經消除,便都起身感謝,花飛蝶回神笑著說不用了,然后讓眾人快速遠離沙鳴山,眾人急急忙忙逃命而去,有人收拾包攬行李,撿起掉下好不慌忙,此時。
風小舟急忙道:“你們不要命了,此地不宜久留,還不快走?!?p> 眾人散去,風小舟蹲在地上將遺留的財物檢點收納于背上麻布包袱,這時。
玉彌勒問道:“你一直這樣做嗎?”
風小舟沉靜道:“比你化緣好點,不是嗎?”
“說的沒錯。唉,算了?!庇駨浝諊@息一聲隨后問道:“聽說沙鳴山乃是十分兇險的地方,你們怎么會到這里?”
花飛蝶撩發(fā)道:“自然是除魔而來,你呢?大師。”
花飛蝶嗅到玉彌勒身上香味,比花香更醉人,恍惚瞬間,顛簸情緒,難以自制。然而作為修道之人,自然也隨之沒有非分之想了。
“這貧僧也有所聽聞,也曾勸人切莫靠近,如今天下大變,人非人,相互折磨,實在令人惋惜啊?!?p> 玉彌勒眼神似有意無意對著花飛而蝶笑。
“沒什么惋惜的,我們走吧。”
風小舟內心對于喜悅的恐懼實在是太大了,因為當他內心表露這份心情的時候,命運總是無情的帶走了這份珍貴,他在沙鳴山很多年了,只有這里讓他能夠心安,因為這里什么都沒有,他也不想牽掛什么,更不想失去了。
風小舟對于玉彌勒的友誼,實在他第三次離開這里的時候。
玉彌勒抬起袖子攔道:“好不容易我們才相逢,又何必這么無情呢?”
風小舟冷然道:“你繼續(xù)四大皆空吧。”
風小舟說完,繼續(xù)深入沙鳴山方向而去,玉彌勒莞爾一笑,而花飛蝶與彼岸辭別玉彌勒后,追上風小舟一起離開,她心中想知道關于玉彌勒的故事,玉彌勒的樣貌是一副少年俊美的模樣,這對于女子是十分沉迷的。而眼前風小舟,在她小時候就潛意識的排拒,甚至是恨。
就在風小舟三人離開之后,玉彌勒也不見蹤影。
黃沙侵蝕著地貌,眼前王吞墨跪倒在一墓碑前方,口中只說出兩個字,母親。那最沉痛的回憶,其實早已凝結,反復折磨,而現在他也沒有其他多余的話,因為他不知道要怎么表達,往事已經不重要了,他一直認為是自己的無能與弱小害了母親,那時他年少氣盛,與一富家公子結怨,最后失手打死人,他不明白為什么報了仇卻無處可去,只能去了這里,黃沙風中鳴響,吹得一無所有。
身旁依偎的藏獒專心聆聽著,王吞墨撫摸著藏獒道:“對不起你了,當初對你一飯之恩,卻讓你得到滿身傷痕。”
王吞墨的暴躁從殺死縣令之后隨著面容變黑,在內心也沉入深淵,藏獒的一只左眼就是他打瞎的,當藏獒看著他的時候他也看見了自己,他便不由的恨,恨自己和狗一樣,和人爭搶的過去,而自己也淪落的難以形容。
他沉溺在酒中,喝醉了去打人,打身邊的藏獒,打自己,像瘋狗一樣,最后的氣息隨著一聲大叫,與藏獒的叫聲交織在一起,向天長嘯,像是哭聲還是笑聲,卻又是清晰的犬吠聲音。
隨后在風沙剝響聲中,安靜無息。
“阿彌陀佛,沙鳴山,終于迎來了屬于他的命運,犬,祝賀你……死了?!?p> 平淡的言語,沖擊在生死之上,對于玉彌勒來說,這是命運,人只有在生死瞬間表達的,才可能是最真實的自己,從此以后,就是一個完整的人,善與惡,都不需要再補充了。
王吞墨尸體上方沙丘之上,玉彌勒口念經語,風沙隨著呢喃聲逐漸掩埋倒下的尸體,隨后玉彌勒走向露頭的墓碑,手放在墓碑上,一用力,墓碑竄入黃沙之中,玉彌勒遠去的背影身后,一片黃沙迷亂鳴叫著,玉彌勒輕聲疑問道:“善哉?向誰求善?罪過?向誰問過?哈哈哈哈哈哈……?!?p> 戲謔又瘋狂的笑聲,癲的比風沙更凌亂。象征更執(zhí)迷的人,走的更迷亂。
不知過了多久。
一聲犬吠,不知道是從哪里傳來,淹沒消失。
風小舟心中明白,當仇恨已經招惹了,就要向前而去,回頭只會將仇恨帶給無辜的人,這時,天空烏云旋聚而來,一聲雷鳴。
只見花飛蝶撲向風小舟懷中,雙手捂著耳朵,全身顫抖,而這一刻。
下一章——雷鳴